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千里照九州》借火的烟鬼

3、孽龙

　　拿着一百两随便买着，输多赢少，转眼只剩下三十多两，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花白胡子的老人带着山羊胡二人走出了赌场，阿霆微微一笑，随便把钱都扔在了豹子上面就转身离去。背后剩下一阵惊呼：“真的是豹子，喂，你的钱！”
　　蓝溪城依山傍水，城并不大，赌坊门口的黑狗看见阿霆走了出来，就把头扭到了一边，阿霆俯下身，摸着狗头，“嘿，道友，不认识我了？”
　　黑狗心说你谁啊，为啥老是自来熟呢。
　　阿霆叹了口气，“你看你这人。。。这狗，真是转眼就不认得我了，我现在要去办点事，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再跟你聊聊。”
　　大黑狗尽量不跟阿霆有什么目光接触，它怕街上的人以为自己也疯了。
　　阿霆直起了腰，揉了揉眼睛，太阳落山了，外面还是很热，附近有人家在做着晚饭，香气袭来。

　　沈诗涵带着那一队御林军，并未进城，而是径直走向了蓝溪城东的山林，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秦涛问：“沈大人，我们可是要通秉此地的官府衙门驻军协同行事？”
　　沈诗涵从怀中拿出一个星盘，银底金星，大颗的朱砂点缀其中，他眯起眼看着天上的星宿，忧心忡忡：“怕是不顶用，秦大人，今晚你不要随我前去，万一有什么闪失，你即刻传书回京师，立刻派人来铲除这孽畜。”
　　秦涛闻言一怔，“孽畜？”
　　沈诗涵笑了，“秦大人，我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次出来，怕是当今的九州之主派你来监视我的吧。”
　　秦涛面不改色，“沈大人多虑了，当今我主胸藏四海，怎么可能让我来监视你呢。”
　　沈诗涵指着自己身旁一个小椅子说，“来，我们坐下聊聊吧。”
　　秦涛推辞了一下，还是坐下了，沈诗涵缓缓地说，“我们此次前来，是要灭龙的。”
　　“灭龙？”秦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哪里来的龙？”
　　沈诗涵似乎对他的这个反应早有预料，“正是，我酉阳山一脉，历来是为天下除魔卫道的，可是偌大的天下，如何才算是除魔卫道呢？总要有个立场，这立场，便是萧家了。”
　　秦涛又坐下，“酉阳山辛苦了。”
　　沈诗涵说，“这天下，本是有道常在的，道，便是因果了。在因果里，农夫耕种，强盗拦路，官府断案，道士修身，各司其职，但是如今，到了这末法时代，怕是总要有些变故了。”
　　秦涛问：“何为末法时代？又有什么变故了？”
　　沈诗涵说，“我也不懂，只是从小便被告知，我生在这末法时代之中，天道变了，修道之人的责任也变得更重了，这次出来，不管能否平定这孽畜，都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秦涛皱眉，“天底下，真的有龙么？”
　　沈诗涵却笑了，“说实话，我也没见过。”
　　秦涛一愣，“你也没见过，那你怎么灭龙？”
　　沈诗涵却轻松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了？我想，可能灭龙跟杀鱼差不多吧？”
　　秦涛不无忧虑地看着沈诗涵，“也有道理，那你在酉阳山上的时候，经常练习杀鱼么？”
　　沈诗涵说，“没有，我在山上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在发呆。”
　　“发呆？”
　　“是啊，道法太深奥了，道术太难掌握了，还是发呆容易一点？”沈诗涵诚恳地看着秦涛，“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靠谱？”
　　秦涛心想，何止是不靠谱？简直就是不靠谱！可是他嘴上还是说，“沈大人谦虚了，能到钦天监任都左使，总是有真才实学的。”
　　沈诗涵轻轻摇摇头，“秦大人，怕是您对我们酉阳山有什么误解，若是真有道心，怎么会下山除魔，若是真有能耐，又怎么甘心居于人下只当个都左使？只有我这种只懂得发呆不学无术的弟子，才会到朝廷里当上个一官半职啊。”
　　秦涛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扭曲了，他“噢”了一下，想了想，然后说，“大人，你说万一有什么闪失，要我传书回京，那这书，该怎么写？”
　　“六个字，孽龙出，九州哭。”
　　“孽龙出，九州哭，好，我记下了。”秦涛有些坐立难安，终于还是问了那个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既然是如此凶多吉少，为何还是派你前来？”
　　沈诗涵嘿嘿一笑，“我哪知道。只是你我二人同在朝里为官，拿了这份俸禄，就该尽尽臣子的本分罢了。”
　　秦涛再无话语，只是点头沉吟。
　　沈诗涵望着天上的星宿，回想起了自己出京前的一夜。
　　那一夜，自己就坐在皇宫最高的地方，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星宿变幻。那些日子，京师阴雨连绵，雨里面裹挟着邪气，让本就很闲钦天监这一职位变得更加无所事事，难得一天云开雾散，沈诗涵一颗颗数着星宿，然后以道法催动手中的星盘排列，赫然发现，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北面发生着。
　　对比再三，确认无疑，他再丝毫不敢耽搁，快步到了钦天监罗虎的房前，对守卫大声呼喊：“我见罗大人有急事。”
　　“已是子时，罗大人早就歇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守值的正是御林军柳靖，沈诗涵不敢托大：“劳烦军门通秉一声，有要事必须现在就同罗大人商量！”
　　柳靖一时为难，“宫例可是不让进去的，当真很急么？”
　　“十万火急！”沈诗涵掏出了一锭银子往柳靖的手里塞，“麻烦您了。”
　　柳靖哪里敢接，却听里面传出来声音：“是诗涵吧，你进来。”
　　沈诗涵快步走进庭院，只见堂屋里，灯火通明，罗虎在次位坐着，主位上一个年轻人，容貌雍容贵气，看着极为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沈诗涵顾不上行礼：“罗大人，怕是北面有什么事情。”
　　罗虎丝毫不吃惊，似是早有预料，同那年轻人对视一眼，“我就说嘛，这事情瞒不过沈大人的法眼。”
　　沈诗涵一怔，“你知道这事？”
　　罗虎微微一笑，指着椅子，“你坐下，我们慢慢说。”

