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公子闻筝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卫琎在平阳侯府打断一世家子右腿之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都城，可他身上军功赫赫，父兄又是为国殉职，战死沙场，若是为了世家惩戒于他，会伤了都城子弟的心。

　　明帝将其传至明德殿，将他狠狠痛斥了一番，又罚他在明德殿前跪了两个时辰，小惩大诫，此事就算了了。

　　那群世家子弟也深知这事追根究底自己并不占理，只得忍气吞声就此了事，那姓赵的世家子回府后经过太医诊治，断裂的右腿虽然接好了，但往后只怕要不良于行。

　　经此一事，在薛灵运的严令之下，居于都城的世家子安分不少。

　　这群嚣张跋扈的世家子迟早是要被收拾的，但不是现在，明鸾眼前有一件比这还要重要的事要办。

　　“长姐，你就答应我吧，我从来都不求你什么，好不容易求你一次，你都不愿意答应我。”明鸾一大早便来到了长公主府，坐在她身侧，期期艾艾磨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长公主被她磨得心烦，放下笔墨，“说吧，又想要什么？”

　　明鸾笑着给长公主捏捏肩，“长姐，我听闻你府上有几个身手好的侍卫，你派一个给我，好不好？”

　　长公主笑望着她，“你府上侍卫可都是我府上过去的，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还不知足？”

　　“长姐，我府上的那些侍卫身手是不错，但我想要更好的。”

　　长公主听出了些端倪，但她不动声色看着明鸾，“更好的？”

　　她凑近长公主耳边低声说了句，长公主皱眉，“你要他们干什么？”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用处。”

　　大周有不良人，替宫中处理些见不得人的事，公主府自然也有这号人，他们武艺高强，都是个中翘楚，且忠心耿耿，只为长公主办事。

　　见长公主不松口，明鸾再哀求道：“长姐，你就送我一个吧。”

　　“又想干什么坏事呢？”

　　明鸾反问：“在长姐心中我是那种只会干坏事的人吗？”她兀自靠在长公主肩头，“长姐这样想我，阿鸾真的好伤心。”

　　长公主惯受不了她这番撒娇做派，无奈失笑道：“行，待会我便派他去你府上，若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谢谢长姐！”

　　殿外有女子捧着香炉走进，至长公主案桌前，暗香浮动。

　　明鸾紧紧盯着她，脑海中搜寻着上辈子有关此人的消息，但搜寻一圈后却惊讶发现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并未见过面前的人。

　　“你是谁？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长公主道：“阿蝉，见过七公主。”

　　“是，殿下。”阿蝉含笑注视着明鸾，“阿蝉见过七公主。”

　　“阿蝉？”明鸾这才注意到面前的阿蝉格外的胆大。

　　她见过太多人的眼睛，讨好的，畏惧的，谄媚的，爱慕的，但没有一个人像阿蝉这般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眼中并无卑微惧怕之意，好像在看一个素味平生的路人。

　　—

　　从长公主府回来后天边暮色霭霭，明鸾用过晚膳准备就寝时，心底却琢磨着今日在长公主府上见过的那位叫阿蝉的女官，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能确定的是自己从未见过她。

　　因为是长公主身边的人，所以明鸾查不到有关阿蝉的一丝踪迹，但这样一个前世从未存在过的人突然出现在长姐身边，明鸾心底尤为不安。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辈子重生，所以许多事许多人也变了不成？

　　忽闻窗外有风声一掠而过。

　　明鸾起身，披着外衣来到窗前，看着窗外静静伫立在夜色中的梨树低声道：“出来。”

　　幽灵鬼魅般的黑影单膝跪候在院中梨树下，无声无息。

　　“你就是长姐送给我的侍卫？”

　　“长生见过公主。”

　　黑夜之下看不清楚他的脸，声音低哑，却能听出声线极其年轻，劲瘦的身形包裹在深色劲装之下，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你叫长生？”

　　“是。”

　　“武功怎么样？”

　　“尚可。”

　　明鸾沉思片刻，“既然长姐将你送给了我，知道应该听谁的命令吗？”

　　“我既已是公主的人，此生只听公主一人的话。”

　　“若我是让你去杀一个人……”

　　“公主想要杀谁？”

　　“呼延颉。”

　　“是。”长生没有丝毫犹豫，随即便消失在公主府的浓浓夜色中。

　　明鸾沉了口气。

　　夜长梦多，这样的道理卫琎不是不懂，他只是被父兄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留着呼延颉的性命，直到都城。

　　若是早早便将呼延颉的头砍下，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

　　—

　　暮暮沉沉，森诡谲的内狱四处充斥着腐烂发臭的血腥味。

　　卫琎随着前面引路的狱卒，踏着潮湿的地面，经过重重关卡走进内狱深处。

　　只见狱卒转动石壁上的虎头，一道石门便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启，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卫琎不由得皱眉。

　　一侧的狱卒讨好道：“少将军，您看这便是我们内狱最为隐秘的牢房，将这呼延颉关在此处您大可放心，绝无歹人敢来我们内狱劫囚。”

　　卫琎置若罔闻往里走，只见偌大一个囚室四周密不透风，皆是坚硬无比的石墙，囚室中间放置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里一男子靠在栏杆上。

　　即便只是靠坐着，也难掩其高大略魁梧的身材，硬朗的五官掺杂了些许呼延外族的面貌，眉眼比之常人更深邃些，他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了一般。

　　卫琎目光直取呼延颉，“沈大人，呼延颉我是交到了你的手里，再过几日便是我父兄的忌日，到时我要拿他的人头祭奠我父兄，若是他有任何不测，我拿你是问！”

　　一侧的沈鹤冷笑道：“若少将军不放心我，不如直接将这呼延颉一刀杀了，何必终日提心吊胆的，人头嘛，到时候祭拜也是可以的。”

　　“沈大人，”卫琎侧眼而视，一字一句说道：“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一侧的狱卒悻悻不敢言语。

　　忽然间牢狱中火把晃动，一抹黑衣身影倏然出现在囚室中，刀剑的亮光在卫琎脸上一闪而过，刀剑只取铁笼中的男子。

　　卫琎眉心紧皱，拔过一侧狱卒腰间的长剑，一剑挑开那近乎刺在呼延颉脖间的长剑。

　　饶是如此，黑衣男子的剑刃也在呼延颉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见自己剑刃被挑，黑衣男子足尖抵住墙壁，借力凌空翻身，朝卫琎刺来。

　　刀剑相接，剑气裹挟着冷冽的劲风，在墙壁上划下刀刀剑痕。

　　从北境到都城这一路卫琎斩杀了无数想要暗中劫囚的呼延一族，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想要杀呼延颉的人。

　　狱卒的佩剑到底是次品，对战不过五六个来回长剑便已断成了两截。

　　卫琎一个翻身避开黑衣男子的进攻，稳稳落地时听到了囚室外侍卫的脚步声。

　　显然，那黑衣男子也听到了，他并不恋战，审时度势之下，明白自己今日杀不了呼延颉，若强行杀他，只怕自己也得折在这内狱，连累公主。

　　终身一跃，踩着无数侍卫的肩头离开囚室。

　　卫琎看着他利落离去的背影，深知此人武艺高强且受过严格的训练，并非等闲之辈，沉声道：“追！”

　　待到囚室中侍卫尽数追出，被囚在铁笼中的呼延颉才缓缓睁眼。

　　他像是做了一场久久的美梦，随意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看到指尖沾染的血迹，他冲着卫琎轻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