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天地悠悠独涕下 ...

  •   “我知你嗜甜,但这家的生煎包子着实不错,你尝尝。”
      展昭见碟中生煎皮上均匀洒满芝麻,香气四溢,底部煎成金黄色,一口咬上去,满嘴汤汁,肉质鲜嫩,便是他素来嗜甜,也忍不住多吃几个。
      白玉堂见他爱吃,便吩咐小二又加了一屉,顺便替他盛了一碗白糜:“煎包配白糜最好,吃完不油不淡。”
      展昭倒也不与他客气,笑了一笑:“多谢。”
      白玉堂见他吃得香甜,他看着也似有几分欣喜。二人雅间中相对而坐,一人吃饭,一人饮水,皆饱腹。
      展昭席间抬头,见白玉堂分毫未动,不由问道:“你怎地不吃?”
      白玉堂道:“昨宵喝了一宿酒,舌头无甚滋味。”
      展昭皱眉道:“佳酿纵好,多喝伤身,你如何竟......”话到一半才想起白玉堂因何纵酒伤身,骤然不语,低头将未完话语与勺中白糜一道吞入腹中。
      白玉堂见状暗觉好笑,有心逗他一逗,笑道:“我今日方知莲台峰上竟有此等绝学。”
      展昭与他相处日久,知他忽言此事,定然有诈,顾自低头吃粥,并不开口,却不料白玉堂自说自话的本事也是蓬莱岛上头一份的。只听他道:“掩耳盗铃的本事,展昭你倒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展昭拼尽全身真气才将面上热血堪堪压下,抬头淡淡道:“玉堂若艳羡,往莲台峰上走一遭便是,何必于此间徒逞口舌之利?”
      白玉堂见他纵然神色淡然,一双通红的耳尖到底是将主人卖了个干净,便笑道:“走一遭倒是不难。只是尊师问起,我却如何应答?”
      展昭道:“西洋剑客与师父既有五年之约,你去践约,我师父定然高兴,不会为难。”
      白玉堂一时倒是忘了此桩公案,听展昭提及,便道:“携徒对阵,你若不去,如何对阵?”
      展昭看了他一眼,道:“莲台峰上有我二师兄在,单论剑术,只怕你也讨不了好去。”
      白玉堂道:“莲台高徒的剑术自是不容小觑。只是,我当初问你鱼肠剑藏明辉阁一事,你却是应了来日同上莲台峰的。”白玉堂原本还想再说一句,展弟真君子,不当推诿,到底是酸气重了些,在腹中转了一转,还是忍了下来。
      展昭提及五年之约,本想将此事带过,却不防当日道他是至交好友,相约同上莲台峰,今日知他变了心思,这话倒不好胡乱应承,想了想,便道:“莲台峰峰峦嶙峋,悬石错列,师父来信提及近年参悟五行八卦之术,只怕将去路掩盖其中。若是西洋剑客同往,我身为小辈,理当开山劈路,不敢怠慢。你若孤身前去,我也自当同行,不教你乱石丛中消磨光阴,到时比武相较,也免得我师兄赢得不甚光彩。”
      白玉堂见这人说话间竟是公事公办的言语,半点不提及二人情分,这话摆到他任一一位哥哥身上都使得,不由得他腹中那股酸气愈浓,点点怒气又从心头而起,冷了脸色,想要发作,却到底是顾及与这人情谊,强灌了一杯茶水,不再开口接话。
      展昭见白玉堂神色有变,心知是自己说话过分了些,此事却教他如何服软,索性将掩耳盗铃的本事修炼得再精纯些,只佯作不知,盛了一碗白糜,推到白玉堂面前,道:“用点粥吧,凉了不好吃。”
      白玉堂见他纵然寡言,面含歉然,一双水眸氤氲在白糜的热气里,恍如天水一色,再大的脾性也去了几分,放下茶盏,就着小菜吃了几口,又听他道:“方才你问我如何猜到,不妨先说你心中猜想。”
      白玉堂看他一眼,道:“我遇到那孩童昏睡路中,是在何处,你可知晓?”
