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破雪制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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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芜青所不便见客，还请修罗大人回吧。”地灵站在门前，神色不悦的将门口那一人一兽拦住，鼻间还哧出些不屑的气来。
修罗从狞兽背上下来，将它抚了抚，转过头对地灵道：“小姝在吗？”
地灵也不看他，甩着一张臭脸道：“不在！”
“撒谎。”修罗欺身上前，“让我进去。”
地灵：“不行！”
修罗：“让我进去。”
地灵：“不！”
修罗将一旁狞兽牵过来，又把它的獠牙打开，冷着张脸道，“让我进去。”
半晌，修罗满意的拍了拍狞兽的脑袋，心情愉悦的道：“做的好，好了，现在要把牙收进去了，一会儿见小姝的时候要老老实实的哦。”
地灵被那狞兽一唬，又气又憋闷的摔门回了房。小姝听见动静，看见庭院里站着的修罗。
“你来了！”她两步并做一步，蹦跶到修罗面前，用手摸了摸修罗的脸，又向耳间探去，“冷不冷啊，今日怎么来找我了？”
修罗将小姝的手团在掌心里搓了搓，“不冷，就是想你。”
小姝看着他，抬头笑了笑，转而又看见了墙角处卧着的狞兽，她抬手向那狞兽挥了挥，示意它过来。
那狞兽性随主子，修罗偏爱这丫头，这兽也待她极亲近，看见她招手，便缓步上前，往小姝怀里蹭了蹭，颇有“大兽依人”之感。
“你这么乖，怎么能没有名字，”小姝道，“你以后就叫乖乖好不好？”
修罗在旁一滞，乖乖？长着獠牙的......“乖乖”？
“芜青所怎么就剩你和地灵了？玄凌去哪儿了？”修罗啜了口茶问道。
“听说灵主儿和言熠一起去了个叫什么开平境的地方，”小姝又端了些糕点出来，边吃边说，“那地方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为了寻什么药——哎呀，这桃酥真难吃，骗子，下次不买她家的了。”
修罗笑笑，也拿了块桃酥递到嘴里尝了尝，而后点了点头，“恩......是没你做的好吃。”
小姝呲牙得意，“那是！”
“开平境险要，想来应是要寻什么珍奇之药，一时半会应该也回不来，”修罗语间踌躇，“你要不要，去我那里待段时间？”
小姝抬眸，“恩？去你那里干什么？”
修罗一时语塞，看着她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自己，只觉得如何说都好像是他想错了地方，片刻后才寻了个合适的借口道：“帮你报仇。”
“报什么仇？”
修罗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小姝犹豫，“可是要是灵主儿回来，芜青所里没人......”
“——还有地灵在，”修罗抚了抚她的额角，柔声道：“我就是想天天能看见你。”
小姝垂眸，抿嘴轻笑，门外小雪轻飘，屋内二人却没有半分寒意。玄凌远在开平境，不知这芜青所早已被修罗挖了大半的墙角，还哆嗦着顶着那刺骨的风雪寻找可以避掩之处。
言熠拖着玄凌的大氅，比他情况好些，起码能抵挡些迎面而来的冷风，玄凌虽面上硬撑，可脸色却已发白，但他也不言语，只是埋头走在前面，也不和身后言熠搭话，怕搭话就露了马脚，丢了方才耍帅的面子。
言熠看着前方白茫茫的路，只觉得这地方没个尽头，四处光秃秃的，像极了荒无的落败之地。如此无聊的脚程，玄凌竟然噤声了这么久，言熠心想，他这师父该是在那假境中耗久了，精气神都跟着下去了不少。
正想着，就见前面走着的玄凌忽地停步，一把按住了他，“别动。”
言熠随之停步，“怎么了？”
玄凌朝着西北角的方向指了指，言熠看过去，发现远处正有数十个小黑点忽隐忽现的往此处来。
“那是......”
