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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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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Harry起床的时候,才发现Remus和Remus昨夜不知怎的竟然睡在了客厅的沙发里。Remus的手指陷入Padfoot乌黑油亮的皮毛,随着黑狗睡梦中的呼吸而轻微地起伏,蜂蜜般的阳光照亮他苍白的皮肤、浅棕的头发与他怀里那只漂亮的黑色巨犬,一人一狗就这么挤在狭窄的沙发里熟睡,静谧得令Harry几乎不敢大声呼吸。
然而Padfoot的耳朵动了动,犬科动物的敏锐听觉使得它在睡梦中仍旧察觉到了Harry的脚步。它睁开纯乌的眼睛跳下沙发,转了一圈,看见Harry,发出了早安似的、高兴的轻吠。然后Remus也醒了过来,从沙发中困倦地直起身子,睡眼朦胧,下意识地搜寻黑狗的踪迹:“Padfoot,怎么了……?”
“呃,早安,Remus?”Harry向他挥了挥手。
“……哦,”Remus似乎一下子清醒了,目光从Harry转向Sirius,“早安,Harry。还有你,Padfoot。”他随手揉了揉身边黑狗的耳朵,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
Padfoot舔了舔他的手指,高兴而灵敏地摇着尾巴跑进了厨房。几秒之后Sirius从厨房中探出头来,长发凌乱,神清气爽:“茶还是咖啡,你们两个?”
吃早餐的时候Harry终于释放出自己的好奇:“Sirius,为什么你们昨晚睡在了客厅里?”
“哦,我们聊到很晚,后来太困了就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Sirius咬了一口夹满黄油的烤吐司,神采奕奕,“那张沙发其实还挺好睡的,你知道吗?我和Remus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挤一个床,至少比一个人睡安稳。”
Remus对Harry解释:“别听他的,他只是一直都喜欢以Padfoot的形式窝在别人的床上,偷偷挤进别人温暖的被窝。”
“嘿,别装作你不喜欢的样子Moony!你一直讨厌一个人的冷被窝好吗!”
“那么你们昨晚在聊些什么呢?” Harry问。
“只是过去的一些……事情。”Remus道
“是过去的什么事情?我能知道吗?”Harry热切地问,“呃,我不是想要冒犯你们的隐私,真的!我只是想知道……是和爸爸妈妈有关的事情吗?”
“哦,并不完全是,”Sirius与Remus对视一眼,Remus最终开口,“不过你确实提醒了我,Harry。我突然想起,我这里或许还留着一些你爸妈的旧物。”
所以接下来的一整天,Harry都在整理旧物中度过了。他和Remus、Sirius一起打扫卫生、完成家务、整理房间,寻找Lily和James生前的物品。这几乎就像一场寻宝活动,而Harry和Sirius或许都太过兴奋了一些,像两只渴望食物的犬科动物。他们在一本旧笔记本里翻出James以前上课的时候写给Remus的小纸条(“Moony,我打算一会儿溜进厨房搞几个杯子蛋糕,你要吗?”),在书桌抽屉深处看到了被Remus整整齐齐地收藏着的James送给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一套精致异常的、由四十八种鸟类尾羽制成的变色羽毛笔,还在Remus的六年级魔药学课本里找出一份Lily的魔药学作业论文,《论福灵剂制作的五点若干事项》,上面有Slughorn手批的大大的一行红色的评价:“太出色了!”
“她一直都很擅长魔药学,”Remus对Harry解释,“我们当时的魔药学教授是Slughorn,她和Snape一直都是Slughorn最得意的门生。”
“哦,真的吗?”尽管提起Snape教授令Harry感到生理性不适,然而Harry还是成功无视了这个自己讨厌的对象,将注意力热切地投入到了母亲生前的轶事中,“我的魔药学学得糟糕透了,真难想象妈妈很擅长这一门……”
“可能是James拉低了平均值,”Sirius耸了耸肩,猜测,“James的魔药学也不赖,不过仍然比不上你妈妈在这门学科上的天赋。”
Remus也微笑着补充:“事实上James没有一门课学得不好,他是特别聪明、学得毫不费力的那种类型,即使是他不怎么喜欢的魔药,他也能应付得不错——至少比我好多了,我在魔药方面简直毫无希望,所以Lily才经常帮助指导我完成魔药学作业……”
Harry花了一会儿才在对话聊天中意识到,Remus才是当年劫盗四人组中最先和Lily成为朋友的那个,也是除了James之外和Lily走得最近的那个。五年级开始,Remus和Lily成为了男女级长,不得不作为同事共处,也是在那之后Lily才发现Remus和他的几位同伴——尤其是一直惹事生非的James和Sirius——并不一样。
这么说吧,Dumbledore和McGonagall把级长徽章给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Lily发现自己很快就和Remus熟悉了起来,一拍即合。Remus温和而敏锐,有着独特的幽默风趣,而且热爱学习与阅读——除了同样聪明之外,他几乎就是Sirius Black的反义词。有时候Lily甚至觉得荒谬,为什么像Remus这样的好学生会和Sirius Black与James Potter这样被宠坏了的混蛋混在一起?
直到六年级之后她才渐渐发现了答案,然而在那以前,她仍然坚定地拒绝James执着的求爱,只和Remus约图书馆,约巡逻,一起自习,一起坐在公共休息室的角落里喝黄油啤酒。
“有那么一阵子Lily和Remus的关系好到James在意得几乎要发疯,甚至以为lily和Moony在约会,”Sirius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而我在寝室里天天听他咬着手绢喋喋不休地哀嚎,也快被他逼疯了。”
“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能从James整整六年求爱失败的哀嚎里幸存下来简直是个奇迹。”Remus道。
“James有时候能超级无敌烦人,特别是在Lily的事情上,你知道吗?”Sirius朝Harry眨了眨眼睛。
Harry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爸爸原来是这样的吗?”
