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落雪》俊君

44、恨之入骨，不死不休

　　恨之入骨，不死不休

　　遥遥，遥遥，立于风中，铁手很冷，不知道是不是王侯争斗战祸烽火浸染的关系，会宁的冬日，格外的冷。。。。。
　　是那种飘飘渺渺的，就要散在袅袅夜雾里凄寒。
　　紧了紧衣衫，铁手下了马，再次走进这座光鲜华丽却被诅咒的庄园。
　　那个曾经交过几次手的黑衣男子立在中庭，见到铁手，微微一笑，似是等待了很久。
　　抱拳，施礼，“铁捕头，多时不见了，别来无恙。”
　　铁手在清晨的雪中，瑟缩了下肩膀，“好久不见。。。。。。”
　　如果可以，多不想与你们再见！
　　拳魑却丝毫不为所动，呵得笑了一下，转身便走。
　　铁手跟了过去，只是两步便愣在了原地。
　　那声笑，深深刺进了心里，一分恼怒两分疲惫三分凄楚，四分竟是耻辱。。。。
　　那人在笑，他和他的主人也许都在笑，笑自己曾经的坚持，还是今日的狼狈？
　　五年后的铁手常常想，这一辈子究竟误在了哪里，是昧着良心答应那个不该答应的约定开始，是不顾无情反对踏入会宁的瞬间决定，还是从“我爱你”三个字出口的刹那就注定了此生流离坎坷。。。。
　　漆黑不见五指的水牢，因着墙上几盏略微散亮的油灯而幽暗凄凄。
　　血腥的气味充斥着感官，那种森冷令铁手紧握的拳都有些震颤。
　　完颜宗真是什么人，铁手很清楚，可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因为那张稚子容颜而心中略有恻隐。
　　想起了浴血的吴晟颜，铁手却懂了，无关乎外表，完颜宗真，真的是那个在宫廷的恶斗中披荆斩棘存留下来的那个人。
　　处在这样的地狱，或许，才最适合他。。。。。
　　“哟，铁捕头，在下恭候多时了。”
　　铁手抿紧了嘴角，每个人都要提起那“捕头”二字来讽刺他吗？
　　“小王爷，我遵守承诺，这几日一直跟在晟王身侧，你是否也能守信？人呢？”踏前一步，铁手逼近。
　　完颜宗真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可有可无地摆了摆手，“拳魑，拉起牢闸。”
　　宗真轻叹，“铁大侠，我这个做人是没有什么原则，但是却还有点信义。我依照约定，救你的无情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不过，发生了点不愉快，呵呵。”
　　铁手冲了过去，浸在水里的铁笼被拉了起来，有了灯光，看得清了！
　　两个人拥在一起，白衣被血水染的分明。
　　牢笼被越吊越高，眼望着痛到心碎的人，双手却无处着力，不由得按紧了胸口。
　　独臂老者早已没了意识，却执着地将那个人抱在怀里。
　　“无情！！”千万句话哽在喉咙里，出口的只有他的名字。
　　看不清他的脸，铁手却认得那颤抖的指尖，一动，两动。。。。。。
　　铁手。。。。。
　　慢慢地，他沿着老者的肩侧出了脸颊，惨白。。。。。。
　　伸出无力的手，他的眼是空的，他的发合着血与水黏在脸上。
　　青白的骨节，似是拼劲了全力撼动着铁笼。
　　他说，铁手。。。。。。。。。
　　只有铁手。。。。。
　　忽然，杀气、霸气、寒气。
　　灯火忽明忽灭。忽隐忽现。
　　铁手转过头，目眦欲裂，“完颜宗真！！”
　　“拳魑！”回答他的，只有那个令他感到恶心的童声。
　　铁笼再次入水。。。。
　　铁手的心也随之沉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半年前那种想撕裂他的冲动再次涌上。
　　而完颜宗真，轻轻伏掉他的手，“正如你所见，铁大侠，我依言救了大捕头，可是，我这家奴却做了点对不起大捕头的事，我派人把他们捉回来的时候，为了替铁大侠出气特意断了这狗奴才一臂，谁知道，呵呵，人家还是抱得死紧。。。。铁大侠，这绿帽子上了头，不知道，这笔交易你还做不做？”
　　铁手恨，恨入骨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东征军兵马布阵图！三个月，以图易人！”
　　紧咬的唇已经没有知觉，空腔的腥甜提醒铁手形势比人强。。。
　　“好！我答应你，你，放他出来！”铁手并不纠结完颜宗真那扣下来的“绿帽子”，只是，那样的污水于无情，是亵渎。。。。。
　　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铁手一眼，“既然铁大侠不在乎，我自会好好待他，拳魑，送铁大侠离开。”
　　铁手深深看着水里，尽管幽黑得不见人影。。。
　　终拂袖而去。。。
　　还是清晨，此时的风却更烈了，刮得人两颊生痛。
　　无情。。
　　无情。。。
　　无情！！
　　心中再无他，只有无情二字而已。。。。。。
　　曾几何时，四大名捕落到如此田地，无情生死不明，追命下落不明，冷血浪迹天涯，他，铁游夏背信弃义连所爱之人都护不周全！！！

