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教授与沈医生》朝北的窗

13、第 13 章

　　1、拔牙
　　陆老师长智齿，半年内反复发作冠周炎，劝过无数次让他去拔了，就是各种扭捏拖延，吃消炎药压下去立刻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次因为重大专项结题的事着急上火又发炎了，整个脸肿的跟塞了俩乒乓球似的，饶是这样还逞强吃点甲硝唑、漱点氯己定了事，怎么都不肯跟我去口腔科。
　　我拿出N年没用过的似水柔情：“很疼吧？乖，跟姐去拔牙，拔了就不疼了。”
　　陆老师捂着腮帮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摇头：“NO。”
　　“不拔还会疼。”
　　陆智周坚定不移：“那也不拔。拔牙好疼的。”
　　“发炎不照样疼？”
　　“吃药就不疼了。”
　　对这种冥顽不灵的人只能来点有威慑力的嘶吼加威胁：“陆智周，你丫再不去，休怪我动用家庭暴力。我下手可没轻重，轻则一过性昏迷，重则永久性生活不能自理，你自己看着吧！”
　　陆老师知道我逼急了绝不是什么好人，老实认怂，由我押着来医院口腔科。
　　即便到了医院，作为工学理学双博士，他总能找出一堆“有证据支持”的理由，妄想临阵脱逃。
　　这事两年前他就干过，当时给他预约了拔牙，结果人在门口听到里面电钻声，直接逃跑了。
　　“大约有0.2%的人猝死在手术台上。还有止血不良的，针掉进食管扎破动脉的，电钻的音频音色和指甲刮黑板高度相似，会引发极度不适…….”
　　影帝都没他这么多戏。
　　我懒得搭理他，推开门，将他踹了进去。
　　口腔科主治杜轩和我大学同一个英语班，比较熟，得知陆老师来了，露出“你也有今天”喜大普奔的夸张表情。
　　我提前跟他打了招呼：“我家这位怕疼，对你们牙医有不良刻板印象。你先说点什么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杜轩拍着胸脯打包票：“等着给好评吧。”
　　寒暄过后，杜轩拎出一个黑沉沉的大麻袋，朝陆老师微微一笑：“你看，我拔了这么多牙，没有一个……”诡异的停顿了0.05秒，“不疼的。”
　　陆老师居然被这毫无技术含量的冷幽默唬到了，紧紧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都快攥断了。
　　我真想一脚把杜轩从21楼踹下去。
　　MD，皮一下很开心伐？不知道我家老陆心理正脆弱得跟乐事薯片似的么？
　　我不耐烦催他：“少废话，快点，我忙着呢。”
　　陆老师以为我要抛弃他，双手捂胸，满眼惊恐：“千万别把我留给他。”
　　我特慈祥地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吧，他有老婆的，不会占你便宜。”
　　陆老师和杜轩皆幽怨地斜了我一眼，然后杜轩继续插科打诨：“沈含笑，你该干嘛干嘛，我保证你家老陆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
　　我：“呃~~~~”
　　前一天晚上杜轩发微信问我：“陆教授的麻药你要几成熟？量多量少取决于你们夫妻关系，不打也行，听你的。”
　　了解的知道他开玩笑，不了解的还以为我雇凶杀夫，怎么找这么个不正经的牙医？
　　拍了口腔CT，陆老师居然长了三颗智齿，每一颗都长势喜人，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发炎，还有一颗阻生智齿，横着长的，挤到了旁边的好牙。
　　带着这么一颗不守规矩的智齿，陆老师居然还有一口整齐的牙，匪夷所思。
　　一般来说，一次拔一侧智齿，另一侧留着吃饭。但是，我十分怀疑陆老师出了这个门就打死也不会再进来了。于是跟杜轩说两边一起拔，大不了拔完住我们科整点肠外营养。
　　杜轩嘴成O型看着我：“还是你狠。”
　　陆老师没有抗议，他吓得五分钟上了三次厕所，错过了我和杜轩的谈话。
　　坐上治疗椅，陆老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拉着我的手就要交代后事：“大宝，万一我大出血，感染性心内膜炎，休克……”
　　“放心，你死了我带着孩子立马改嫁。”
　　陆老师立刻改口：“虽然我的□□毁灭了，但我的灵魂会始终跟着你。”
　　杜轩笑得连镊子都拿不起来了。
　　络合碘消毒，利多卡因麻醉，杜轩手底下利落起来也人模狗样儿的，为了缓解陆老师紧张情绪，我充当了此次微创手术非专业现场解说：“破皮会疼一下，推药有点胀，麻药有点苦……”
　　陆老师生无可恋地看着我，使劲眨眼睛表示他还清醒。
　　半个小时后，三颗智齿系数拔下。
　　杜轩坐在电脑前开医嘱：“吃几天阿莫西林克拉维酸和甲硝唑，预防感染。这几天唾液分泌会很多，尽量咽下去不要吐出来，把创面血块吐掉就容易感染…….”
　　陆老师估计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侧着身一直盯着我，刚经历生离死别一样，眼里那叫一个情深深雨蒙蒙。
　　再半小时，他把纱布吐出来，我薅了两个冰袋给他冰着。
　　托盘里三颗硕大的智齿，形态狰狞，陆老师看着看着居然伸手拨了几下。
　　杜轩：“怎么了陆教授，舍不得了？”
　　陆老师果然恋恋不舍：“有一点，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
　　我：“……”
　　杜轩将那三颗牙上清理干净，用纱布包好：“那就拿回去留个纪念。”
　　我：“要不打磨打磨再钻几个孔，做成项链挂你脖子上？绝对辟邪。”
　　陆老师换成了日了狗的模样。
　　现在，那三颗牙齿用铁丝栓住挂在小卫生间，成了每一位来我们家的小朋友学习刷牙的道具。