      展昭摇头不知。
      白玉堂道:“月老庙前,红绸树下。”
      展昭一愣,道:“城西月老庙前?”
      白玉堂点头道:“就是你买他花灯的地方。”
      展昭皱眉道:“洛大哥说与他纠缠也是在月老庙前。莫非月老庙中有机关?”
      白玉堂唤来小二付了银钱,道:“你我前去一探便知。”
      展昭亦起身道:“可你又是如何猜得缩骨功?”
      白玉堂道:“当日丁兆蕙那厮曾说,下令之人,纵然面纱遮面,难掩其碧眼金发。碧眼金发,乃西域之人。而今日公孙又说那孩童所中西域奇药,我心思便往那边靠了靠。后来又听那洛以安说,他也曾遇卖灯童子纠缠,不免疑心又重几分。不过无凭无据,都是猜测罢了。”
      展昭点头道:“先去月老庙,再论其它。”
      白玉堂下楼见流星甩尾上前,却是笑了一笑:“只是你我二人只得这一匹马,如何去往城西?”
      展昭见这人气性刚退,风流逗耍的性子又来,便也笑了笑,一跃而稳坐马背,道:“玉堂虚无飘渺影,在下自叹弗如,只得借此良驹,先行一步。”说罢,也不等白玉堂回话,打马便走,倒教旁人贪看他少年侠气,恣肆放纵。
      白玉堂此时脸上倒是露了些真切的笑意,自语道:“你这般年纪,合该此般行事,莫教这天地樊笼拘了你去。”

      待白玉堂到时,展昭已将月老庙前后找遍,并无异样,正在问询解签之人,怎奈昨夜元夕,求签解签女子众多,实在是记不清楚。
      展昭原也猜到一二,话锋一转,问起昨夜可见卖灯童子。
      那解签之人闻言一笑道:“你问他呀,昨儿晚上路滑人多,他人小却又贪心拿了太多灯笼,不知道撞了多少人呢。有位面凶的相公还要打他,亏得我上前去求了个情。”
      展昭又道:“那他何时离去,先生可知道?”
      那解签之人皱眉想了想,道:“何时走的,还真记不清楚。左右我收摊时,他人不在。”
      展昭道:“确切时辰可记得?”
      那解签之人道:“亥正三刻。”
      展昭闻言笑了笑:“先生记得这般准?”
      那解签之人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我既与月老庙前解签算卦,也算得一门侍鬼神的差事。这开卦收摊的时辰皆有学问,不可乱了章法。”
      白玉堂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上前问道:“哦?不知有何章法?”
      展昭见白玉堂露面,笑道:“竟慢这许多,看来你近日功夫惫懒,只怕是打不过我二师兄。”
      白玉堂心道,打不过他又如何,打得过你便好,左右是你我日后床上立规矩,难不成还能让你二师兄相帮不成?这话却只能烂在腹中,只道:“打不过便打不过,左右是丢我师父的颜面,不打紧。”
      展昭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
      二人言语往来,却看得那解签之人眉头暗锁,只听他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也可是江南人士?”
      白玉堂挑了挑眉,道:“正是。”
      他又转头看向展昭,在二人面上徘徊许久,心中暗暗掐算,片刻后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这位小哥性属润水,这位公子却是炎火之身。二者相克不相融,还是趁早分道为好。”
      展昭听了只道是江湖人胡言乱语,不以为然,却不料那解签之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接了一句:“更何况小哥乃是命定地泽之人。”
      地泽二字一出,教展昭脸色骤变:“你!”
      白玉堂却是握住展昭手腕,镇定不乱,直直看向那解签之人,道:“先生此话何意?”
      那解签之人道:“我此话何意,只怕二位心中了然。我见二位都是人中龙凤,于心不忍,故而开口相劝。”
      白玉堂却是冷冷一笑,道:“装神弄鬼,一派胡言。他既为地泽,七分尘土三分水,性当属土,火焚木而生土,照此说来,我与他分明相生相融。你这厮却是空口白牙言语挑拨,是何居心!”