　　罗虎把玩着自己的一个白玉扳指，“这事，还得从这阵子的雨说起，本身不该有雨，却一直下着，这是什么，是反常，反常即为妖啊，这妖从何来，想必你也看到了，妖从北来。为了不让我们发现北面的事情，不惜天天以云遮蔽星空，来者不善啊。”
　　那扳指通透无比，流萤闪烁，“早几日我就觉得不对，问了在京师之外的几个大观星师，也是如此，就更是让我有些不寒而栗了啊。”
　　沈诗涵心中骇然，“大人，你是说，这雨竟能覆盖九州之大？”
　　罗虎摆摆手，“那倒不至于，但是在有大观星师的地方下下，也是可以做到的。”
　　沈诗涵的骇然并未减小，心中暗忖：九州的大观星师，少说也有几十之数，全然靠着雨云屏蔽，说来已经是大手笔了，他问：“这次的妖物，可又是百年之前沥川鲤鱼精一类的？”
　　罗虎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对沈诗涵说，“只怕，要比鲤鱼精之类的凶险的多。”
　　沈诗涵倒吸了一口凉气，“百年前鲤鱼精祸事，是几大道门同力围剿，即便如此，仍然是生灵涂炭，死伤以十万计，这次，比那鲤鱼精还要厉害？”
　　罗虎问，“九州有多少人？”
　　沈诗涵不假思索，“大约三万万人。”
　　罗虎点点头，叹了口气，“那么，假若这大妖出世，大概，要死上一半吧。”
　　沈诗涵看着罗虎的脸，并未看到有开玩笑的意思，他再看那个年轻人，也是一脸的严肃，却在严肃之外，带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他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连忙站起来躬身道：“臣钦天监都左使沈诗涵，拜见九州之主。”
　　九州之主萧忘天摆摆手，“说正事吧。”
　　罗虎道：“沈大人，你可知道，这次是何等妖物出世？”
　　沈诗涵穷尽自己的想象力，小心地问：“可是重角？”
　　重角是传说中的生物，三目六足，天生神力，不说吞天噬地，也是力大无比。罗虎摇头。
　　沈诗涵又道：“那是犰狳？”
　　罗虎看着沈诗涵，嘴里吐出了一个字：“龙。”
　　沈诗涵反倒是不怕了，“是龙。”
　　有生之年，能见到龙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倒也不算白活一场，想到这里他不仅不怕，居然还有点开心。
　　罗虎说，“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龙还比不上重角可怕？”
　　“那就群邀好手即刻出发，大家一起上，灭了它呗，怕什么？再说了，天道有常，这龙如果私自祸世，自然有神仙出手，不怕不怕。”
　　“这龙，怕是孽龙，你可知何为孽龙？”
　　“孽龙？”沈诗涵努力回忆着自己所学的知识，却一无所知。
　　“孽龙，乃是怨气所化，并非龙所繁衍。”罗虎叹了口气，“你明天就出发，去灭了这孽龙。”
　　“不不不，我看算了吧，最近我腰疼，而且您看啊，我这右手的小拇指指甲也有点皲裂了，我约了一个师傅后天修指甲，罗大人，您看，是不是换个人去。。。”
　　萧忘天咳嗽了一声，“沈诗涵听旨。”
　　沈诗涵只好起来，躬身听着。
　　“沈诗涵即刻启程，带一队御林军，前往辽州灭龙。”
　　沈诗涵只能答应，“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