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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十三个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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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水多支流,在北寒内,共延伸出七条支流。位于流月城城内的,有两条。其中一条,名为念江。
虽是寒冬时节,北寒北高南低的地势使得凛水常年并不封冻。
念江中心,漂着一艘画舫。
极少靠岸,即便靠岸,也不过短短时间。
一个人,是否可以永远漂泊,从不归来?
年少壮志一杯酒,怎奈岁月已蹉跎。
往事何悲,岁月何欢,旧情何念。
念江边,风雨里,一间酒肆中。
玹璟抖落油布伞上的雨水,将伞收起,斜倚在门边。
门外,细密的雨帘遮挡了视线,远处的念江水雾缭绕,朦胧一片。
店小二已热情地迎上前来,恭敬道,“二位客官,快请进来坐,本店虽小,好酒好菜可一样不缺”。
玹璟用手指轻拭桌面,店小二眼尖手快,立即用一方干净的白布又将桌凳抹了抹。
玹璟笑了笑,道,“既然是好酒好菜一样不缺,那么便一样不缺地端上来罢”。
傅珏朝他瞥了一眼,又转头去瞧那条隐在雨雾中的念江。
店小二偷眼将二人的容貌衣着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傅珏手腕一翻,一块不大不小的银锭出现在了桌上。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一卷银锭,笑道,“得嘞,二位且稍等片刻,酒菜很快便来”。
玹璟支着半边脑袋,顺着傅珏的视线向外瞧了一会儿,道,“你真觉着我们在这里能找得到他?这外面的雨这么大,我是半分也瞧不见,你瞧出什么来了?”。
傅珏只淡淡道,“那九个字不会毫无意义,我们只当碰一碰运气罢”。
两人说话的功夫,店小二已端着酒壶菜盘回来了。
酒菜上桌,店小二道了声’慢用’便欲离开。
傅珏突然回过头来,道,“阁下且先等一等,在下有一事相问,请坐罢,不知如何称呼?”
店小二瞧了瞧店中寥寥几个食客,生意冷清,自己也一时无事,便索性依言坐了下来,道,“公子不必客气,唤我阿江便好。有什么事,您尽管问,只要我知道,一定如实相告”。
傅珏从衣襟中拿出那封信笺,递与阿江,道,“多谢,那么劳烦你瞧瞧,这上面的字,你可认得?”
阿江小心翼翼地接过信笺,又还了回去,搔了搔后脑,自嘲一笑,道,”公子,实在抱歉,我不识字。。。要么麻烦您将上面的内容念给我听?。。。”
傅珏将九个字慢慢念了一遍,阿江跟着读了几遍,道,“这话文绉绉又拗口,不知道想说个什么意思。。。不好意思了,公子,帮不上您什么忙”。
傅珏略一点头,道,“无妨,还是多谢你”。
阿江一挥手,道,“嗐,也没帮上什么,那我先去,不打搅您几位了”。
走出几步,阿江突地顿住,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又折返回来,面带疑惑道,“公子,我不知是否有什么联系,但方才那九个字,令我想起了一个人”。
傅珏放下酒杯,道,“什么人?”
阿江道,“一个很特别的人,叫何念”。
傅珏心中一动,道,“如何特别?”
阿江指着门外远处的念江,道,“他有一条船,常年漂在念江之上,可从未瞧见他下过船”。
玹璟奇道,“那你怎会知道他的名姓?”
阿江道,“他不下船,但会有其他人上船。有时候那艘船靠岸,会有漂亮的女孩子到船上去,我听那些女孩子总叫他何念公子,还有那个替他掌船的年轻船夫也一直叫他何公子”。
玹璟的眼里浮起一丝笑意,道,“那些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玹璟舔了舔嘴唇,道,“很漂亮。。。我瞧见其中有一位还是香梦楼的头牌姑娘呢”。
玹璟挑了挑眉,道,“好香艳的名字,莫非是风尘女子?以前怎未听过这香梦楼?”
阿江道,“公子想必不常在流月城罢,未听过也正常。香梦楼是近两年才开起来的,生意十分的好,里面的姑娘一水儿的美人,又年轻又水灵。。。”
玹璟奇怪地笑了笑,道,“我问你,你瞧见的那些女孩子,均是多大年纪?”
阿江略一思索,道,“瞧着差不多十五六,不过她们均只来过一次,每次到船上去的女孩子不一样的”。
玹璟道,“这么多女孩子肯上他的船,这个何念有几分意思,你可曾瞧见他的模样?”
