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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言明心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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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皇上位的第一把火就先从言熠这里烧了起来,乾仁处新换主司,九天闻声得知,立马派人去临武朝好好打探了一番这新主司——说是九天的人,可瞧着却并无半分九天仙灵的做派,下去探查的灵官好好询问了一番,才得知这言熠实则是玄凌前些日子收入芜青所的弟子,上次障林除怪也是玄凌带着他一起去的,想来这灵尊大人定是十分器重他,将这凡间事务顺带抗在他那小弟子肩头。
天帝得知后只是缓缓点了点头,“玄凌已是这五洲之灵顶首,自然不会再接下人皇底下的繁事,如今他将这位子推给了他那徒弟,不过是不想驳回新人皇的脸面,省的得罪了人。”而后他抚了抚长髯,又道:“不过他这小弟子我倒是从未见过,这玄凌是什么时候收的弟子?”
灵官身旁的通禺君上前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上次我去芜青所瞧着他们师徒二人关系不太好,应该是才收下不久的吧。”
天帝侧头一笑,“哦?关系不好?”
通禺君点点头,“还是那位灵尊大人哄着逼着才让那小弟子将这新主司的位子坐稳了的。”
“你这么说倒是奇怪,虽说人皇那里不比九天,但乾仁处主司好歹也是天人之处的首领,若非是那小徒弟嫌底下做事磕碜,有意上我们这九天来?”
灵官听了摇摇头,“并非如天帝所言一般,我下去见了他,只当是见了冲鼻子的天火石,那小子脸臭的很,做事直来直往,半分不懂得权衡磨滑,莫说九天,就连乾仁处手下的人都颇有微词,对这位新主司很是不满呢。”
“看来这玄凌没给他的小弟子教过为人处世之道,”天帝转头又问,“这个灵尊近日在忙些什么?怎的这些日子竟没来九天述职?”
通禺君有些尴尬的扶手道:“灵尊大人忙着......吃茶、打瞌睡、翻闲书......”
“什么!?”
“——阿嚏!”玄凌猛地打了个喷嚏,险些从椅座上摔下来,而后他又摸了摸鼻子道:“什么人念叨我呢?”
“灵主儿,我就说你岁数大了,这大冷天的你别带着那把老骨头生了风寒。”小姝慢悠悠的道。
“你别一口一个岁数大的,我让你往临武朝送的炖羊肉送到了?”
“我让地灵去了,”小姝道,“不过灵主儿,你也太夸张了吧,言熠这才走了半个月,我和地灵上上下下跑那乾仁处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临武朝又不是没有,再说言熠也不让我们再送了,说是影响不好。”
“我给自己的徒弟送吃送喝怎么就影响不好了?我看就是你和地灵俩人懒的跑动。”
“冤枉冤枉!”小姝转过头盯着玄凌,“如若这样说的话,那下次你自己亲自去送,不更能显得你这灵尊大人疼弟子吗?”
玄凌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这种小事就不要劳烦我这把老骨头了,要不我养你俩干嘛?就听你俩喘气啊?”
小姝嫌弃的摇摇头,“灵主儿这张嘴,真是......”
“真是什么?”玄凌勾眉侧眼稍带威胁的看着小姝道。
“巧言善辩能说会道诡谲强谈。”小姝假笑着应付过去,心里却道:“真是不要脸皮还故装大方!”
说起来小姝也是想不通,让言熠走的也是他,后面累死累活的让她和地灵送东西的也是他,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什么呢?
“灵主儿,”小姝凑到玄凌跟前道,“我问你个问题呗。”
玄凌漫不经心捧着本书道:“问。”
小姝扣了扣手,欲言又止的道:“你是不是看上......不对不对,你是不是喜......哎呀,就是——”她问了停停了问,前前后后纠正自己开口的话快魔怔了。
玄凌撇了她一眼,“你这半天支支吾吾说了又停停了又说的到底想问什么?”
小姝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道:“你先保证我问了之后不打我。”
“说不说,不说我上去休息了。”玄凌作势起身上楼,被小姝一把按下来。
“灵主儿,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言熠啊?”小姝将‘那个’二字声音压的特别低。
“什么啊?”玄凌道:“言熠怎么了?”
“就是......哎呀我不管了,灵主儿你是不是喜欢言熠啊!?”
玄凌愣了。
说什么?喜欢?谁?
言熠?
