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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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后唱戏声不停，是男人的声音，陆乐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卓久诺面色有些发白，他抓着陆乐的胳膊不让对方靠近戏台。
“哥，你知道黄大仙看戏吗？”
陆乐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
他陆哥从来不信怪力乱神。卓久诺觉得陆乐看自己的眼神就和看老头买保健品似的。幸好这人交了个不太科学的男朋友，搁以前可能早一脚踹上来了。他又说道，“我老家那这种故事特别多。”
相传有一个草台戏班，散场后连夜赶山路回镇子。走在山路上，迎面走来一老头。他长得尖脸八字胡，身材干瘪瘦小。老头请他们去村里唱戏，几人虽觉蹊跷，但垂涎老头出的价钱。他们跟随老头翻过荒山，眼前竟出现一个灯火通明的戏台。戏台前人头攒动，有老有少。戏班连忙装扮起来上台表演。唱至深夜，大雨突降，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闪电落下，只见台前老老少少倒地变成一只只黄鼠狼四处逃窜。几人大惊逃回家后一摸衣兜，发现黄鼠狼竟如约给了金子。可见黄鼠狼并没有害人之心，只是想听戏而已。
“黄大仙喜欢听戏，我家老人曾说过在一些深山里夜晚还能听见黄大仙扯着嗓子唱戏的声音。”
陆乐摆了摆手，黄鼠狼好奇心强，它看戏可能只是对动静好奇而已。
两人正窃窃私语，戏台后传出男子交谈的声音。陆乐将食指搭在唇边，示意卓久诺闭嘴。
卓久诺脸色更白了。卓依依此刻正晕着，没有打野，他俩一个中单一个辅助怎么开团。
在他婆妈的时候，陆乐早就一脚踹上了门。
陈旧的木门发出不负重荷的悲鸣轰然倒地，扬起一片浮尘。
徐绍修坐在戏台中央的一把太师椅里，他看着陆乐英勇的姿势，不动声色挑眉。
“小朋友不可以破坏建筑。”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道。
徐绍修抿着唇，目光划向陆乐边上惊惶的卓久诺。后者小声向老师致以问候。
陆乐直视对方，男人英俊的面容上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窘迫。看来并不想解释为何独自出现在苏家荒废的戏台。
男人站起身走向陆乐，他注意到陆乐正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看。“案件查得怎么样？”
陆乐摇头，抬头问徐绍修，“我在外面听到有人说话。你不会年纪大了有精神分裂的大病吧？”
徐老师风度依然完美，伸手揉了揉陆乐的脑袋。“你很期待男朋友有病？”
“毕竟年纪大了，还是找个动物园看看吧。”陆乐表情很无辜。“我怕你作画手抖。”
男人看了他一会，很无奈地用手掐了把陆乐的脸。“皮吧你就。陆含英快醒了，我去看看她。”
陆乐瞧着他离开，觉得对方的步子迈得有些快。他笑着对卓久诺说，“我突然想起来有个线索。”便拉着卓久诺快步走了出去。
卓久诺一头雾水跟着陆乐一进一出，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陆乐走出门后并未离开，只是在一根破旧的红柱后藏起身体。
陆乐向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你的黄大仙还在里面。”
卓久诺瞪圆了眼。又听陆乐说，“刚才地上有两个人的脚印。”戏台常年无人使用，地上早已积起一层薄尘，而徐绍修面前却十分干净，想必刚才一定有人在他面前莲步款款吟唱。
“徐绍修一定有秘密。”陆乐很确信。经历过上次案件，他不再怀疑对方的鬼祟与凶案相关。这男人神神秘秘，多半是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而陆乐最讨厌这种事。
“那必须的。”卓久诺附和道。“你猜老师让我带来了什么？是你家房顶那座迦楼罗雕像。我拆了半天才拆下来。”
陆乐一愣，觉得这事更奇怪了，徐绍修拆他家房顶的古董干啥。两人停下交谈，陆乐一眨不眨盯着戏台入口。卓久诺则慌张地用手机发消息，他瞟了一眼，似乎是在请教他老爹如何对付黄仙云云。
陆侦探无声翻了翻眼睛。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戏台内突然传出细微的声音。陆乐聚精会神丝毫不错。
没有人。
他突然想到什么，直奔下场门。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竟然忘记戏台不止一个出口。
下场门附近果真有一排脚印。他顺着脚印追了上去，只见脚印一路向着苏宅西北角的小门走去。陆乐心道可惜，多半是要被那人逃了。却见前方九曲桥上有一道人影在向他招手。
卓久诺发出一声怪叫，“陆哥别去，鬼啊！”
阴测测，雾惨惨。
水池底的枯草好似一只只张开的双手，随波柔软翻荡。
那鬼影身姿纤细，袅袅婷婷朝两人伸出一只手。像是长生殿里的艳魂正在等待她薄情的君王，又像是奈何桥头的摆渡人静候着船客。
陆乐咬咬牙，不顾一切向那人扑去。
入手居然是温热的。他惊奇地向上看去，一张熟悉的脸。“果然是你。”
庄青笑眯眯搂着他的腰，手不太老实，“你就是我那便宜乖孙。”
庄青没带眼镜，清秀的脸庞上一双突兀的多情眼熠熠生辉。陆乐见他语气行为与之前高冷沉默的博士生大相径庭，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是庄青。庄师兄曾提起过自己体质特殊，可以看见鬼神，想必也更容易招一些孤魂野鬼上身。