阿江一点头道,“有一回船夫替他买酒,风吹起纱帘,我瞧见了他的脸,是个很俊美的公子,额角有一长缕头发是白的,很是惹眼,我印象很深。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什么洒什么几?”
玹璟道,“你是想说潇洒不羁么?”
阿江一拍腿,一叠声道,“对对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
玹璟的眼睛转了转,突地指着傅珏道,“你瞧他,比起那位何念公子来如何?”
傅珏的目光冷冷的钉在他身上,玹璟一眨眼,道,“瞪我做什么?夸你也不爱听?”
阿江笑道,“这位公子自然也是好看的,不过瞧着比何念公子稳重些,两人感觉不大一样,都好看的”。
傅珏已打断他,道,“替何念掌船的那个船夫,是一直跟着他的么?”
阿江道,“不错,他时常替何念公子来买酒,好像武功很好,拿着酒嗖的一声便飞到船上去了”。
傅珏沉吟片刻,道,“那我如何能见着他?”
阿江道,“您要找他?那怕是不太容易。他的船并非常常靠岸的,那些女孩子也是偶尔才来。船夫来买酒,少则七八天来一回,多则几月不出现也是有可能的”。
玹璟道,“他既不上岸,那我们便去念江之上找他”。
阿江一摆手道,“公子,有如此想法的人可不止你一个,有很多好奇的人,还有来过的那几个女孩子,均试图乘着船去找他,可无论怎么找,找多长时间,总是连船的影子也瞧不见”。
玹璟道,“这念江说小不小,却也说大不大,这样找还找不到,不是他会隐身术,便是在故意躲着人。若他真是在故意躲避,他常年在念江之上呆着,要找他可不容易”。
傅珏思索一阵,道,“我们既已来到这里,定是要去念江上瞧一瞧的。另外还要等一等任心的消息,若是她真的找着了我们所想的东西,也许会有一个办法引何念出来”。
玹璟道,“哦?什么办法?”
傅珏道,“先要看任心能找到什么,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玹璟点点头,道,“看来只好如此了,阿江,这附近有可以借船的地方么?”
阿江道,“有的,就在江边,有不少船家呢,只要给够银钱,大多是肯出借的”。
玹璟道,“何念公子的船,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样子?”
阿江道,“是一艘画舫,船身是黑色的,不大,约莫可容下三四人”。
玹璟笑笑,道,“多谢你,你先去忙罢”。
待阿江离开,玹璟又道,“你觉着这个何念会是何人?那个神秘人真的是在帮我们么?我们不是在找欧阳倾么?怎么来找一个不相干的人?会不会是有人想要转移我们的注意?会是那个凶手么?”
傅珏道,“说不准,但既引我们来了,不妨顺着走下去罢。我倒想瞧一瞧,黑袍人也好,神秘人也罢,究竟想做什么?”
玹璟瞧着他,慢慢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好像不管我们去到哪里,总有人在我们周围盯着?似乎有那么一张无形的网,拢着我们,愈收愈紧”。
门外仍是雨雾茫茫,傅珏转过头去,没有答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玹璟也去瞧,旋即目光一凝。
倾盆大雨中,一个人影由远及近,渐渐地靠近这间小小的酒肆。
来人走的很急,很快便到了近前。
来人正是任心。
任心只用一只手撑着把油布伞,大半的身子已浸在雨中,另一只手紧紧地将一只油布包抱在怀中,半分雨水也未沾到。
瞧见傅珏,任心将伞一收,将其随意地在门边一倚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来,急急道,“傅兄,我找着了!悬字。。。悬。。。阿嚏!”
傅珏的神色变了变,伸手探过她的额,又将一件温暖的雪狐披风披在她身上,皱眉道,“雨夜这么冷,不急在一时,怎么跑过来了?”
任心接过玹璟递过的一杯温酒一饮而尽,抖索着身子道,“不。。。不打紧,我查了好久,可算找着了,实在是安不下心来。。。你们快看,这便是我在悬字卷中找到的,我誊写了一份,画像也找灵字诀的人依样画了出来”。
油布包中只有两页黄色的纸,一页写了寥寥几行字:
无名氏,女,年约十五。
喉部洞穿,剑伤致命,无舌。
卒于弘琝二十年九月初七。
尸身弃于流月城孚山脚。
玹璟喃喃道,“弘琝二十年九月初七,听着为何如此耳熟?是。。。”
傅珏道,“正是欧阳泽与欧阳翊被处极刑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