这么唐突着问出来,小姝悔得肠子都青了,硬撑在原地偷偷瞅着玄凌的表情,而玄凌却什么都没说只愣在原地盯着一处发呆。小姝左思右想的知道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便立马自打自说道:“哎呀,我我我,我说错了话,该打该打,灵主儿你别往心里.....”
“喜欢,”玄凌突然打断她,从一旁移了目光过来,眉眼带水的看着她道:“你如果想问的是这个的话,我便大大方方的告诉你,言熠——我喜欢。”
说罢,他便嘴角带笑的拂过眉心,一句喜欢讲出来,玄凌感觉胸间闷着的气透了大半,长长的吁出来,好似忘了面前还有人看着听着,脸上的表情也不自控的溢了出来。
他笑着,见小姝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一副虽然我有点预感到但是没想到是真的的震惊表情。
“怎么?”玄凌似笑非笑的打趣她,“你问的我,自己倒先傻了?”
“我就这么一猜,没成想......”
“——没成想是真的?”玄凌侧过头笑笑,“如今你既已知道了,又作何感想?”
小姝静默了片刻,而后扣着手低声道:“灵主儿若是没开玩笑的话,我便替灵主儿守好这个秘密。”
“谁说我要当秘密了,”玄凌道,“我这铁梧桐三千年才遇见个可人儿开一次花,哪肯藏着掖着?再说,这事怎么能藏得住?”
他顿了顿,将身边茶杯盖翻起来又放下,放下又翻起来,旁若无人的低头自语道:“我待他好,自然要他知道,也要旁人知道。我护着他,自然也念着他,如若旁人敢欺辱他,敢为难他,我定是要那人也不好过。小姝,我今日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再闷着自己,也不想再闷着念着他的那颗心——如若不是这种喜欢压着人难受,可能今日就连我自己也没个答案。”
“灵主儿,你知道我并不是......并不是不想你好,”小姝支支吾吾开口道,“如今言熠已成了您门下的弟子,若此事是真,算起来于理不合,他又是男儿身,于常不符,您身居五洲灵尊之位,受万千垂拜,若是.......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您这灵尊之位,又该往哪里放呢?”
说到底,小姝还是怕这天下人的一张嘴。她自被玄凌救下一命之时起,就决心要一己之力好好护着这位嘴上不说实则心善的灵尊大人,如今让她误打误撞的知道这么一件不得了的事,小姝心里也是思虑万千。
芜青所里自从言熠进来,她就隐隐察觉出玄凌时不时溢出的心思来。比如:言熠若在一旁看书,灵主儿就会从书房里搬出一堆同系列的功法书摆在桌上,好让那小子看完之后还能接着续着看。又比如:每每言熠和地灵一起练功法之前,地灵总会被玄凌先叫去指点一番,之后的练习,言熠身上的伤便少了些。
这些事做完了之后,他也不言语,就默默的当做无事发生,再拿师父的幌子绕着毫不知情的言熠。
如此种种,若说玄凌不是动了真心思,那便是眼瞎了。
玄凌笑着将书合上,又添了杯热茶搭在手上,“五洲灵尊?你当真以为我是指着这个名头过日子的吗?”
他低头饮了口茶,缓缓又道:“天帝给我这个名头,并不是为着我成灵的贺喜,我从这乔山上幻生出来,是这三界六道中唯一仗着天地之精气而生的灵,若是以后入了天道,功劳最大的自然是天帝——他一双慧眼识人好,才将我从这破山头上挑出来,成了那九天上唯一一个灵气胜过仙气的仙家,以后为他效劳做事,也得笑脸嘻嘻谢他提拔之恩。”
玄凌说着目光徐徐暗下来,“可我不想要——小姝,我不想再去九天当傻子了。如今我满心里只盛着一个言熠罢了,他若是安安稳稳,我怎样都好。”
“灵主儿......”小姝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起这些年灵主儿每回从那九天上下来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不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能让他放下这些不再去想的人,她又有何理由去拦呢?
小姝想通了这个理儿,便三下五除二的将之前那些顾虑全部扫到耳后,又恢复到平常的皮样子,呲着牙冲着玄凌打气道:“灵主儿若是觉得好,那便怎样都好!不过是个言熠,你拿不下来不是还有我和地灵嘛!我俩一上手,就知有没有!”
玄凌被小姝这么一逗,才从方才的混想中脱出来,“你快别给我添乱了!到时候吓坏了那小子,就是我为师不尊了。”
“搞得你什么时候尊过一样......”
