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宜澄

10、旧梦(9)

　　第十章

　　仅仅用了三天，啦啦队订做的队服就到货了。苑夏在微信群通知女孩子们领衣服：

　　【仙女们，咱们的队服到了呢，仙女们速速来体育办公室领取呢。这家店品质超赞，感谢@宋勉队长的大力推荐。附上买家秀一张，请仙女们一睹为快！】

　　她翻开相册，选了一张光线明亮，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颜照片，发在了近百人的微信群中。

　　照片刚刚发出，瞬间收到几十条彩虹屁。

　　纤细的手指飞速划过，上下翻了三遍，没有看到宋勉的回复，甚至足球队只有零星几个人回复了系统自带表情。

　　苑夏很失望，心情甚至低落到有朋友约她一起去参加四点的舞蹈社团活动，也被她拒绝了。本来她最喜欢人多的场合，现在突然不想去了。

　　她没想到宋勉对她的影响力这么大。

　　最初，她并没有把宋勉放进眼里。记得第一次班会，自我介绍时，宋勉穿了一身国内普通牌子运动服，清清爽爽站在讲台上。她瞟了一眼，内心评价这个男生家境一般，他最大的资本可能就是身材和脸蛋。

　　过了一段时间，熟悉奢侈品牌的苑夏偶尔发现，宋勉时不时会佩戴同品牌的不同款手表，而一块手表的价值最便宜也要六位数。

　　从那个时候，坐在宋勉附近，悄悄研究他身上的品牌成为苑夏私下的兴趣。她发现，宋勉很低调，表面看上去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却能在细节里彰显出他的品味和财力。

　　苑夏一直是自信的，她拥有足够漂亮的外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她相信只要自己微微一笑，就会有无数男人为她前赴后继。

　　可遇上宋勉，无往不利的美貌首次让她折戟败归。她有意无意暗示过几次，宋勉要么假装听不懂，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有首歌唱“得不到的就更加爱”，何况对于骄傲的苑夏来说，她在异性面前从未受过冷落。宋勉的躲避，只会让她更加志在必得。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只剩一套队服没被领走了。同伴来叫苑夏一起去吃晚饭，苑夏怏怏不乐趴在桌子上，有些无奈地说还有一位学姐没来取队服。

　　同伴为她报不平：“这位学姐架子好大，难道还让夏夏你亲自送到寝室吗？夏夏你不如在微信群当众指出来，好让别人看看，学姐有多高傲。”

　　苑夏想起宋勉听到学姐名字时，脸上饶有兴趣的表情，咬了咬唇，终是编辑一行文字发到群里。

　　【呼叫桔烟学姐！等了一下午，学姐也没过来取队服。为了怕学姐扑个空，我连四点的舞蹈社活动都没去参加。现在是晚饭时间，肚子饿的咕咕叫，求学姐快快降临吧~】

　　她勾起唇角，心情好了一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想第一时间看到素来高冷的学姐是如何道歉的。

　　谁知第一个回复的竟然是宋勉。

　　苑夏腾地站起来，毫不顾忌端庄的形象，把手机递到同伴眼前：“你快看看，这是宋勉吗？”

　　同伴只瞟了一眼，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们，是男女朋友？”

　　苑夏的脸瞬间苍白，她缓缓低头，有些不敢置信，把他的回复看了又看：

　　【我先替她领，马上过来】

　　微信群里消失一下午的足球队成员瞬间苏醒，紧跟宋勉的回复，默契地发着’怀疑你们有一腿’的表情包。

　　苑夏的心紧了又紧。

　　有时候女孩子的胜负欲和嫉妒心像潮水，一波一波上涨得来势汹汹。想到章桔烟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再想到宋勉对她超乎寻常的关心。苑夏咬紧嘴唇，暗自小声道：“不过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果然还不到五分钟，宋勉就到了。他是小跑过来的，初冬天气冷冽，男生额头沁出细疏的汗珠，头发散出热气，犹如刚从桑拿室出来。

　　苑夏心中妒火更加旺盛，他看上去迫不及待地想去取悦另一个女生。

　　宋勉拿了衣服走到苑夏面前：“她应该是去做兼职了。耽误你时间了，抱歉。”

　　苑夏死死咬着唇肉，幽怨瞪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那你请我吃饭作为补偿呀。”

　　宋勉蹙眉，拒绝了她：“我还有事，算我先欠你的。”

　　望着他大步走远的背影，苑夏突然提高声音叫住他：“你喜欢那个学姐吗？”

　　年轻男孩脚步微顿，缓缓转身，漆黑的眼眸若有所思盯着她：“怎样算喜欢？”

　　苑夏还未开口，旁边等她的同伴先红着脸嗫嚅道：“喜欢就是每时每刻都想和他在一起，眼里只能装下一个人。看到他，会脸红；看不到他，会想念；靠近他的时候，心跳快到不像话；只是想到他，嘴角就会忍不住微笑。”

