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旧梦(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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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宋勉到达串店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钟。冬夜冷凛，串店只有他们一行顾客。二十多个年轻男女，把桌子摆成长长的一排，围坐一圈，人头攒动，热气腾腾。
宋勉站在门口，随手合起推拉门。苑夏眼尖，招招手唤他入座。
他四下环视，顾振东朝他挤眼。给他留的空座左手边，桔烟围着一条淡黄色围巾，安安静静投来一瞥。
宋勉指了指顾振东的方向，示意苑夏他坐这边。
顾振东替他拉开椅子，小声在他耳边邀功：“最懂你的人是我。怎么报答？”
宋勉趁着搭肩的时机，紧紧捏住好友后脖梗，顾振东不防，疼到呲牙咧嘴。
桔烟看着莫名其妙的两人，眉眼变得柔和。
宋勉把自己面前的小吃都推到女生面前，漆黑的眼珠晶晶亮：“你吃。”
桔烟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一只小狮子狗，目光一样沁着湿意，像蒙了一层露水做的膜。
她指着垃圾桶，说：“我已经吃了一些。”
宋勉把桔子剥开，给桔烟和顾振东各分了几瓣，看着部长点菜的英姿，打趣道：“部长这次出手够大方，一顿饭得花不少奖金吧。”
顾振东囫囵咽下桔子：“部长说了，这顿饭一是庆功；二是快放寒假了，慰劳大家这学期的辛苦训练。”
围坐的学生三两成群，个个欢声笑语，桔烟默默坐着。左边的男同学偶尔努力找她说两句话，可桔烟看得出来，他也是不善言谈的人，两人的对话只限于一问一答，别提有多尴尬。
宋勉注意到这边的沉默，用手肘碰了碰顾振东。压低声音对他说：“哥们儿活跃活跃气氛。各玩儿各的，不利于团结。”
顾振东一点即透，他瞥了眼桔烟，了然笑了：“把我的游戏号多上两颗星。”
“成交。”
顾振东不愧为玩乐高手，点子说来就来。他提议玩一个小游戏，征得大家同意后，找来一把牙签和一个钥匙圈。每人把牙签叼在嘴里，接力传递钥匙圈，中途掉落的话要从头重来。
这个游戏的爆点在于只能用牙签传递，每个人要叼着牙签靠近相邻的同学，两个人几乎是鼻尖碰鼻尖的距离。
他讲完游戏规则，眨了眨眼：“近距离体验心跳怦怦的感觉，绝对让你有脱单的冲动！”
在座都是春心萌动的年轻男女，听完游戏介绍后，激动到拍桌乱叫，跃跃欲试。
顾振东开始分队，正好二十七个人，分成三队。
宋勉靠在椅背上，双臂舒展，甚至侵占到桔烟的椅背。他看着欢腾的众人，歪头问身边女生：“玩过这个游戏吗？”
桔烟摇摇头：“我很少参加聚会。”
就算聚会，也不会有人叫上她。
桔烟的同班同学家境都不错，对于槐城的吃喝玩乐头头是道。有次有人托李栀叫她过去，桔烟本着融入集体的想法参加了。现场是在一个酒吧，有人请她喝酒，那天她正值生理期，只能狂灌白开水。有人叫她跳舞，可她下了舞池才发现，自己很不理解他们疯狂的宣泄，四肢仿佛生了锈，无法投入。
整场聚会，她都犹如一个局外人，坐在角落熬到散场。散场时，邀请她的男生，明里暗里内涵她架子大，假端庄。
从那以后，桔烟就觉得自己俨然成为“专业扫兴”的代言人，也渐渐不再强求融入任何团体。留在她身边的朋友，几乎都是主动走近她的。
宋勉惊奇睁大眼睛：“你还当自己是小学生，只有两点一线的生活？进了大学就是要自由奔放啊。”
桔烟勾起唇角，不在意地回答：“可能我比较闷，不太适合这种场合。”
宋勉顿了顿，随即自信笑开：“那是你没有遇到真正好玩的局。跟我混，绝对让你忘了闷字怎么写。”
桔烟瞥他一眼，男生眉眼朗润，生动鲜明。就像一株颀直翠柏，哪怕在万物凋零时节，依然勃发不休。
桔烟胸腔深埋的古钟被他轻轻撞响，残存的犹疑云消雾散。她放下所有负担，这一次是真心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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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振东分队完毕，有人起哄先让他做个示范。顾振东无所谓，现场招募搭档，可在场女生还没有放开，没人主动站出来。
坐在斜对面苑夏旁边的女生忽然开口：“章学姐平时太低调了，都不给大家了解她的机会。大家同意让章学姐来一个吗？”
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桔烟身上。他们和桔烟都没有过太深的交集，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没人说好，也没人说不好。室内突然陷入难言的寂静。