玄凌沉声道：“雪狼。”
言熠早就闻声此地乃虎狼之地，若是将已身搭进来，须得有十全的准备面对这境中意外，他们前脚出了假境，后脚就碰上了成群的雪狼，言熠喉间动了动，向脊间的赤焰索摸去。
玄凌看着那些黑点渐渐逼近，沉声对言熠道：“这境中雪狼较境外的要凶狠数十倍，开平境荒芜，长年落雪，只有觅宝求药的修道能者才可入内，每年入此境者数千，落在那雪狼肚子里的就有八百，这些狼长此以往吞了这些修道者，自然也得了些强劲的护体之法，你我这次，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言熠已将赤焰索悬于左臂，“管它什么雪狼雨狼，四个脚爬的还能打过两只脚立的？
“小心，”玄凌微微侧过头，打趣道：“可千万别让它们将你吞在肚子里了。”
群狼已至，为首的灰毛狼王盯着玄凌二人，其余雪狼环伺左右，将他们慢慢围了起来。
言熠前后粗略数了数，一共二十二只，前方狼王压阵，狼王身周有五只雪狼，两侧的圈外左右各五只，后方六只。这阵围的极紧，并随着群狼压低身子的间隙慢慢缩小，玄凌和言熠贴背而站，一人持碧炀，一人悬赤焰，风声呼啸，此阵暗涌。
众雪狼已将身子压到最低，那是一种蓄势待发的身姿，似乎只要狼王的一个指示，它们就能冲上前去撕裂阵中之人，好犒劳犒劳这些时日的腹中之饥。
玄凌捏着碧炀的掌心生出些汗来，他状态不好，却也不能在此刻松懈下来，背面的言熠已拖了大氅，只着单衣，为的就是一会儿打斗方便，好速速了事。
狼王怒吼，顷刻，群狼如离弓之箭，以身扑向玄凌二人。碧炀轻绕，混杂在风雪之中，竟多出几分凛冽之意，饿狼撕咬，玄凌自顾不暇却还担心身后言熠安危，多次得了间隙便转身出手替言熠收拾了涌上的狼牙。
言熠虽知他好心，却并不甘心接下，故此也学着玄凌，替他抗了几只雪狼。二人打斗时并不交流，只靠着那几分灵犀的默契，游绕在那些穷凶之兽中间。
期间由于玄凌一瞬晃神，被眼尖的恶狼寻到破绽，在左肩后生生挨了一狼爪的挠，玄凌吃痛，脚步虚浮，单膝跪在了地上。血腥味蔓延，群狼垂涎更甚，便紧抓着受伤的玄凌不放。
言熠见状，立马移至玄凌身前，赤焰索涌出的极快极烈，将扑上的恶狼逼退数次。言熠得空将玄凌扶起，扯了单衣腰间的绸带绑在玄凌受伤的肩上。
“师父，你再坚持一下，”言熠将他受伤的左臂搭在肩上，右手扶在玄凌腰间，沉声道：“再坚持一下，我便带你出了这恶畜的窝。”
玄凌脸色发白，额间已是大汗淋漓，神志虽还清楚，却已到了力尽之态，他右手执碧炀，缓缓的抬起剑锋，指着那只灰毛狼王道：“剩下的雪狼交给你，我只要那一只。”
言熠侧头，“师父，都留给我吧。”说罢，不等玄凌再争，他便挡在玄凌身前，只身涌入剩余的十只雪狼之中。
剩下的雪狼都是极聪明的，屡次想要绕过言熠，往他身后玄凌所在的方向去，然而它们再聪明都没用，赤焰索游蛇般追逐，一旦沾身便是绞|死，雪地上已然被血滴染红，言熠一身玄衣，在这片红雪里翻绕打斗，却丝毫不见其身被雪沾染，如此这般又耗了些时间，终于，只剩下了那只狼王。
言熠立在原地，平了平气息，赤焰索被他牢牢紧在手中，索身之上，皆是点点猩红。狼王被群狼护至最后，连前胸的毛发都未曾凌乱。虽然已成孤狼，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反而更为冷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风声愈烈，言熠主动出击，赤焰索追随主人的脚步，亦前亦后的游绕在言熠身周。奈何狼王却并不想与赤焰索纠缠，而是一跳跃起，往言熠背后攻去，言熠闻声立马调转，却未曾想狼王这般迅疾，竟将他从背后击倒。
一人一狼摔在雪里，赤焰索也被狼爪抛向远处雪中，这下除了肉搏，竟别无他法。
就在狼王獠牙将至言熠之身时，他忽地听见什么声音劈雪而来，紧接着就传来玄凌的声音，“脑袋往左偏！”
言熠闻声便照做，随着一声呜咽，狼王重重倒在言熠右侧，未等它合眼，就见玄凌已然踏于其身之上，碧炀落入狼王胸间，直|插|到底。
片刻，狼王终是没了气息。
涌出的血迸在玄凌衣上，不规则的绘出一副诡异极了的猩红之图，如此这般竟无端替他平添了些邪魅之气，仿佛刚出鬼|潭的浪荡子，一副极好的皮囊，最能嗜人心魄。