      那解签之人被白玉堂冷眼相待,却也不惧,只苦笑道:“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字字为真。你二人既不肯信,我也别无他法。只不过,我有一言须与小哥明说。”
      展昭骤惊过后,倒也稳了心神,闻言与白玉堂对视一眼,便道:“先生请说。”
      那解签之人道:“心中日月在,朗朗乾坤明。此身虽有异,但求情长存。”
      展昭不解,正欲开口,却见那解签人摆了摆手,叹道:“我言尽于此,二位,好自为之。”
      白玉堂见状拉了展昭便走:“这等游方术士,信他作甚?话既问完,展昭,我们走吧。”
      展昭心中纵有疑虑,此时也不便开口,只朝那解签之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却未见那解签之人听得“展昭”二字,心念一动,掐指一算,倏尔神色大变,退了数步,待跌坐凳上,才堪堪稳住身形,口中喃喃道:“展昭?!你竟叫展昭?!原来不是地泽,竟是天泽!”

      那解签人所言,二人走远不曾听到,倒是遇着赵虎率众衙役贴榜寻人。
      “展兄弟,白五侠,你二人果真在此!公孙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原来是公孙策看了洛以安卷宗,推断白展二人查案定然先去月老庙,正巧他于旧书上查出一些端倪,故而命赵虎前来,一路贴榜寻人,顺道带个口信。
      展昭问道:“什么口信?”
      赵虎道:“先生说,按脉象与药性推算,那人应当在昨日酉时中药。”
      展昭闻言看着白玉堂,道:“若是酉时中药,那撞我之人,确然不是那个孩童。洛大哥遇到的,也不是他。”
      白玉堂点头道:“看来此事真与明辉阁有关。”
      赵虎在一旁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明辉阁?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白展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道,明辉阁行事恣肆,若此事真与明辉阁有关,还需及早告知大人,早做防范。
      只听得展昭道:“此事关系重大,此地不宜详谈。我二人先回府中禀明大哥,待赵虎哥你回府中,我再与你细说。”
      赵虎见状心知此案重大,不敢拖延,忙道:“如此,展兄弟快些回去。”
      展昭朝赵虎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却听白玉堂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过会去府上寻你。”
      展昭却忧心他折回寻人,便道:“江湖游方术士,听过便罢,切莫当真。”
      白玉堂忍不住笑了笑,道:“放心,纵比不得你君子容人,这点肚量我却还是有的。”
      展昭见他如此神情,也觉着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歉然一笑,扬鞭打马,凌尘而去。
      白玉堂见展昭已远,朝赵虎点了点头,便自往城东而行,倏忽片刻,踪影不见,直看得众衙役咋舌哑然,教赵虎拉下脸来一番训斥才收回心神。

      这一边赵虎贴榜寻人,那一边展昭赶回府中,见包拯仪仗已归,便将流星交由衙役照看,直去书房拜见。
      待入房中,果见包拯与公孙策二人对坐相谈,二人循声转头看他,展昭依礼抱拳俯身道:“见过包大人,见过公孙先生。”
      包拯忙道:“展护卫不必多礼,一旁就坐。”
      护卫?展昭心中生疑,看了公孙策一眼,那公孙策见他望来却是眸中神色难明,默然良久,终是轻叹一声,道:“昨日大人入宫伴驾,替你求了恩典,免你耀武楼献艺,封你御前四品带刀护卫。”
      公孙策话音方落,展昭便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唤道:“圣旨下!展昭接旨!”