　　她越说越激动，好像男朋友就近在眼前。苑夏暗中掐下她的手心，她才回过神来，脸更红了。

　　宋勉摇头出门，这都什么跟什么，太不靠谱。他有几个追星的发小，谈起自己的爱豆来，也和刚才女生的表情相同，一样的沉溺娇羞。

　　男女之间的喜欢和这能一样么。

　　纯属扯淡。

　　~~~

　　他拿着桔烟的队服回宿舍，老雷笑容猥琐迎上来：“我还没看过女孩儿的衣服，满足下哥们儿的好奇心，拆开看看呗。”

　　宋勉把衣服放到自己柜子，嘴里轻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老雷退到一旁，啧啧摇头：“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护上了。女神师姐知道你这么维护她吗？”

　　宋勉轻笑：“朋友之间帮个忙，你怎么跟个姑娘一样搞得缠绵悱恻。”

　　老雷瞪大眼睛：“你这小子不厚道！听你队友传，你在追人家。听你这么讲，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要我说，你要对人家没感觉，就离人远点，好给后边排队的腾地方。”

　　宋勉不置可否，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说，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老雷抬起下巴，傲娇地答：“喜欢是什么？学习它不好玩么。”他的食指移到顾振东身上，“推荐资深情场浪子为你解答。”

　　顾振东正坐在电脑前玩游戏，键盘摁得噼啪响：“大家都是成年人，别玩那么纯情的。喜欢一个人，最本质最核心的标志就是——”

　　三人伸长了脖子。

　　“想上她。”

　　“啪”，一本书飞过来，打在顾振东的头上。始作俑者老雷做作捂着耳朵：“我还是一个纯情少年，我不听，我不听。”顾振东扑上来，和他厮打成一团。

　　舍友笑闹翻腾，宋勉却想起幽暗的开水间，女孩身柔体软，朱妍欲滴，呼吸相闻间，鼻间盈满她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气，像是雨后滴露的玫瑰。

　　身体又微微发烫起来。

　　~~~

　　桔烟下了公交车，在校门口碰到了特意来这里等她的宋勉。

　　她想到前几分钟，在啦啦队群里，啦啦队长的拥护者们指桑骂槐的话。绕来绕去，不过是说她十足绿茶，欲擒故纵，故作清高，用三不政策吊着男生。还说什么男生看不懂，女生可一眼就看透那些伎俩。

　　桔烟明白，这肯定是宋勉在体育部大群里的回复，引起了误会。她叹口气，朝他走过去。

　　男生挺拔高大，吐气成烟的日子，依旧只穿一件黑色卫衣。看见她走近，眉笑眼开，把一个袋子递过来：“师姐，你的衣服。”

　　桔烟接过衣服：”应该我去找你拿的。谢谢你替我领回来。”

　　她冻得鼻尖红红，像雪人脸上镶嵌的一枚樱桃。

　　宋勉越看越觉得可爱，说话时都带了笑：“你到底有几份兼职？”他略带埋怨，“好几天都难得见你一次。“

　　她没有正面回答，语气疏离地说：“我不太喜欢无所事事。”

　　气氛不太对。

　　宋勉这才发觉，她还没有正眼看他一次。刚才两人说话，她的视线也只在空气里游荡。

　　他本来因为见到她而飞扬的情绪，忽然也莫名下沉。他沉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桔烟觉得有必要把关系界定清楚，并使他和她有同样的认知。于是她说：“好像有人误解了我俩的关系。“

　　宋勉嗤笑：“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们管得着嘛……“

　　桔烟打断他：“可是影响到我了。“

　　宋勉明白过来，沉默望着她。

　　“我很忙，没有时间去管这些流言蜚语。“

　　他声音极轻，像是毫不在意，又像是在意到了极点：“那就不要管啊。“

　　“可我们明明能避免的，不是吗？“

　　宋勉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声音冷得像冰：“你什么意思？“

　　桔烟眼皮低垂：“我们是普通朋友，我希望你说的话，做的事都不要超过普通朋友的界限。包括我对你，也会注意的。“

　　宋勉勾唇，似笑非笑：“那你把我拉进开水房，贴在我身上，算什么？“

　　桔烟倏地抬眼，听他这样说，眼尾泛出淡红：“那天，我另有隐情。“

　　宋勉转头望望枯桠的枝头，心口堵得沉重，他竟然还能笑出来：“我懂了，我他妈就是一个电动玩具，遥控器握在你手里。你说走近，我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你说滚远，我就立即消失在你面前。这样才符合你对朋友的要求，对吗？“

　　桔烟睁大眼：“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曲解我。“

　　“有区别吗？“他上前一步，逼近她，目光比路灯更灼眼，”让我当你背地里的朋友，隐藏的朋友，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桔烟想要解释，却只是徒劳张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不予理睬，宋勉心火更盛，抬脚踢起路上被人丢弃的饮料罐，随着叮呤当郎的滚动声，他头也不回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