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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风雪问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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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心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未能将剑从傅珏手中取下,她红着眼框掖了掖绒毯,小心翼翼地探出身道,“秦叔,过了多少时候了?”
秦叔道,“算算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任姑娘,咱们还要等么?”
任心瞧瞧傅珏,又瞧瞧窗外,用力揉了揉眼睛道,“再等等”。
夜深,人静。
可夜愈是静,任心愈是惶恐,她希望能听到些声音,却又怕听到那些声音。
她紧紧地抓着傅珏的手,一瞬不瞬地瞧着车窗外。
车厢顶突然轻轻地响了一响,像是有人踩在上头的声音。
任心骤然紧张起来,弦针在手,还未等她站起,车帷便动了一动,车厢内已多了一个人。
任心瞧见来人的脸,先是喜,后是惊,“玹璟,你终于。。。玹璟!你怎么样?!莫要吓我!”
玹璟浑身是血,手中的长月弯刀不停地滴下血来,他踉跄一步,强撑着说了一句话便倒了下去,“我。。。没事,那帮人实在不好对付,快走。。。”
任心抢步上前,慌忙接住他,急急道,“秦叔,我们快走!”
车马骨碌碌地行将起来。
任心将玹璟安置在另一边的榻上,小心地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仔细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势。
幸好均未伤及要害,任心略略松了一口气,替他盖上绒毯,又转身去瞧傅珏。
微弱的心跳,苍白的脸庞,始终紧闭的双眼。
任心吸了吸鼻子,抱着身子,将头埋进膝盖中。
低声的啜泣,微颤的双肩。
“姐姐。。。”
任心猛地抬起头,胡乱擦了擦眼睛,奔到玹璟身旁,哽咽道,“我在这里”。
玹璟皱了皱眉,闷哼一声,费力地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任心的头顶,“莫要哭。。。别怕”。
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任心撅着嘴,用力抹着眼泪,却是总也抹不完。
玹璟努力侧过头,明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柔光,似如凛冬里那最温暖的一缕阳光,清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任心的头发。
“说起来。。。有些日子未见着小乖乖了,姐姐我饿了。。。”
任心破涕为笑,用衣袖擦着眼睛,嗔怪道,“前言不搭后语的,你有不喊饿的时候么?简直像头小猪一样能吃。。。小乖乖托凡镇的那个掌柜送回萧逸川那里了,免得又将你吓个半死,每日不得安生。。。”
玹璟叹了口气,舔了舔嘴唇,幽幽道,“这个时候我还是蛮希望它在的,这样我便可以吃一顿烤鸽子肉。。。哎呦!疼啊姐姐”。
任心一戳他的额头,道,“还敢吃我的小乖乖,疼死你算了”。
玹璟轻轻笑了起来,拍拍她的头,柔声道,“你相信我,傅珏会没事的,莫要再哭了,好么?”
任心小声地应了一声,正欲开口,身子忽然一歪。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秦叔敲了敲车厢壁,恭敬道,“任姑娘”。
任心掀起车帷,向外瞧了瞧,道,“快要到城门了么?”
秦叔点点头,道,“已到凡镇了,按姑娘的吩咐,停在不留街了,走到底便是城门,此刻已是宵禁时侯,城门也早已关闭,没有官府批文,我们怕是过不去的”。
任心道,“向西走”。
秦叔呆了一呆,道,“姑娘,向西可是要进沙漠啊”。
任心道,“不错,我们正是要进沙漠”。
秦叔迷惑道,“这会子进沙漠?怕是不妥吧,两位公子经不住。。。”
只说了一半,秦叔面上突地变了颜色,他死死地盯着任心,道,“姑娘莫非是知道了然居的暗道么?”
玹璟的眼睛微微阖了一阖,默默地瞧着任心的背影,问道,“了然居的暗道?”
秦叔吃惊地瞧着任心,道,“玹公子来的时日尚短,可能还未听过,我也是赶车时,偶然听他们说起。据说了然居共设了三十七处暗道,分布在除皇城之外四大城的各处,均是为避开官府耳目的秘密通道。但这些暗道所在之处,只有执行过极密任务的人才知道”。
玹璟道,“哦?什么极密任务?为何只有他们才能知道?”
