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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一进门 上 ...

  •   唐宅。
      看到大人身上多了个脏兮兮的孩子,管家也不多问,迎着自家主子就往里走。
      待到了二门,管家招人打水伺候后,便有些吃不准,宅中体系分明,二门内的事是轮不到他管的,唐肆还未娶亲,现下只能由他身边三个一等丫头来管,顺伊知书达理,顺尔活泼伶俐,管家想想还是唤来顺伞——是三个里面最是稳重的那个,他悄声对她道 :“主子回来了,怀里有个半大的孩子,看样子…不像是不高兴。”
      顺伞不爱说话,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果断的开了左耳室的门,领着人进去看座,管家便不再多嘴,亲自去寻大夫了。
      自王婆婆将那黑漆嘛乌馍还给了他,啥子就不吭不闹任他摆弄,时不时看看路过的鸟蝶,时不时再看看他,唐肆看他这般乖,心里莫名熨帖的很,也不嫌人沉,一路慢悠悠的抱着回来了。
      将人稳稳的安在自己腿上,唐肆暗自呼出口气,轻轻活动了几下微酸的胳膊,感受到崽子放了几分力气倚在自己肩膀,他也不在意,顺便替崽子拍了拍腿上的灰。
      顺伞见状不动神色的将多余的凳子挪进圆几,只倒了一杯清茶给自家主子,又出去取了几味点心和温着的白水倒给主子怀里的小少爷。
      “谢谢姐姐。”啥子在身上使劲蹭过手,才接过漂亮姐姐手中嫩白的茶盏,没想到还是不小心蹭到了人家,他迅速将手抽回,小心翼翼的收着下巴瞄人,模样看着乖惨了。
      不想到漂亮姐姐并不嫌弃,还拿了一块点心放在他手里。
      抿了几口杯中茶水,唐肆将一切看在眼中,感受到啥子的视线,他放下茶盏,托着崽子的手往上推推,示意他吃,随后冲顺伞轻轻颔首,似是觉得有些生硬了 ,又开口道:“你下去吧,水来了再来。”
      啥子得到男人的许可,小口的抿了下点心,眼中顿时闪过亮光,脚也轻轻晃了晃,他嘴角柔软的抿着,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点心递了出去。
      唐肆好笑的将那脏手和点心从自己嘴边推回去,此类甜腻的东西他不喜食,平日里三个顺也不会备,这些大概还是顺伞从她们自己房里凑的吧。
      啥子看男人不吃,歪着头看他,似是在琢磨什么,小片刻后他小心的把点心放回圆几,蹭过手后从怀里掏出馍和着手上一直握着的物件再次将手递了出去。
      那银色的物件,四四长长,刻着三对对称的小鱼儿,上面用来携带的络子还是娘亲在他出发前熬夜打的,黑线中夹杂着金银红紫四种丝线,应着四福的寓意。
      这五品银鱼袋本是圣上下棋输给他的,也代表皇帝的一片忧心,唐肆一路将它戴在身上,现下却在一个孩子手中。他目光沉沉,也不接过,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哼笑一声,无所谓的将那鱼袋甩在几上,拿过点心重新放回啥子手心,又将馍馍也拿开,换了茶盏过去。
      他本是有些打算,不过现下一切都不如眼前这个小崽子有意思就是了。
      啥子痴痴的盯着男人线条分明的眉眼,和那颗随着眉毛飞扬的小痣,男人仍和他记忆里一般,只现在多了些肆意,比起进城那天那般的笑,啥子更喜欢看现在的男人,觉得这才该是男人本来该有的样子。
      崽子个子小小的,脑袋小小的,偏偏眼睛生的很大,黑白分明,望向自己的时候眼里便满是自己的身影。
      仿佛再容不下别人。
      我该将这双眼珠子挖出来藏起来,从此只看我一人最好。
      唐肆不发一语的看着啥子,不想啥子突然自个儿乐了起来,边看自己边吃点心,唐肆猝不及防又被那几颗尖牙晃了神,这崽子笑起来脸上的灰乱抖,好生难看,可这双眼睛生的真好,再多泥灰也盖不住这双眼里一闪一闪的光芒,如同宝藏一般。
      宝藏就该藏起来,只能给自己看。
      唐肆手动了动,魔怔的就要伸手向啥子眼睛伸过去。
      小啥子不自知,将啃了几口的点心塞进男人手中。
      男人被他动作一带,下意识握紧了手,点心在他手心烂成散泥,还带着湿热的余温,唐肆看着手心,情不自禁调笑出声:“怎么,现下你敢看我了?”
