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理想国》微笑的问号

25、Ep.25『修』

　　山腹之中的确藏着一座高楼。
　　宫殿里那些与现代文明相去甚远的古典、华贵和神秘在穿过石墙之后全都不复存在，两人走进一个徒有四壁的地方，嵌在天花板上的声控灯被足音惊醒，照亮墙壁与地面，也只有灰蒙蒙的水泥涂层。
　　流星街的现代建筑结构与外界大同小异，这个位置从功能上看是逃生通道，可以看到一个尚未安装门板的方形墙洞和一条下行的楼梯。
　　这条楼梯同样粗陋无比，连栏杆都没有安置，从高处看去就像巨蛇自深渊攀缘而上，缠绕着深不见底的黑暗，让奥罗拉只看了一眼就感到头重脚轻、几欲坠落，连忙后退到墙边。
　　库洛洛正在观察头顶上的灯，它还会亮就说明楼里通了电，加上奥罗拉房中也有水，水电齐全即可满足基本生活。
　　但以国王喜好奢华、讲究仪式感的习性，很难想象他会屈居在这种地方。
　　注意到奥罗拉的举动，库洛洛收回目光，走到楼梯边缘，同样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声控灯的范围十分有限，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注意些，这栋楼还没有完工，又闲置多年，看似正常的地方未必就安全。”
　　奥罗拉本就不喜欢冒险，闻言又后退了一步。
　　接着她看到某种与念同色的力量以库洛洛为中心向外辐射，从她脚下掠过时犹如流水漫过脚面，带着一点如其本人的凉意。
　　如果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念能力者，本能会让她立刻进入戒备状态，但此时奥罗拉还未能理解“进入他人的「圆」”意味着什么，只是有某种情绪在胸中膨胀而起，蠢蠢欲动，库洛洛的身影在这一刻与黑暗融为一体，变得比目中所见更为庞大。
　　那是一种力量的照影，一种强大的写真，超脱于肉体凡胎，让奥罗拉无法移开目光。
　　强者不必受人摆布。
　　强者无须委曲求全。
　　强者能够主宰自身命运，而不必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坐以待毙地等待奇迹，又在这奇迹真的出现时只能倚仗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赫瑟德出于自以为是的关爱阻止她习念时，是否想过有朝一日会亲手将她送进死地？
　　奥罗拉不想去回忆离别前那张假仁假义的愧疚脸孔，但另一段记忆却不合时宜地闪现在脑海里，她发现了一个未曾留意的、微乎其微的盲点。
　　“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是住在赫瑟德的辖区，但我没有见过你，说明应该是这两年的事，那么你是跟赫瑟德学的念吗？”
　　库洛洛刚从「圆」里探测到某些东西，正打算去看看，听到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脚下顿了顿。
　　“神父是个不错的指导者，但我在那之前就已经是念能力者了。”
　　“他有教过你吗？”奥罗拉重复问道。
　　库洛洛歪了歪头：“我确实向他请教过。”
　　奥罗拉苍白的面容映着白炽灯光更显寒意，看起来并不意外于这个答案。
　　“而他没有拒绝你。”她笃定地说。
　　‘非但没有，还很乐意，甚至想让我以后接管他的辖区。’
　　心里这么想着，库洛洛没有说出来。
　　并非是顾及奥罗拉的心情，尽管他同样无法理解神父为什么要让一个少见的天生念能力者虚度光阴、空耗天赋，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纠缠在与他无关的个人恩怨里毫无意义，因此他只是简单地回道：“没有。”
　　而后转身走向楼梯间的出口，用行动结束话题。
　　奥罗拉站在原地，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讥讽而自嘲的冷笑，复又觉得索然无味。
　　没有人值得期待，也没有人能够依赖。
　　最后她收拾好情绪，迈步跟上库洛洛已经快要消失的背影。

　　楼梯间外是一个空旷的平层，既非迷宫也没有暗藏玄机，根据「圆」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一架电梯，和声控灯一样还能正常使用。
　　库洛洛站在电梯前，看着楼层显示屏。
　　电梯不在这一层。
　　奥罗拉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同样注意到显示屏上鲜红的数字，疑惑道：“这栋楼还有地下层？是比亚图斯让电梯停在那里的吗？”
　　顿了一下，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难道他还没有离开乐园？”
　　库洛洛慢了半拍才回应她：“有可能，但这样就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让乐园‘安息’。”
　　他用手指轻点显示屏，指甲尖端在塑料面板上落下脆响。
　　“而且你和国王的吃穿用度以月为计不是小数目，出现在流星街应该会很惹眼，长老院也一直都在关注乐园的动向，十年来却没有一个人亲眼见到国王进出乐园，这不大正常。”
　　奥罗拉也是时至今日才知道所谓“安息日”的真实面目，如果比亚图斯还在乐园，的确不必多此一举。
　　看着那个数字，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乐园的出口其实在地下吗？比亚图斯挖了地道？”
　　“那种大工程不可能瞒得过长老院。”库洛洛说道，却没有否定她的猜测，“流星街早年曾经仿造外界兴建高层建筑来解决人口密度过大的问题，也尝试过利用地下空间，这类地下空间用途广泛，也会有通路与外部相连，只要将原有的地下通道稍加利用，不为人知地进出乐园也不是难事，何况乐园本身就在流星街边界。”
　　“而长老院只会关注地面上的乐园，根本不会注意到地下还有东西。”
　　奥罗拉并非愚钝之辈，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
　　“只是推测罢了。”库洛洛从电梯上转开目光，“眼见为实，要下去看看吗？”
　　奥罗拉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