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永德十八年[拾陆] ...

  •   李景玄闻言微皱眉头,并不明显的笑意浮现,口中喃喃自语,目不转睛的盯着离襄半晌才开口道:“你父只是外祖螟蛉义子?”
      “殿下可知道此物。”离襄从昨夜就已经有了盘算,确到了同储君摊牌的时候。
      祖父劳动杨烬亲自跑来长安示警,已经是这般的局势,他和储君之间如果还没有坦诚相待,无论对于什么成算都没有好处。
      半枚羊脂白玉四龙戏珠玉佩,李景玄拿在手上打量半晌,陵州节度使以国丈得用四爪龙纹,要比河朔节度使更加尊贵,玉石寒凉触感比李景玄发冷的指尖还要冰冷几分。
      这东西他确实没有见过,但应是兵符一类的物件。
      “家父与陵州节度使并无血缘关系,这不是什么秘密,同样陵州为天下忌惮也不单单只是因为陵州兵盛马强、物产自足,对陵州而言还有一个更为重要部分……”
      “你是说烟云楼?”
      李景玄知道离襄说的是什么,烟云楼自前朝起就号称手段诡谲、无所不能让朝堂江湖都只能捧敬。
      楼内奇人怪才辈出,昔年名震天下的江湖第一高手白北山隐世多年仍威名不坠,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就是现在陵州节度使的义子,平阳郡的刺史。
      后来国朝更替,世人也都知晓了烟云楼与陵州的关系,李景玄册封储君那年,陵州向天子承诺烟云楼不再参与各类纷争,遣散从众交付地方军政,只剩下数处商栈是来往的一处繁华消遣地。
      “烟云楼从来都没有退出江湖。”离襄今日说出来的是陵州十数年最大的机密,这件事除去节度使府上腹心与他们几个亲近之人,无人知晓:“家父,是烟云楼主,多年前与烟云北山齐名的无常先生。前朝年间,殿下高祖父为丞相时陵州式微,王爷为保上下曾献出佩剑落枫,高祖依靠落枫辖制陵州数十年,陵州上下开始有了认剑不认人的规矩,后来落枫回到了王爷手里陵州才有了今天。”
      离襄面色柔和,像是在叙述一件很久之前的平常事,平常到甚至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玩笑,不过稍一细想必定是一场已经散去的血雨腥风:“这个规矩陵州早已废弃,但在烟云楼沿用至今,殿下手中之物是镶在落枫剑柄之上的信物,用此物殿下可以随意号令烟云楼各处人手。”

      储君会心一笑,将玉佩交回离襄手中,挣扎着要将对方扶起却不得移动分毫,反累的离襄起身替他收拾残局:“陆青兄见笑了,本宫如今这个样子,怕是连长安城都出不去,以后都没有机会一睹陵州风物。”

      林符枫回到东宫时已经是正午光景,储君传了午膳在长庆轩与林离二人议事。
      百里宁只在不远处张望,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李景玄不愿意让她知道赵弘之事。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河朔行那般手段,百里宁回想起河朔时赵弘的种种行事,昨夜心境渐渐散去,继而笼罩心头的是凝重无法疏解的疑团。

      龙湖南侧有一方温泉水,百里宁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原本应该有一片葱郁竹林。
      现在不知从什么地方挪了一众茂密柳树,已经过了柳叶抽条的时节,施然间百里宁看不到分毫旧日的影子,昨夜虏那图那个昆仑奴估计是发现惊动了自己,一溜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百里宁心中诸多疑惑还无人能解答。
      金掌正一早替她去邢部打探鸢尾的情况还没有回来,储君身边林符枫想必是知道近况,百里宁还未得到机会询问。
      在万年县衙时她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件内帷的私密事,张昌顺其人与胡二娘恐怕并没有关系。
      他还要借着这个由头说出卢国公府的旧事,他是赵弘,百里宁想到这一点突然一震,难不成他如此上心此事是当初就发现了馆院的密辛。
      穆王落水时储君与离襄就在馆院,他或许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现在的结果。
      但是,他是高坐庙堂的储君,就算日后承袭大统的希望渺茫,平稳度日也可如当年此处让皇一般求得外放封地一世富贵。
      何苦要招惹这种麻烦事上身?
      还是说他其实并放不下长安的尊贵。
      百里宁突然明白过身,确实是自己看错了储君的心思,他是一个能亲身沙场的少年,力擒敌首的将军,皇后嫡子本就不该是渊中之鱼。
      他是放不下的。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打算,若是如此,袁娘多日未归,百里氏各处的产业不该如此浑浑噩噩。