      公孙策双眉微挑,看了包拯一眼。包拯却似不敢看他,转头轻咳一声,对尚在怔忡的展昭道:“展护卫,圣旨已下,随我接旨。”
      包拯出门见是陈琳前来宣旨,彼此微微点头示意。待一应人等跪地,陈琳展卷扬声道:“门下。朕自即位,内立法度,外拒强权,享国日盛。然北有契丹西夏环伺,内有社稷黎民待安,故广开言路,举贤任能。今包卿门下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故此特封展昭御前四品带刀护卫。”
      “展护卫,领旨谢恩吧。”
      展昭跪坐庭中,耳畔公孙策那句“替你求了恩典”尚未消散,又听得陈琳言道“领旨谢恩”,忽觉看不清眼前之人,看不清脚下之路。他转头去寻公孙策,可他却伏于地上,不曾抬头,不由得心中微凉:大哥终究不能陪我走完这一程,既已到此,余下的路,只能由我一人走了。一念初生,虽是自己选的路,却终是忍不住红了眼角。
      陈琳只见眼前这清俊少年抿了抿唇,伏地重重叩首,方起身接旨道:“谢主隆恩。”旁人起身恭贺,他却见地砖上多了两滴清泪,只不动声色将此事记在心间。待与包拯寒暄罢,回宫覆旨,临行前,忍不住又看了那少年一眼,只见他一身靛青素衫位于众人之间,却似天地悠悠皓月当空繁星漫天而独他一人登台远眺,无声涕下。他轻叹一声,起道回宫。
      一众人替展昭欢喜,公孙策却是朝包拯笑了一笑:“这圣旨来得可真快呀,包大人。”
      包拯一见这狐狸笑面冷意,想起他素来翻覆手段,心头一颤,摸了摸鼻尖,强笑道:“昨夜官家高兴,正巧崔敏大人也在,故而这旨意来得快了些。”
      公孙策冷笑一声:“崔敏是你同窗好友,又是同朝为官。现下三言两语便将他拉来抵罪,你倒是真个铁面无私。”
      包拯被他讥讽得无言以对,只好苦笑道:“修竹你莫要再说。殿前求恩是我思虑不周,只是展昭本为此事而来,与其让他耀武楼前献艺,倒不如现下这般开场。有官家席上那番金口玉言,纵旁人有意欺侮,也须得收敛一二。”
      “他为的何事,你又知晓几分!”公孙策嘴上不肯服软,心下却知包拯此言非虚,只是纵然事到临头,他还是希望展昭能苦海抽身,免走不归路。到底是动了妄念。他心下暗叹一声,正欲将此事揭过不提,却听包拯言道:“他为的何事,我自是不知。你为的何事,我却也想不明白。”
      公孙策闻言身形一顿,淡淡道:“既然想不明白,不想也罢。”说罢,转身要走。
      包拯却不肯罢休:“我与你同科应试,如何不知你胸中文墨?你乡试会试皆拔头筹,却在官家殿试时被斥“材质疏陋,问对失次”,落得个同进士出身。事后问你缘由,你只道此生不愿入翰林,只愿回乡护佑一方黎民,这便罢了。可那日危难之际,展昭救我性命,你却转口便要入我府中当一名主簿。公孙修竹,凭你才学,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你此般种种,到底求得什么?”
      公孙策见他目光灼灼,咄咄逼人,却是心间一涩,到底对不住他,只是展昭身家性命皆在此间,如何轻易说出口,只得轻叹一声,道:“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包拯见他神情寥落,情知眼下再问也无济于事,便叹道:“你既不愿说,我也不逼你。我但求你,莫要埋没了这一身才学。我去书房理卷宗,展昭御前行走,借调府中一事,你与他细说罢。”
      包拯说完又见公孙策双眉暗锁,忍不住想抬手替他抚平,手伸到一半,到底是转了个弯,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青丝,见他抬眸望来,轻笑了笑,转身便走。
      公孙策看他身影走远,心间滋味难明,转身又见展昭朝他微微一笑,不由也回了一笑,抬头看了看雪后初初放晴的天空,长吁一口气,心叹道,罢了,此生终究是欠了他的。
      可是此时公孙策却未分清,他这一声叹,到底是欠谁的更多些。

      公孙策与展昭说明御前行走,借调府中一事,道他每月入宫当值五日,具体日程以宫中下发文书为准,而寻常时候便借调开封府。
      “宫中行事,多做少言。你所求之事,当徐徐图之,万万不可鲁莽。”
      “是。展昭谨记大哥教诲。”
      公孙策还想说些什么,见展昭神色落寞,并无多少欣喜之色,无非是想到日后艰难,终究尚未到弱冠之年,心下又是一叹,嘴上话锋一转,问起案情如何。
      展昭闻言倒是记起一笔旧账来,想他当日入云翻墨救赵允让时,新伤初愈,本是瞒着公孙策的,谁料后来遇着丁兆蕙与白玉堂,交了朋友,夜饮未归。第二日酒醒,血渍带着酒气,如何回得家中?特地沐浴更衣,打好应对腹稿,才敢回去对公孙策说明情由。谁料,公孙策见他衣着上下一身新,未等他开口,便动了天大的脾性,厉声呵斥他下跪于地,取来手腕粗的藤鞭,作势要打。展昭心知此番原是他有错在先,却未料到公孙竟一言未问,便请了家法,心中到底意气不平,索性也不辩解,任由那藤条打在身上也不喊疼。却是公孙策打了两下,舍不得下手再打,将藤鞭狠狠掷于地上,厉声问道:“你昨夜究竟去了何处!”