秦叔低声道,“见不得光的任务,究竟要做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多为暗杀一类,专门暗杀那些极难下手之人,那些人身边多有高手护卫,因此死在任务中的并不在少数。暗道的另一个目的,便是为的这些杀手顺利脱身之用。可任心姑娘怎会。。。”
任心打断他,道,“秦叔,时间紧急,我们快离开罢,我会告诉你该如何走的”。
秦叔半是疑惑半是惊讶地默默走了回去,玹璟微微偏了偏头,瞧着傅珏若有所思。
马车行了一夜,玹璟终是支持不住,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风冽冽,雪纷纷,一如曾经。
红色的衣袂被风卷起,猎猎作响。
纯净的雪,片片坠入那邪媚妖异的眼中。
风为笔,雪作墨,描出公子如画。
烟笼江山,不及唇边一抹浅笑。
傅流风背风而立,挺拔的身躯如身后高大的山门,倔强而又孤傲,眼底盛着的悲哀与痛苦将那一袭红衣浸透。
红衣少年轻轻叹息一声,道,“师父,何苦作这无谓的挣扎呢?这结局,岂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的?”
寒光映着冰雪,傅流风冷剑出鞘,冷冷道,“莫要叫我师父,你配不上。想过山门,来问我的剑!”
红衣少年的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略偏了头,沉声道,“傅流风交与我,你们先去”。
几道黑影一掠而起,直冲山门。
傅流风剑光骤起,极速拢了过去,“找死!”
红色的身影闪电般扑入了剑光之中,竟生生将剑势逼的弱了下去。
几道黑影转眼便冲入了山门,傅流风的眼中闪过从未出现过的惊慌与恐惧。
红衣少年手中剑亦出鞘,红色的剑柄,红色的缠绳,如寒雪般冰冷的剑身沁着流光,“师父,你可知为何独独你未中毒么?”
傅流风浑身杀气暴涨,咬着牙道,“为何?!”
红衣少年勾起一边嘴角,道,“隐雪流风,天下第一剑客,我替你解了毒,便是要试试,究竟是你的流风剑厉害,还是我的玹离剑更胜一筹?”
傅流风满身的杀气将红衣少年裹的密不透风,“傅家与你宁家无怨无仇,为何如此?!是宁陌那个小人么?!”
红衣少年瞳孔一缩,玹离剑变换了角度,斜斜地刺向傅流风肋下。
剑招变换虽慢,速度却极快,傅流风挑起剑尖,格住剑锋,向后掠去。
红衣少年并未接机送招,反而收回剑势,手指轻轻摩挲着剑身,奇怪的笑了笑,道,“你觉着以宁陌的本事,使唤得动他们几个么?不必费心想了,黄泉路上,你们会相遇的,到时再想不迟”。
傅流风如同晴天霹雳般僵在原地,他无法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我们?。。。什么。。。意思?”
红衣少年挑了挑眉,道,“正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傅流风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嘶声道,“莫非你连你的族人也不放过?!他们可是你的家人!你疯了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红衣少年皱了皱眉,指骨“叮”地一敲剑身,道,“师父,你的话可真是多。。。这样,我们师徒一场,你若能在半炷香的时间内一直不败,我便多告诉你一点,如何?”
傅流风心系山上傅家众人,心急如焚,怒斥一句“狂妄!”便抢招而出!
剑影交织,以命换招。
寒风霜雪难入骨,不闻人间只问剑。
雪中无形风无影,唯余一缕清魂叹。
飞雪入衣,玹璟缩了缩身子,幽幽醒转过来。
视线迷蒙中,隐约瞧见任心走在前头,瘦小的身子背着傅珏,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而自己也被一人背着,是个瘦的过分的男人,男人背上突出的骨头硌的他生疼,正待开口,便听男人道,“任姑娘,还是我来背傅公子的好,玹小公子轻一些,你能省些力气”。
任心有些气喘,用力吸了口气道,“青乂大哥,我背的动,莫非你忘了?那段时间,一直是我背他的”。
青乂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玹璟小声嘟囔道,“姐姐,好冷啊,身上好痛”。
任心与青乂俱是脚下一顿,任心欣喜道,“玹璟,你醒了?你且先忍一忍,再有一会儿,到一个避风之处,我们便可休息了”。
玹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道,“我们到何处了?”
青乂道,“玹小公子,已到却尘雪山了”。
“却尘雪山?”,玹璟清醒了些,抬头环顾四周,“青乂,是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青乂道,“正是未时”。
白雪映着日光刺进眼中,玹璟重又眯起眼睛,道,“未时。。。我们已走了整整一日么?青乂,辛苦你了,放我下来罢”。
青乂却没有动,只道,“玹小公子,你这一身的伤,莫要再折腾了,还是由我背着你好些”。
玹璟动了一动,身上虽痛,却已舒服了很多,伤口均被擦了药包扎起来,衣服也换了一件更加厚实的,一觉无事,便挣扎着要下来,“不碍事,先放我下来,我需得瞧一瞧傅珏身上的毒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