“相信我Harry,他是的,在Lily面前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Remus微笑着叹息,“五年级的时候,他以为我要偷走Lily,恐慌嫉妒得半死,以至于我不得不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并且显然不是Lily,才让他消停下来。”
Harry笑得停不下来,一边的Sirius却绷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你那个时候喜欢的人是谁,Remus?”Harry好奇又腼腆地问,“嗯,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的话?”
Remus笑了:“还是让我保留这个青少年时期的秘密吧,好么,Harry?”
“哦,当然,当然。”
“说起这个,你知道吗Harry,”Remus轻啜杯中的红茶,“我们上学的时候,Sirius简直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每个情人节,我都能享受到女生们送给他的巧克力——堆成山的那种。有一回我还吃到了加了迷情剂的巧克力,味道挺有趣的,是不是,Sirius?”
“我没吃过,你告诉我啊?”
“嗯,也对。”Remus笑了,“毕竟你把所有巧克力都送给我了。”
“等、等等?!”Harry急急忙忙打断了他们,“Remus你吃了迷情剂之后没事吗?”
“哦,我想身为狼人还是有那么一两样好处的,”Remus只是喝了口茶,揶揄地一耸肩,“比如说迷情剂对我无效之类的?”
下午的时候,他们继续在家里翻找。Sirius和Padfoot都格外擅长把一个地方弄得一团糟,为了一会儿不被Remus骂,只好和Harry一起努力探索了一下家用清理咒的奥妙。
Harry和他的教父一起弄干净了积灰的阁楼,拔掉了花园里的好几只地精(和几颗可怜被殃及的卷心菜),最后打开地下室的门,决心清扫这个家里最后一个黑漆漆的房间。
那不是一个漂亮的房间——全世界所有的地下室大概都和漂亮这个词不怎么沾边——但Remus家的地下室尤其让人不愿直视。四壁陈旧的绿色墙纸上满是激烈的抓痕,即使经过了明显的清理,依然能在墙角看见一两点漏网的血迹,斑驳蒙灰,氧化后的红变作污黑的颜色。这里充满了魔法残余的气息,从天花板到地板,从四壁到门窗,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经年累月的保护咒残留下的痕迹,强烈得令Harry同时感到了窒息与敬畏、恐惧与悲伤。
Sirius步入房间,抚摸墙壁上那些狼爪的印记,咬着牙合上眼睛,喉咙里滚过一句低低的“操”。
“Sirius?”Harry仍然茫然。
“这是Remus度过月圆的地方,”他说,语音低沉而痛楚,“从他四岁开始。”
于是Harry也沉默下来,不再追问,和Sirius一起收拾起地下室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角落里那个被旧桌布覆盖着的箱子,一角的名字卡上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Sirius Black”。
Sirius从未想到Remus还会留着他十二年前的东西,更没有想过它们会被放在这间地下室里。然而它们就在那里,被若即若离地尘封在每个月只来一次的房间,充满痛楚与回忆之地。Sirius打开箱子,发现里面全是自己十二年前和Remus同住时的旧物:Benny Goodman的唱片,涂得乱七八糟的符文学课本,珍藏的相册,锈了的剃须刀,甚至还有他最爱的那件机车夹克,纯黑的朋克风格,背上放荡不羁地写着“Padfoot”。
究竟是为什么——在Sirius Black被认为是叛徒的十二年间——Remus Lupin仍然留着他的旧物?
Sirius拾起那本陈旧的相册,几乎窒息,心神颤动。
照片里的James正朝着他露齿大笑,头发蓬乱,金色飞贼在他的指尖展开双翼。Lily的绿眼睛如同流动的宝石般闪闪发光。还有自己和Remus——少年Remus戴着金红相间的格莱芬多围巾和自己并肩站在霍格沃茨的大雪里,笑着对相片外的人扔出一捧晶莹的雪。
四年级的Remus Lupin仍然年轻无邪,四年级的Sirius Black仍然意气风发、英俊得几乎犯罪,他们尚且没有经历之后十二年的生死与折磨,无忧无虑地活在那一张相片里,永远纯洁快乐。
Sirius闭上灼痛的眼睛一把合上相册,咬着牙吞下一句操,转身走出地下室。Remus正在客厅沙发里写着一卷羊皮纸,午后的阳光照亮他棕发中夹杂着的雪白,照亮他拿着羽毛笔的修长的手指,像他身上每一个熟悉而安静的细节,像Sirius最熟悉的每一个角落,分毫毕现,一如往昔。
十二年的孤独的月圆,他已不再年轻——然而他们都已不再年轻。万幸的是,真实而鲜活的Remus就在这里,还在这里。在他的家里。他们的家里。
Sirius就这么看着他,空落落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听见风吹动窗外的苹果树,闻见午后阳光与青草的清新的香味,他感到夏日的气息在每一个方寸间萦绕,而他看见Remus从阳光下抬起金棕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挑起半边眉毛,带着轻微的笑意问:“Sirius,怎么了?”
这就是他的生活该有的样子,这个念头忽然从Sirius的脑海中浮现,毫无由来,自然而然。
Harry,Remus,自己,这就是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