      展昭忍痛抬头看了一眼公孙策,心中权衡,终是开口道:“秦淮河畔,云翻墨。”
      “云翻墨?!你!你!你好啊!真是人大心也大了!连那种地方都敢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你是什么身份!”
      展昭垂眸道:“我知道。”
      公孙策一时气结:“你既知道,还去那里做什么!”
      展昭闻言却是抬头直直看向公孙策,淡淡道:“我虽是坤族,却并非女子,又如何去不得?”
      公孙策不想他竟有如此一问,气急反笑,道:“好啊!莲台峰上数年修炼,你倒是修得伶牙俐齿了!我且问你,你昨夜去云翻墨楼中到底做了什么?你这身衣服又是从何而来?”
      展昭见公孙策着实气得狠了,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不由暗悔自己出言顶撞,公孙身体素有旧疾,若因此病发,岂非成一世之恨?念及此,展昭暗暗咬了咬牙,道:“大哥莫恼,我照实说便是了。”
      他略过飞身救人,两剑相斗,只说是一时兴起,去云翻墨楼中吃了杯酒,孰料正巧遇见有人生事,机缘结交丁白二人,相见恨晚,故留于船中吃酒谈天,兴起忘归,待回神时已见东方微白。
      展昭看了看公孙策神色,又道:“只怪我三人一夜畅谈,忘了时辰。我又怕一身酒气惹得大哥不快,故而借地沐浴更衣。此番行事,是我率性而为,大哥莫要动怒,平白气坏了身子,日后我收敛些也就是了。”
      公孙策听他一番言语,倒也找不出疏错之处,心中怒气稍减,只道:“伸手过来。”
      展昭心知是要探脉,不知昨日缠斗可有留下痕迹,迫于公孙策滔天怒气,只得乖乖伸手过去。
      公孙策按脉半晌,见他脉象平稳,真气些许不安游走,当是昨夜饮酒过量而致,心中已将他的说辞信了一半,面上仍是厉色道:“当真与那二人一夜吃酒,并无其它?”
      展昭毕竟君子心性,又兼年岁不到,情关未开,虽知晓坤族一事,却并未想到情欲二字上去,故而闻言心中生疑,我与那二人除了吃酒练武谈天,还能做些什么不成?大哥莫非是气糊涂了?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只听他道:“并无其它。大哥若还有气,另行责罚便是,万万不可气损了心神。”
      “气损心神?”公孙策嘲讽一笑,“你若真怕我气损心神,如何会问出那句话来?”
      “大哥,是我一时失言,都是我的过错。”
      公孙策见他跪于尘土,沾污了他身上锦缎暗纹,见他白皙颈项被藤条无意带到,现下露出狰狞红痕,又见他一双秋水明眸不染尘,不由心下叹惋,这本是天地的过错,如何能教你一身承担?责备之心渐隐,看着面前少年,公孙策只觉出无限心疼与无奈,轻叹一声,上前将他扶起,柔声问道:“方才打你可打疼了?”