桔烟一直没移开视线，她看到那个女孩说完后，自然地看了眼苑夏。女孩是苑夏的朋友，想让她离宋勉远一些无可厚非。
桔烟想，她本人是无所谓的。虽然觉得她们幼稚，但这个聚会的气氛她很喜欢，也不想破坏。
所以她直接站起来，在众人或迷茫或兴奋的目光中，拉开椅背。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身旁的男生同时拉开椅子。
宋勉直接走近顾振东，嘴角扬着笑：“你们太没创意了，没听说过同性才是真爱嘛。”
他带着轻薄的笑，夸张地挑起顾振东的下巴：“老顾，是时候秀一波恩爱了。”
顾振东做作地捏着拳头捶打宋勉的胸口：“死鬼，刚才叫人你不来，早干嘛去了？人家差一点就被迫献身给师姐了。”
众人捧腹大笑，桔烟也笑弯了眉眼。没人注意到苑夏勉强的笑容。
两个男生三下五除二演示完毕，接力正式开始。同学们的哄笑声把串店老板吸引过来，自告奋勇当评委。
由于顾振东分队时的特殊照顾，桔烟被安排在队尾，她只需要稳稳接到宋勉传过来的钥匙圈，就算完成任务。
排在队伍前面的人，已经开始咬着牙签靠近相邻同学的脸。桔烟发现，相邻座位是同性还好，但凡是男女相邻的，无一不是脸蛋泛着粉红。
宋勉神态淡然姿态放松，时不时对桔烟评论几句：
“部长耳朵红了，哈哈哈。”
“那队危险，那女孩牙签都没有叼紧，我看要重来。”
“哥几个怎么都面红耳赤放不开呢，球场上横冲直撞的劲儿去哪儿了。”
桔烟心想，这位听上去好像是老江湖。邻座男生的坦然淡定，让她暗下决心，轮到她的时候，不用想太多，把他当作一个机器人就好。
不多时，钥匙圈由顾振东传到了宋勉这里。
桔烟咬好牙签，等着宋勉转过头。
牙签斜斜插在男生紧抿的双唇中间，钥匙圈滑到最底，几乎贴着男生嘴唇。桔烟本能地贴近他，想用自己的牙签把钥匙圈挑下来。
桔烟的脸渐渐压近，两人鼻尖近到只隔一个指节的距离，几乎能闻到彼此刻意压制的鼻息。她的睫毛微颤，入眼是男生高直的鼻梁，英挺的眉骨。
目光逡巡到他下垂的眼睑，宋勉忽然掀起薄薄的眼皮，桔烟猝不及防闯进他浓黑的瞳孔。
世界堕入海底，万物沉没，寂寂无声。只剩彼此失序的心跳和呼吸。
桔烟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掩住她的情绪。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从宋勉嘴边接过钥匙圈，完成了接力。
队伍欢呼起来。她去看宋勉，男生恰好转过脸去，只留给她镶满深红色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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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勉做过很多次绮梦，当天晚上，女主角第一次有了脸孔。
他夜半醒来，摸着潮湿的裤子，清晰地回忆起梦中绮丽的场景，就在桔烟拉他躲避的开水间。
女生通体雪白，乌黑的长发缠在腰间，迷离的眸子流光婉转，仿佛盛满琥珀色的美酒。被人亲得湿润的红唇含住他的指节，眼神幻化成蜘蛛精吐出的丝，缠得他无路可退。
宋勉换上干净的睡裤，谁知刚沾到枕头，眼前又出现狭窄开水间柔软的身体，体育馆细白的腰肢，更衣室莹润的肩头，烤串店轻浅的呼吸。
几番场景循环往复，他最终还是未能平息。爬起来悄悄走进卫生间，释放的瞬间，他忽然想起顾振东的至理名言——喜欢一个人就是想上她。
他决定表白。
寒假即将来临，宋勉是个行动派，打定主意后就在宿舍楼下截住了桔烟。
桔烟有些心不在焉，他连喊两声才叫停她的脚步。
梧桐树的叶子都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快把天幕都刺破。
他摸摸鼻子，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却又舍不得从她的脸庞移开。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师姐，我对你有了特别的感觉。”
桔烟有些意外，她掀起眼帘，微微睁大眼。
“这几天我忍住没来找你，是因为我想确定我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这样思念过一个人，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就像有好多的爪子，挠在心脏最深处。”
桔烟的目光慢慢平和，如同以往她无数次的看他一样。
宋勉升起不安的感觉，他慌乱地寻找各种能表达他感情的词句，直到再也想不出新的。
直到最后一片话音落下，仿佛电影倒带回放，他恍然回到最初遇到桔烟的那天，同一个地点，同一个事件，不同的人有着相同的慌乱。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旧梦(1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