      耳边声音低沉优雅,有着如美酒一般醇厚的质地,啥子听得吃醉了,只晓得傻乐。
      唐肆实在是忍不住的揪了把崽子的小脸蛋,他摩挲着指腹的触感,颗颗粒粒,搓下来全是灰渣渣,无奈的点了点啥子的脑门,他道:“泥猴。”
      正巧顺伞带着水盆进来,唐肆随领着人到水盆边,一旁顺伞趁着空档迅速抬头晙了一眼自家主子,刚刚那一声泥猴上扬轻快,是鲜少从主子嘴里听到的语调。
      “婆婆不让擦,我不擦。”
      说话了。
      唐肆低头看着啥子,这大概是崽对自己说的头一句话,他没办法,四周又只剩自己一人。
      好一个顺伞,居然学会偷懒了。
      他随手挽起袖子,打算自己动手,啥子不配合的退后几步,又说:“我不擦,婆婆不让。”
      “婆婆还说叫你听话。”
      那好吧,啥子盯了男人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向他靠近,妥协的扬起脑袋。
      巾子软软的,轻飘飘的,看着男人眉宇,啥子更加温顺,连眼睛都闭上了。
      待把啥子脸上耳后擦拭干净,唐肆有些犯难,这下巴以下,他是动手呢?还是……
      这时啥子也睁开了眼睛,笑盈盈的看着唐肆,唐肆手一顿。
      难怪。
      王婆婆当真断事如神,明见万里。
      这般模样,这般模样,若是……怎还有块好肉?
      只是擦掉脸上的黑灰水盆里的水就已经黑的能漆墙了,啥子有些不好意思,收着下巴瞄着人。
      这下那小模样更是不得了,唐肆挪开眼,叫人撤了水盆搬来浴桶,正巧管家差人来回话,唐肆便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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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
      唐肆一进门就拾起茶盏灌了几口,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头安抚了他燥闷的五脏,即便啥子再生得好,他也不该,也不会这般失态算对,这种邪门的情绪冲撞的唐肆额角发胀,十分不耐烦的问:“请的哪家大夫?”
      管家一怔,怎得问起大夫了?
      他谨慎地回:“是城中有名的大手,姓陆。”
      “嗯,他是个嘴严的。”唐肆说完这句便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下面人来回话了,今日除了日常采买的与对账管事外,那边并无人外出。”管家看主子迟迟不提,便主动报告。
      没有可疑人出,便是有人进了,唐肆点点杯盏:“哦?可有个约莫五尺的汉子,粗布衣裳,包着头巾的?”
      “回主子,有个汉子,未蓄发,穿着甚好,底下人看他脚法悬浮,似是会功夫,应是知州老爷养的侍卫。”
      “嗯,多半是他,今日师哥与我的银鱼被人窃走,我却丝毫不觉,此人脚下功夫定然不俗,那老头身边倒不全是庸人,”说着像是忆起什么,唐肆轻轻笑出声,“脚下功夫虽好,却挣不过一个稚儿,邵临,你说,是他功夫练得不到家,还是稚儿初生牛犊不怕虎?”
      管家有些奇怪,怎么又绕到那小儿身上了?