      展昭顺势起身,却摇头笑道:“不疼。大哥责备,分内之事。”
      公孙策领他上榻查看伤势,除去他上衣露出一片白皙脊背,只见脊背上两条鞭痕红肿浮起,隐隐沥出血迹,教人看得心惊。展昭纵然内力修为精进,到底是血肉之躯,更何况方才公孙气急之下,下手不分轻重,而展昭心中意气不平,有意撤了护身真气,生生受了两鞭。
      公孙策在鞭痕周围轻按数下,见手下之人肌肉紧绷,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这还不叫疼!忍着些,我去取药来。”
      当初一出苦肉计遮掩了实情,然此时,案涉明辉阁,若要和盘托出,势必牵扯出这笔旧账,公孙知晓,岂肯与他干休?一时间倒教展昭进退两难。
      公孙看出展昭犹疑神色,眸光一闪,道:“怎么?方才说已有端倪,现下怎么吞吞吐吐起来?”
      左右再吃一顿鞭子罢了,人命为重。展昭看了眼公孙策神情,斟酌开口道:“方才月老庙前遇着赵虎哥,他说大哥你按药性推算,那孩童中药是在酉时。而我与玉......我与洛大哥皆在戌时前后遇见过他,照此算来,我们所遇之人只怕是人假扮。”
      公孙策皱眉道:“假扮?他一个孩子,假扮他作甚?再说,又如何假扮?身量年岁又如何假扮得像?”
      展昭轻咳一声,道:“江湖上能人异士众多,或有能缩骨功。”
      公孙策奇道:“缩骨功?真有这种功夫?”
      展昭点头道:“确有其事。”
      公孙策道:“那假扮卖灯童子混于人群,是为掩人耳目,还是为声东击西?”
      展昭道:“只怕二者兼而有之。洛大哥说,卖灯童子与他纠缠,故而失了亦芷姑娘踪迹。”
      公孙策闻言递了一卷案宗,道:“他的口述案宗,我方才看了。这是那位老汉的口述,你打开看看。”
      展昭匆匆扫过一遍,道:“他孙女竟也是去过月老庙后不见踪迹。方才我已将月老庙前后查过,并无可疑之处。倒是那庙前解签之人说,卖灯童子昨夜在月老庙前逗留许久。”
      公孙策轻叹道:“你二人走后不久,陆陆续续又有数人前来报官,皆说是家中妙龄女子昨夜失踪,眼下正在后堂录口述,这般看来,只怕此事非小。”
      公孙策转念又道:“你方才说缩骨功,那可知这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展昭道:“明辉阁。”
      公孙策心下一惊,道:“明辉阁?!便是那个“尽负天下人”的明辉阁?!”
      展昭点头道:“正是。”
      公孙策皱眉道:“明辉阁处世乖戾,素与朝廷作对,可却从未在皇都城中挑生事端。此番若真是明辉阁幕后操纵,官家断不会再容它了。江湖不稳,庙堂难安,只怕又是一番风雨。”
      展昭却想到公孙策前几日考较过的李陵降北一事,问道:“可倘若并非明辉阁所为?”
      公孙策看了展昭一眼,眸含赞许,道:“若并非明辉阁所为,而是有人暗中构陷,那此人所图大矣,我们更是不得不防。”
      展昭心中记下:“可如今,数人失踪,那孩童又在昏睡,明辉阁又是飘渺无影,无人知其地处,我们如何下手?”
      “明辉阁虽渺无踪迹,我们手中总有案卷可循,这数人查下来,狐狸也总有露出......”公孙策话到一半,见展昭轻舒了一口气,心念骤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勾,朝展昭微微一笑,道,“不对呀,你二人出门之前便道心中已有头绪,那时药效未明,你却是如何推断案涉明辉阁?”
      展昭暗道糟糕,方才以为此事已过,松了心神,不料被杀了个回马枪,正不知如何作答,幸而听得门外有人接道:“他本是不知,只不过昨日听我提起一桩旧事,故而有此一断。”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太慢了,没写到点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