《风起云舒（阅薇楼）》千湄歌儿

14、第十四章 三人成众

　　三人刚刚藏妥，舒妘二人已往这边来了，明明是两匹马，可这二人偏偏共乘一匹。
　　舒荆侧坐在御风背上。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她已经困的眼都睁不开了，缩在妘子尧的怀里，头埋在妘子尧的胸口，右手轻轻抓着妘子尧的衣襟，左手如婴儿般松松的握着，完全不担心是否会从马背上摔下去，像是一只小猫般恬静惬意。
　　妘子尧低头看着舒荆，眼神满含温柔。他环住舒荆，右手攥着两匹马的缰绳。马背颠簸，为了让舒荆睡得稍微舒服些，妘子尧走得的不快。两匹马在妘子尧的驾驭下慢慢的踱步，缓缓前行。
　　待舒妘二人走得远了，三兄弟方从灌木丛中出来。
　　此时，这三人已在灌木中藏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三人忌惮舒妘二人的武功，不敢随便乱动，三人蹲在灌木丛中竟没变换一次姿势，饶是武功再高强的人，腿也已经麻了。这兄弟三人连滚带爬的滚出了灌木丛，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致的揉着腿推宫活血。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昨天那速度跑得比兔子还快，害我们紧追紧赶的，把我们给累得半死，差点失去了踪迹。今天好，两人比乌龟还慢。”他的嗓子本来就哑，被女鬼折腾了一夜，又这么蹲了半个时辰，那声音就更低沉沙哑了。
　　“哈，老三，这么点苦你就吃不得了。”他是老二，虽然心里也认同老三的观点，可是从来嘲笑惯了，听老三说出来，嘴里出来的话就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老三果然忍受不了他的嘲笑，大声回道：“妈的，谁说老子吃不了苦了，哼，老二不会是你自己受不了这个苦了吧？”
　　“怎么可能！”老二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可是由于腿上血液还未完全恢复，立时感觉腿猛地一麻，又跌坐在地上。
　　“哈哈……”老三大笑起来，直笑的前趴后仰，连连捂着肚子。
　　“你敢笑老子？”老二横眉瞪眼。
　　“闭嘴！”老大终于忍受不了两人的聒噪了。
　　两人同时怒睁双眼瞪视他，气势颇为凛人！
　　老大咽了咽口水，指向前方。远处，舒妘二人似乎愈走愈慢了，像是随时会停下来。

　　“哥哥。”舒荆半睁着眼咕哝。
　　妘子尧低头：“什么事？”
　　舒荆抱怨：“他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吵呢？”
　　“这是他们的特色。”
　　“哥哥，他们是否知道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叫跟踪？有一面跟踪一面吵架吵得被跟踪者听见的吗？”正要补觉时却被人吵醒的感觉很不好，舒荆面有愠色。
　　“或许，他们认为他们的声音还未足够大道我们能听见的程度。”妘子尧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岐山莫氏，三人成众。”舒荆点点头，笑：“果然是名不虚传！”
　　“岐山这三兄弟向来桀骜不驯，什么时候被人收归座下了？听来他们似乎对那幕后主人颇为忌惮。”
　　“主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幕后主人年纪一定很老了。”舒荆闷声道。
　　妘子尧挑眉：“怎么讲？”
　　“派这么爱吵架的一对兄弟来跟踪，他一定是老得糊涂了。”
　　妘子尧大笑出声，少顷，方正色道：“岐山莫二的追踪术向来江湖有名。”
　　枭鹰利眼，猎狗灵鼻，莫若莫二。
　　舒荆苦笑：“可是，我很困呢。”
　　妘子尧停住马，道：“不如下马休息一会儿？”
　　“他们会急的。”舒荆笑了，向后指指歧山三人的方向。