他略一思索，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能让徐绍修包庇遮掩，偷偷摸摸带进苏家的，除了他的白月光陆奇还有谁。
顿时没好气地说，“你就是我那便宜祖宗陆奇。”
“好酸啊。”陆奇掩着鼻子，一番骄矜公子模样。“如此不知礼数，见到长辈也不请安问好。”
陆乐瞪他一眼，就是这位长辈刚才还抱着自己上下其手。不料后颈突然有一股无形之力，压着自己向地上按倒。他扎扎实实被摁着磕了三个响头。
陆奇意兴阑珊松开手，“罢了，我也懒得做那恶婆婆。”于是又把目光投向卓久诺，卓久诺不等他动手自己老老实实磕头。
“陆仙人在上，小辈乃是卓家第十一代传人。千年以来，卓家谨守诺言，不懈寻找陆氏一脉，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去年找到陆家后人。”
陆奇神情有些意外，不由多看卓久诺几眼。“当初将秘籍交予你先人不过是时机所迫。既交予你家便是卓家的机缘。陆某从未想过你家十几代人竟从未放弃承诺。”
卓久诺也呆了一瞬，他家世世代代以寻找陆氏后人为使命，没想到债主竟从没放在心上。“先祖本是一介乞丐，全仗仙人授以秘籍才得以开枝散叶建立卓氏宗门，到如今已执修真界一方牛耳。虽非仙人本意，但卓家理应报恩。”
陆奇悠悠叹了口气，“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从今往后，切莫忘记本心，做到惩恶扬善四个字即可。”卓久诺口中喃喃，似要将陆奇所说记在心里。又听他道，“更何况陆家气数已尽，你们找到的是个冒牌货。”
卓久诺如遭雷劈。
陆乐挠了挠鼻子，有些愧疚，“没来得及和你说。我应该姓冯，是冯秋云的远亲。我是我妈从孤儿院里领养的。”
陆奇冷哼一声，很是吃味的样子。“一个赝品，胆敢骗走我家小鸟。”他沉默片刻，越想越生气，用手比划道，“我家小鸟刚捡到时才那么大。他只喝天下第一泉的泉水，最精贵的竹实磨成糊用白玉小棍喂，后来长大了又差人从永州抓来毒蛇喂养。陆家乃江南巨富，不知耗费多少家财，真是金玉堆起来的小鸟。”
陆乐在陆奇的死亡凝视下不敢发声，要是对方知道徐绍修还吃过他的剩饭，不知道这位会不会掐死自己。野史说迦楼罗和陆奇是情人关系，徐绍修本人提起陆奇时也偶有怀念，陆乐一度以为是初恋，没想到见到本人竟然是男妈妈。
卓久诺从听到陆乐不是陆家子孙后就已经崩溃了，卓氏一门信仰崩塌，此时正呆坐在地上，哪里还顾得上这两人的婆媳纠纷。
陆奇叉着腰，似是没消气。又倒豆子似的说了好些养鸟旧事，陆乐瞧着他仿佛看见公园里遛鸟的大爷。
陆乐听得新奇，原来徐绍修小时候这么娇，真没看出来。庄青一直跟在徐绍修身边，徐绍修治学严谨，博士生一直毕不了业也不是怪事。此时想来，那些庄青采风时寄来的土特产仿佛变了味，居然是男妈妈爱的供养吗？他两手一摊，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没办法，睡都睡了。”
陆奇狠狠剐他一眼。“他刚才让我救你。”
陆乐不明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危险。又听陆奇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从进入苏府村开始那种潮湿病态的阴森感又一次附着上来。那天小巷深处苍白的单调景象，苏府村热闹外表下隐藏的真相逐渐逼近，仿佛即将溺毙之人，又像是温水里煮沸的青蛙，一步步令人窒息。
“这里是蛇窟啊。”陆奇解释道，“苏吉的老巢就在这。”
“你是说？”陆乐回忆起苏府村种种，一股凉意袭上后背，犹如被蛇类尖细的瞳孔盯上。
“血亲之间以血脉为纽带。庄青不过是我在人间暂住的躯壳力量有限。如果小鸟在这出了事，我便穿上你的皮囊带你们走出这里。”陆奇抬了抬嘴角像是要笑，眼神却很悲伤，“可惜，他不知道你不是我的后人。”
陆乐那天对徐绍修说老陆家绝后了，男人只以为陆乐因为陆含英不育的事情烦恼，其实陆乐说的是他自己，在他这一辈陆家真真切切地绝后了。
“你别告诉他。”一直以来陆乐披着陆家后人的外皮接近徐绍修，小时候徐绍修会住在豌豆桥是因为陆家就在这里，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陆奇的后人。陆乐先是陆奇的子孙，才是徐绍修的爱人，他害怕对方知道事实后在男人心里失去陆家的滤镜光芒。
陆奇又哼了几声，一副白菜被猪拱了的模样。
“你好自为之。”陆奇小声说，“死了更好。”随即想到陆乐要是真没了，徐绍修不得上天入地的闹，还会掉毛，于是更气了。
“既然你救不了我，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陆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陆奇听完后定定看着他，还未等到答复，居然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庄青的身体被人稳稳接住，陆乐定睛一看果然是徐绍修。“你故意的吧？”
刚才在戏台上男人走得那么利索，果然是料定陆乐会围堵庄青。这是什么让情敌见面自己解决问题的神仙策略，这就是没有恋爱经验的老男人想出来的方法？
陆乐简直要吐血了。他是很介意白月光，可不需要徐绍修用这种方法证明吧。
“庄青的体质很特殊，陆奇有时候会附身在他身上。”男人小心翼翼道，像是怕陆乐生气又补充说，“没几次。”
呵呵。
“我知道，他之前就看到过冯大爷的鬼魂。还和我们一起玩捉迷藏。”
就在那个瞬间，陆乐想起了什么，“庄青和我们一起玩过捉迷藏。”
“乐乐？”徐绍修皱眉。
“对啊！我知道了！”陆乐一把拽起卓久诺，“我知道凶手的杀人手法了！”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七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