“——啧!不许私下妄议你灵尊大人。”
“略,”小姝冲着玄凌吐了吐舌头,转头又想起出门送饭已久的地灵现在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道:“地灵怎么现在还没回来?送个饭至于这么久吗?”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玄凌心道,“如今言熠将将上任不过半月之久,人心不齐,底下指不定有一堆人头官司等着他,莫不是今日又恰好让地灵碰上了什么?”
正想着,就见地灵猛的一推门进来,衣服上还带着些类似血迹但比血迹还要鲜红些的印子,吓得玄凌心里咯噔一声,“这又是怎么了?”
地灵一抹脑门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道:“灵主儿,言熠有麻烦了。”
临武朝,乾仁处。
人群熙攘间,穿插着无数嘈杂的声音,场面极度混乱,你推我搡的来回挑拨。人群按衣服颜色分成了两拨人,一拨穿着紫底金线的短身利落衣袍,一拨是乾仁处官服——烟草灰色衣袍上绢着各人的法器,以赤焰索作的图纹游蛇般缀在言熠腰间,他紧皱着眉,努力的将身上被那来的泼皮溜子洒的染料擦净,奈何却染了自己一手的红。
底下那些闹腾的人,是从川龙洲来的州府官人,一个个身着衣冠,干的却是泼皮耍赖子的事儿。前不久,言熠命人彻查这五洲近年来各处所生的奇异怪兽与这阴邪躁动之事,查来查去,发现只有川龙洲这处生变最多,一年交上来的案子摞起来能砸死个人,但是说起来也好笑,这案子里大小的事儿都有,大事也就算了,这小事却能小到家中的鸡被黄鼠狼咬死也要上这乾仁处底下的伏妖处出去办。
言熠便拟了条令命人散发下去,各州府官人若有案牍来报,须得事分大小的按程度来奏,急重之事着红色标记,缓轻之事着黄色标记,若是再有什么打黄鼠狼捉鸡之类的,那便不用送上来了。
这条新令一下,各洲州府官人不乐意了,若是要分轻重缓急,那么多案子累上来倒是先要他们自己动手分类编辑,谁乐意做?
于是这帮人就凑在一起,准备一起往乾仁处跑一趟,好好会会这个新任主司,之前都这么安稳了几十年,到了这新官跟前倒是说改就改,这不给他们没事找事做吗?
一大早这群人便凑到这乾仁处理论,起先还好端端的说话,到后面便争红了脸,把早就藏好的红色染料往这乾仁处泼,见人泼人,见神泼神,边泼还边嚷嚷:“今日之事便是急重之事,红色标记也上了,主司大人,你倒是管一管啊!”
乾仁处被这么一来弄的乱翻了天,恰好又让送饭的地灵遇见,无缘无故的又卷入这么个可笑是非里,白白沾染了一身的染料,便被言熠推搡的出了门。
玄凌听了,摇着头嗤笑了声,“我以为什么事呢。”
“灵主儿,我们要不要下去帮忙?”地灵脸上也沾了些染料,花着脸问道。
“怎么帮?下去把那些官人绑起来打一顿?”
“我看行,”小姝握着拳头恨恨的道:“谁欺负言熠我就收拾谁。”
玄凌眼睛一眯,半寐半醒的道:“行啊,到时候九天知道了就给芜青所扔下来个滥杀滥打凡人之罪,到时候我便把你扔出去抵罪。”
“什么啊!灵主儿到底是让我们去还是不让我们去啊?”小姝无奈的瞥向地灵。
刚才还一顿情深意切的窝心情话,如今就将这情话的主人置于困境中不管不顾,小姝恶狠狠的看着玄凌,心里就两个字送给他:骗子!
“乾仁处主司若是连这点鸡毛蒜皮的事都处理不好还当什么当,”玄凌慢悠悠的道,“言熠既已掌事,心中自有沟壑,不必为此烦忧。”
一侧还着急搬救兵的小姝和地灵四目相对,心想这灵主儿说什么屁话呢?连吃饭这种芝麻大点的小事他都上心,如今这重要之事上门竟不管不顾?
没等他俩再理论,玄凌又调整了姿势躺的更舒服了些,懒散道:“说起川龙洲我便又想起一事来,这都半个月了,西海君的“好东西”扔在我这儿快落灰了,怎么还不着急着上门呢?”
地灵问:“什么好东西?”
“没什么,西海君不急我便不急,”玄凌抚眉道,“既是如此,那明日便先去拜会那位。”
小姝扒拉个脑袋,“哪位?”
玄凌轻声道:“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