　　妘子尧冷笑：“既然跟踪，怎能便宜他们。” 说毕，妘子尧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一个人正坐在地上揉腿、表情愤怒，一个人仰面躺着双手捶地，最后一个手指前方。

　　岐山三兄弟见妘子尧回头，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莫三忙压低嗓音：“他们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三人的心随着莫三的话语猛地提到嗓子口，不由得摒住呼吸，同时正色凝神望向前方。幸好，妘子尧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回了一下头，并没有发现自己，只那么一次，没有再回头。
　　三人相互望着，同时呼了口气，心里轻松许多。
　　“他们没发现我们。”莫大说出三人共同的认识。
　　“我们现在怎么办？”
　　莫二狠狠的白了莫三一眼，嘲讽：“老三，你他娘的真是笨，我们当然是继续跟踪。老大，你说对吗？”
　　莫三本腾起了一股怒火，正欲张口对骂时，莫二却接着问出了这么一句，生生压断了他的话语。莫三只能大张着嘴，将脸憋得通红的，恨恨地听着老大的回答。
　　“那是当然，老二是有名的追踪行家，若是连这都跟踪不了，传出去我们三兄弟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只是有一点，你们必须听我的。”
　　莫二莫三均是极尊重莫大的，异口同声道：“老大，只要是你的吩咐，我必当听从。”
　　“老二的追踪术虽好，但眼下我们所跟踪的人可不是凡人，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你们二人经常斗嘴，很容易被发现……”
　　莫三是急性子，不待莫大讲完，连忙沉声道：“老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答应在我们追踪的这段期间，我一定让着他。”
　　莫二立刻哼了一声，刚要反驳，一抬眼看见大哥正望着自己，只得偃旗息鼓，尖着嗓子道：“好，老大，我听你的。”又冷冷的瞪了一眼莫三，气鼓鼓的坐在一旁睁大眼盯着前面舒妘二人。
　　远处，舒妘二人已经下马了。
　　莫二甚觉奇怪，不由忖道：看着时辰还未到中午，这会儿停下马来是为了什么？莫二友看去，见妘子尧和舒荆说了些话随后就离开了，只余了两匹马伴着舒荆。莫二不由得紧张起来，回头向莫大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大也是一脸疑惑，见莫二望来，只得道：“再看看。”
　　三人又往舒荆望去：舒荆已经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也不知那妘子尧说了些什么，就见舒荆气定神闲地坐下，似乎对不远处的莫氏兄弟毫无发现，只是慵懒地靠着身后的树干，一径沉入自身的思想中，远远望去，像是已经睡着的模样。
　　莫氏三人面面相觑，互看了一眼，均是满脸的疑惑。莫大道：“今日这事很是奇怪，这两人从早晨起就走的不快，如今更是停了下来，也不知这妘子尧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此时他不在，眼下那女子似乎并没有什么防备，我们容易多了。如今，我们隔得远了些，看不真切，我倒是想再近些，去看看这两人到底是做什么。”
　　莫二莫三对妘子尧的身手极为忌惮，同时反驳：“不行，大哥，万一此时妘子尧回来就很危险了！”
　　莫大点头道：“我也正是此想法，所以，你们二人仍留在此处，只我一人前去。”
　　莫二莫三脸色顿时变了，厉声道：“不行，老大你不能去！”
　　莫大知他们担心自己，只得脸色一沉，喝道：“你们既然喊我老大，老大的命令你们谁敢不听，不听便是不认我这个老大！说，谁？”