      “太子妃殿下。”
      李景玄正与林符枫议事,想是方才与自己的手段要同林少詹再用一遍,储君经此一事看来是要有所抗争。
      长安城的平静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若要取得先机,离襄心中有一成算,是一条李景玄还在犹豫的计策。
      要先同太子妃言明。

      天子晚间命身边内侍赐下了汤药,兴庆宫内大费周折,林符枫亲自送天使回北内。
      李景玄身上搭了张薄绒毯,裸露在外的后背上数道青紫痕迹收住了口子,看上去没有昨夜那般骇人。
      微微俯身,百里宁有些出神,晌午时离襄告诉她的难处,或者说是李景玄的顾虑,她从来没有听面前人提起过。
      袁娘死了,百里宁持药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是了,按脚程袁娘此刻应该已经回宫复命,却没有半点消息,自己身边无亲近人可用,也是因为袁娘从前管过家中银钱才派了她去雀城,可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意外。
      离襄说她母家沉船一事李景玄确实还未查出什么线索,但被当时去乐元寻访的林符枫是为人所害,这人很有可能是冲着太子殿下而来。
      “殿下,妾家中来信说雀城有些账目要与妾当面陈情,长安城中多有不便,妾想往潼关一趟,请殿下允准。”
      离襄说他的计划很危险,没有办法保证万无一失,李景玄始终不愿意让自己冒险,可现在的局面,要想在那些人彻底做实一切前取得先机,就必须要让对方乱了阵脚。
      让已经死去的袁娘好端端的出现。
      机不可失,不能犹豫。

      李景玄几乎是瞬间侧起身捉住了百里宁的手腕,十分焦急的神色有几分慌乱,又有些不怎么敢和对方对视的侧开脸去,手上却没有放松:“谁告诉你的?是离主簿?”
      牵动了腿上的伤处,李景玄本来平静的面色又蒙上了几分惨白,只好顺着百里宁的动作躺了回去。
      “是,离主簿说殿下驳回了他的提议。”百里宁手上没断,凡是更有了几分坚定地语气,这件事她现在是非做不可:“离主簿是陵州节度使派给殿下的人,殿下难道不相信他的本事,妾愿意为殿下分忧。”
      “不必你去。”李景玄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自己的娘子有些找回了河朔时的性子,趴在榻上的储君面带笑意:“沐阳和陆……”
      但身后人的接下来一句话直接让李景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殿下若不放心,可差虏那图跟着妾就是。”
      百里宁见过自己身边的那个昆仑奴,所以自从百里宁到长安,作为储君的身份他从来都没有带虏那图出入任何场合,那本就是一个神智不全的昆仑奴,李景玄只使唤其做些不动脑子的差事。
      但这些都不重要。
      李景玄意识到百里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现了自己没有如实告知的实情。
      “妾记得这里应该有一个疤痕的。”百里宁轻轻触碰了李景玄的右肩,那里是一道狰狞青紫的杖伤,冰凉的药膏覆盖伤处激了储君一个机灵:“殿下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必要再隐瞒。
      “绿钒油可以腐蚀肌肉,北齐进贡冰肌粉能使没有收口的伤痕恢复如初,你手里就是那个东西。”
      百里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白瓷瓶,这是北苑赐下的伤药,进贡之物只有天子有权支配,如此说来抹去身上的痕迹,应该也是天子的意思。
      “疼吗?”
      李景玄愣了一愣,疼吗?好像当时的自己和天子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当然是疼的,绿钒腐蚀肌肤是一场不断地拉扯,甚至比战场上雪狼王的撕扯更难以忍受。
      惨烈的惨不忍睹。
      “你……”李景玄没有回答百里宁的意思,他更担心的是对方的态度:“阿宁,我……不是……”
      “要瞒住所有人很辛苦吧。”百里宁收起瓷瓶,转身去端有些发凉的汤药:“陛下册封妾为太子妃,殿下是真的不愿吗?”
      “不是的!”李景玄不顾不上刚刚换好的上药,急急起身,这一次他没有躲避,双目几乎蒙上几分红色。
      百里宁须得承认当初河朔会相信对方,南山别院愿意和面前人孤注一掷,有五成是因为他这张面容。
      色授魂与的瞬间,所有心中不解得疑惑都不再重要。
      储君有些急切慌张的将太子妃拉进怀里,两个人几乎要融为一体,温热的气息相拥:“我不是一个有未来的人,身边看似风光却难得自由,阿宁,我不想你跟我一样。”
      百里宁不敢去触碰李景玄身体,他身上的伤不能再有触动,喃喃自语般的轻语却分外清晰包裹了储君周身:“赵相公,我们留在长安吧。”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