      他想了想道:“定是稚儿得天独厚,方能撼动大树。”
      那头很是不屑的嗤笑一声:“什么大树,蝼蚁罢了。”
      这回管家终于悟了,他弯腰称是,也不再扯些别的,自顾自的开始讲起啥子的来历:“……说是有十八、九了,是寿山寺老主持收养的,具体胡同里人也不甚清楚,怕是只有王家老夫人和现任主持知道了。现任主持经常游历,已有数年不曾回来了,现下啥子都是托王老夫人顾看的。”
      “……每日给邻里跑跑腿,做做力气活,也能换点吃食。”
      “……人虽痴,却从未惹事,平日里除了进城,连胡同都是不大出的,听说胆子也小,见到外人就躲,像今日这般抓着人不放的也是头一回,想来是被惹急了。 ”
      唐肆笑出声,兔子急了咬人,那崽子可不像个兔子,兔子能有那么尖的牙?
      想到崽细的一手能握住的两只手腕子和不盈一握的腰身,唐肆手不自觉握紧又松开,复再次握紧,那种邪门的似曾相识之感又涌了上来,他垂下了半拉眼睑,默不作声的喝了口茶。
      “……主子,虽说一切不过寻常,但邵临总觉得,似乎是有些太巧了。恕邵临多嘴一句,圣上登基不过几年,根基尚浅,狼前虎后,主子连夺三冠已是打了许多人的眼,此次下任必然十分凶险,主子还当小心为上,切不可轻信他人。”管家默默开口,说完只觉周身实在安静,抬头望去,主子不发一语,只轻飘飘看了自己一眼,依旧和煦的眼底似有揉碎了的冰,令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走吧,再洗水该凉了。”唐肆声音不轻不重,优雅,且冷淡。
      这是对自己的警告。
      管家望着唐肆逐渐远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南无阿弥陀佛,这次若是换个道家的法器供上不知管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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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耳室内。
      推开`房门,唐肆轻轻唤了一声啥子,听到屏风后传来啥子嗯的一声,唐肆玩笑开口:“水黑了没黑?”
      屏风后激激水声陡然安静,半晌才又是一声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嗯。
      倒知道不好意思,唐肆情不自禁,向前几步就要撩开珠帘进去亲眼见识见识,这时顺伞悄声提醒:“主子,水来了。”
      他顺势放下珠帘,回身坐到方才的位置上,抖了抖衣摆无形的灰:“若我说我能将黑水变清,啥子信不信?”
      却是对着里面少年说的。
      “可以嘛?”少年声音带着疑惑,一派天真,比凉茶更加清凉干净。
      “当然,不过你得躲到屏风后头去,不能叫人看见你,也不能偷看,不然便不灵了。”
      听到屏风后面似是起身的动静,他说:“我数三声。”
      随即他使了个眼色,三人无声的鱼贯而入,搬水的搬水,撩帘的撩帘,连半点动静都没漏出。
      “一。”唐肆注视着卷起的珠帘,只有线末几颗玲珑剔透的珠子仍在微微打转儿,影子随之发颤,影影绰绰,纷纷乱乱。
      “二,不许偷看。”啥子连忙把探出的脑袋缩回,下意识看看四周,寻摸空中必定有男人的眼睛,不然他怎得这么神,知晓自己要偷看?
      “三。”三人低首将换下的水搬出,纹丝不动的水看着竟像是一汪墨潭,黑的深不见底,唐肆嘴角忍不住泄出一抹笑意,无声的摆手叫人赶紧撤,别叫他穿了帮。“可以看了。”
      随着一阵不小的动静,帘子突然被人从里用力拉开,一条长了脚的大白鱼赤条条滑溜溜的就冲到了唐肆面前:“好厉害!真的一点也不黑了!”
      这回唐肆是实实在在的愣住了,那一身皮肉比上好宣纸还白`皙透亮,剔透的玉石珠子在他周身打转,衬的少年整个人似在发光,唐肆不禁想起师哥殿中那座象牙镶嵌的大摆钟,小巧的钟摆一摇一晃的咚咚锤在他的心上,他的五脏。
      那样的娇艳欲滴,就是再抹上十斤的泥,也是不过分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三章 一进门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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