　　两人立刻要得和拨浪鼓一般，明明心里不愿意，可以一时竟也拿不出什么话来驳莫大，只能不停地摇头。
　　莫大也不是真的生气，见着兄弟二人暂时将不出话来，立刻道：“既然如此，我去去就来。”说毕，身形移动，就往舒荆的方向去了。
　　莫二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声喊道：“老大。”
　　莫大以为他仍要阻止，冷着脸回头瞪着莫二，佯怒：“还有什么事。”
　　看见老大生气了，莫二到了嘴边的话没敢再吐出来，只能讪讪地说：“老大你小心些，那妘子尧不是好惹的。”
　　“我理会得。”莫大摔下话，小心翼翼的前行。

　　运气不错！
　　只离舒荆仅有两丈远的距离了，周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莫大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待要再施展轻功向前时，突然停的左前方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忙不迭的闪到了树后。
　　果不其然，妘子尧出现了！
　　远处的莫氏二人看的是心惊胆战，再望去见妘子尧似乎并没有发现莫大，两人拍着胸脯稍稍有些放心，瘫坐在地嘘了口气。
　　此时的莫大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屏住呼吸。妘子尧的武功远远高于兄弟三人，一旦有的风吹草动被他发现了，以三人的武功即便是联手无取胜的把握。何况，一旦被发现，斗不过是小事，影响了主人的满盘计划是大！不过，如今看来妘子尧并没有发现自己，莫大稍稍定心，暗暗告诉自己镇定，偷偷向舒妘二人看去。
　　那妘子尧双手平托着，手里似乎捧着些东西。莫大凝神视去，见是几枚鲜红可口的野果，想来妘子尧离去只是为了采这几枚野果子。莫大靠坐在树干旁，想起自己兄弟三人刚刚的猜测彷徨，不禁嘲笑自己的多虑，心里的似乎又轻松了不少。松快了一会儿，莫大猛地想起此行的目的，忙收敛心神，小心翼翼观察舒妘二人。
　　妘子尧已经至舒荆身边了，也不在意地上脏与否，挨着舒荆坐下。
　　舒荆转头看着妘子尧，笑道：“哥哥，回来了。”
　　只见妘子尧微笑，道：“这红果我已经用山泉水洗过了，吃吧。”
　　舒荆也不客气，伸出素手在那堆红果中挑出了一枚，轻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生津，虽不比平日里所食水果甘甜，却也是香甜鲜美，自有野果的一番风味，不由得笑焉如花，道：“哥哥，你可吃过了。”
　　妘子尧摇头拒绝道：“你知道我并不爱这类水果。”
　　莫大猛然想起江湖上的传言，据说妘家二公子对水果甚是挑食，只吃少数几样水果，想来这红果子恰巧是他所恶，只是专门摘来与这女子的。
　　舒荆巧笑倩兮，道：“哥哥，一成不变有什么好的？偶尔也可破例啊。”说着，就见她也不避讳，只将刚刚咬过一口的果子送至妘子尧唇边，娇俏地笑着：“尝尝。”
　　那果子小巧，女子素手拿着就这么停在妘子尧的唇边，似乎等着妘子尧张口。莫大突然觉得有趣，暗自猜度妘子尧是否会听那女子的话，饶有兴趣地看着。
　　妘子尧低眼盯着那红艳艳的果子，突然神情古怪，唇翕动，转头附在舒荆耳边低语了几句。这声音太低了，饶是莫大竖尖了耳朵也没能听见一言半语。莫大不由得更专注偷视二人。舒荆听了妘子尧那话，蓦然抬头，面色微微泛红，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莫大的藏身之处。莫大一阵心惊，莫不是已经发现自己了？再一想，若是他们发现自己如何能容自己再此处，早应将自己揪出来了，心便又放了下来，再细看去。
　　也不知妘子尧说了什么话，舒荆瞥了一眼之后，轻轻哼了一声，那拿着红果的素手便要缩回去。妘子尧忽然笑了，抬手劫住素手。莫大心中猛然一动，就见妘子尧就着那玉手中的红果便果然咬了一口。