“都说了把它留给我，犟什么犟，”玄凌将碧炀抽出，冲着言熠扬了扬下巴，他的衣衫随着风雪起伏，连身子也被带着晃了晃，未等言熠回话，便见他忽地脱力，一个跟头从狼王身上栽下去，倒在了一侧的雪地上。
等玄凌再次睁眼之时，已是二日清晨。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盖了件大氅，将他裹的极为紧实，身子底下毛茸茸的，一看竟是昨日雪狼身上的。左肩的伤处已经被妥善的包裹起来，而用作包裹的料子，玄凌瞧着眼熟，想了想，好像和言熠身上那件衣服差不多。
身旁的火堆将灭，散发着仅剩的余温。玄凌起身，左右看了看，又叫了声“言熠”，无人应答后，他准备出了山洞看看。
山洞之外，大片的银树映入玄凌眼中，竟叫他无法完全睁开眼睛，只得拿手挡在视线之前，好能适应些这雪白的景。
正疑此处为何有成片的林子，便见那林中氤氲，升腾起阵阵白气，好似那九天仙境一般。好奇心驱使他顺着白气的方向探去，离那白气愈近，便愈感温热。
玄凌寻到跟前，才发现这白气所在的位置正是一个汤池子，而那汤池子里好像站着个人，一动不动，只拿背对着他。
那人正是言熠。
昨日玄凌失力昏倒，便被言熠一路背着，除了身上背着的一人，手中还拖了两匹雪狼，又行了不知多久的路程，绕过一个山头，才到了此处。
言熠寻到山洞时，已是深夜，他先在外面捡了些能燃的草枝，点了火堆，又将拖回来的那两只雪狼扒皮，带血的皮毛在雪里蹭了蹭，瞧着干净了些，便垫在玄凌身子下面做毯子用。
奈何两张雪狼的皮依旧解不了玄凌的冷颤，火光正旺，玄凌却抖得更厉害，左肩的伤处本止了血，却因他剧烈的颤抖而撕裂得更甚，言熠见状，便扯了衣衫一角，将那渗血的绸带取下，重新换上布料裹起。
夜间寒意不止，玄凌额间发汗，身上也跟着滚烫起来，山洞里火光荧荧，言熠却坐在火的另一旁看着他。
“应该将他团抱在怀里，这样就不发颤了，”言熠想，可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响起，“——师父五洲灵尊，区区风寒要不了他的性命，倒是你，举动这般轻浮，怕不是有别的念想。”
“我没有！”言熠大声否认，“师父太难受了，我就是想让他不那么难受。”
“——骗子，”那个声音又驳斥了他，“你分明想了别的。”
“我没有，”言熠喉间微动，看着玄凌蜷缩在大氅中，竟生出些怜惜来。
“——你想抱着他。”
“没有......”言熠语顿，“我，我是想帮他。”
“——那为何你心中不定？”
心中不定，有所顾忌，才会踌躇，言熠想，他究竟在顾忌些什么？他为师，我为徒，相互扶持本就是正理，何须顾忌？
如此一想，好似为自己寻了个底气十足的理由，于是那个声音被浇灭，言熠移坐过去，将玄凌抬起，抱在怀中，又将大氅披在外面，将二人一起裹住。
燃着的草枝时不时传出枝干迸裂的声音，正迷糊着的玄凌被言熠这么一托起，仿佛找到了人形暖炉，双手不自觉的便环上了言熠腰间，脑袋蹭了蹭，贴的更近了些。
言熠紧绷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玄凌蹭在他怀中，好似也给他生了把火。先烧在脸上，颊间泛起微红，而后顺在耳间，一切细微的声音都更加敏感。再是脖颈，似柳絮飘过的痒。往下是胸口滚烫，再往下是......
言熠羞赧，不敢在看。
夜过，言熠睁眼，发现怀中抱着的人正直愣愣的躺在他眼前，二人一同压在那雪狼皮毛之上，共裹着大氅，拥在一起。玄凌的眼、鼻、嘴，离他不过一个指尖的距离，是头微微一侧便可触及的距离。他忽地慌了，抽身而出，逃离了那个暖得不像话的地方。
得了一寸，便想再更进一尺，人欲不过是如此。
身上的余温将他重新拖回，人已出，心还在，身体里有个部分仿佛在慢慢觉醒，周身陷入一种软绵而湿漉的状态，躺着的那人什么都没做，却能致他落入这般狼狈的境地之中。
言熠看着玄凌，竟生出对自己的恼意来。
君子持身正，小人易歪斜，言熠今日在他师父身上做了小人。
林中汤池子滚烫，言熠却不避，借着这汤池子，掩下心间欲动的那分糜乱。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破雪制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