　　被狠狠摔在地上，只是微微的一动似乎要将躯体撕为两半。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多，身子却越来越冷。
　　□□的痛到了尽头，而神智却开始清醒。。。。
　　拄着冰冷的地面，缓缓抬起头颅，微紫略青的肌肤，让人光瞧着也觉得阴冷。
　　“完颜宗真。。。”嘶哑的声音，因为力气不足而轻柔，轻柔得仿佛来自地狱十八层的黄泉。
　　捏住他的下颚，吐出喜孜孜的话语，“无情，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你越凄惨，我就越开心。”
　　无情也笑了，吸进一口气喘了几次，灰白的面孔更加泛青。
　　“你拿我要挟铁手，呵呵，这个买卖你的利太大了，如果我死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他动不得，却听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他无情居然也成了他人的筹码？
　　坐回位子，喝上一口香茗，唉，摇着他的扇子，完颜宗真叹了一口气，看人家，怎么拿死要挟人都那么有气势，呵呵。
　　“大捕头，说实话，我本来就没把你当活人处理，可惜我那个家奴心地太好，脑子太坏，好死不死被我发现了。”放下茶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轻言道，“其实，就是你死了也对我无损啊，实不相瞒，铁大侠的老父和小妹此时就在寒舍做客，你要不要见一见啊？”看了拳魑一眼，他得意洋洋。
　　无情支撑着上身，手臂在颤抖着，此时的他，怆然，哀伤，痛苦，愤怒！
　　不该啊，早知道这连累铁手与家人，他宁愿当初死在铁手的怀里！
　　终于忍不住，再次跌回了地上，直直看着完颜宗真，然后，他的目光定住了，有人，冬天用扇子吗？
　　冷，冷，出奇的冷。
　　咳出了一口腥蓝，无情惨笑，染血的白衣，四散的湿发，如同在磨盘上蹂躏沙砾的嗓音令人惊恐。
　　“完颜宗真，纵你机关算尽，你不也就是个稚子之躯的怪物吗？”盯着完颜宗真手中那个似曾相识的扇坠，“知道你这么做，那个人也许会因为恨你而多看你一眼也说不定。”
　　完颜宗真合了扇子，依旧维持着平和的语气，可惜有些涨红的脸却掩饰不住他的恼羞成怒。
　　“无情公子，惊艳才绝，我这样的残缺之人自然不敢攀比。怪物？呵呵，毒魍要死不活得没有机会跟你说吧，练了凝息大法的人必有异变，无情，我等着看你变成什么样子？”
　　眼神凝滞了片刻，“我今天已经如此，还能如何？完颜宗真，你记得我的话，无情对你恨之入骨，只要无情不死，总有一日，必将往日过往加倍奉还！完颜宗真，无情不死，不死不休！”要紧苍白的嘴唇，抬起他不泛半点血色的手指，轻轻的，柔柔的，甚至还带着笑，无情说。
　　高手如拳魑，亦感毛骨悚然。。。。。。。。。
　　一杯茶摔到了地上，完颜宗真的耐性已经到此为止，“拉下去！”
　　两个侍卫拖着无情远去，疲惫地闭上眼，眼前居然还是他的笑。。。。
　　握紧扇坠，完颜宗真身心俱疲。。。。。。

　　抛回水中的身子反而不再那样得刺痛。
　　查看毒魍除去失血而无大碍，凝起最后的力气。。。。
　　铁手，我不能再拖累你了，至少，要救出铁老爹和游冬。。。。。。。
　　我宁为鬼魅。。。。。。。
　　气消丹田，积于百明。。。。
　　三清入肺，一息守内。。。。
　　反复思量着睡梦中的心法，一股新的内力渐渐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