　　莫大见他神情满是宠溺，不由得想起了江湖上关于樊汝眉的一段公案来。
　　舒荆的脸似乎更红了，嘟着嘴娇嗔了一声，蓦然挣回手，不再理会妘子尧，只是埋头慢慢的吃着手中的果子。
　　妘子尧欣然道：“果然有些香甜濡口！”
　　舒荆却不再搭理他。
　　也不知这女子是谁？莫大脑中滑过这个疑问，突然又有些为樊汝眉不值。原来，舒荆平时并不常在江湖走动，是以莫大并不认识她，开始只是以为是妘家的哪房亲戚。
　　莫大正想着忽得又听妘子尧笑道：“丫头，再与我一口吧。”
　　莫大一怔。事情变得有趣了，莫大也颇想知道这女子是什么反应。
　　就见那舒荆仍不回话，只顾吃手中的水果，待咬下最后一口，将果核随手一抛。这一抛抛的巧了，恰恰是冲着莫大藏身处飞来。莫二莫三在远处看着，不由得大惊，就欲奔来。莫大也是一愣，忙躲在树后。果核撞上了树干，震得这棵有着百年树龄的大树瑟瑟抖动。
　　莫大躲在树身后仍是觉得胸口一滞，气血翻涌，几竟要喷出血来。他忙凝神运气，强压下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只听得一声悠长的马嘶声，再探头瞧去。
　　舒荆已然跃上了枣红马，满靥晕红，美目怒瞪，嗔道：“哥哥，你手中不是还有么，作什么还问我要。”说毕，就见舒荆猛地紧拽缰绳。那枣红马似也通灵，一声长嘶后，翩然撒蹄，如烈焰般直窜而去。
　　妘子尧似乎丝毫不以为意，纵声大笑，似有深意的回头望了一眼，收起了余下的果子，翻身上马紧追而去。

　　莫大紧提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此时更觉得喉头腥甜，忙运息调理，体内奔走的真气方渐渐归附。
　　远处莫二莫三见舒妘二人已经远走忙急急慌慌的飞驰而来，喊道：“老大，你没事吧？”
　　莫大此时已经调理完毕，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这女子的内力如此充沛，竟也不容小觑。”
　　莫二一听，往那树干看去，那果核居然深深没入树干内，皱眉道：“老大，他们二人不会是已经发现我们了，所以才以果核袭之。”
　　莫三立刻驳道：“嘿，你他奶奶的，老二，你怎么总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此时他早已忘记答应莫大不与莫二斗嘴的事了。
　　幸得此时莫大也不计较，听了莫二的话若有感触，沉思一会儿，又道：“不像，若是发现了如何会直接骑马而去，想来那女子只是生妘子尧的气，那果核只是巧了。”而后便将所见之事一一说与兄弟二人。
　　莫二莫三一听也都道只是巧了，不再放在心上。
　　莫三冷哼一声：“想不到这妘子尧是艳遇不浅！外面有个妩媚艳丽的樊汝眉，家里还藏了这么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
　　“哟，老三，听这话怎么一股子的酸味啊，是不是看人家妘子尧左右逢源，你也春心大动了。”莫二冷然嘲笑，也不待莫三开口，突而转了肃然的口气，“老大，那女子内力深厚，武功不俗，我们是否需要向主人汇报？”
　　莫二便有这样的本事，每每嘲笑莫三后，会紧接着和莫大讨论正事，将莫三的话活活憋在肚中，不让他发挥，只气得莫三在旁吹胡瞪眼。
　　莫大此时也不管他们二人，道：“不错，这事是一定要和主人回报的。”说话间已写好一张字条，又从袖中掏出一只木匣，打开木匣，里面赫然一只两寸来长的青色小鸟。
　　莫三大惊：“青思鸟？”
　　上古传说青思鸟忠贞不渝，不离不弃，偶若分开，必循味寻去，是以上古之人以此传信。只是，这青思鸟从未现世，人多认为只是传说。
　　莫大点头，对莫三充满赞许之意，一面将纸条裹于青思鸟腿上，松手放飞，一面道：“听说是南疆苗人偶得进贡与主人的，总共也不过七对。青思鸟小巧玲珑，速度迅捷无比，远比信鸽能避开人眼。”
　　青思鸟扑啦着翅膀如疾风一般冲入高空，眨眼间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