　　当老师就得有“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精神。

　　2、陆老师连续加班爆肝，整个人萎靡不振。饭桌上见他捂着肚子皱着眉头，我问他怎么了。
　　这家伙支支吾吾说上腹痛数日，反酸两天。
　　一听这主诉，妥妥的我们科的病啊。
　　陆智周啊陆智周，你丫守着消化科专科医生的老婆，居然容许病情进展成这样，不是侮辱我的博士学位么？
　　迅速将他按到在床，问病史，查体征，一气呵成，初步诊断：消化道溃疡。
　　“去医院，我得给你做个胃镜。”
　　“你给我做啊？”
　　“怎么滴？信不过我？”
　　他病恹恹说：“不是，我怕不好的病，你不就没有思想准备么。”
　　陆老师什么都好，就是一生病就以为自己要死了，矫情得和十七八的小女生一样。
　　把孩子送到奶奶家，我俩开车去医院，一路上他都在絮叨立遗嘱的事。
　　有几个学生，安排给谁，家里资产怎么分配，怎样让爸妈接受残酷的现实，还有以后我再嫁孩子跟谁姓……
　　一个唯物主义大学老师也是脆弱的可以，这么点事就思维奔逸了。
　　到了医院，护士挺稀奇：“你俩大周末跑医院来干嘛？”看到陆老师跟猴一样箍着我，头深深埋在我脖子上，护士姐姐哼了一声，“千里送狗粮，不道德。”
　　“少来，开间房，老陆要住院。”
　　一听陆老师住院，护士姐姐立刻撒欢，摇着尾巴把陆老师安排进了科里唯一一间套间。
　　当晚在ICU值班的苏至微是第一个知道陆老师住院的人，得知我半夜三更给陆老师做胃镜，不愧是多年好闺蜜，二话不说把好不容易休息在家的内镜“神童”慕医生派给我当助手。
　　慕医生谁啊，做急诊内镜都是院长给他扶镜子这种，居然给我当助手，这不是因祸得福是什么？
　　慕医生在，如有神助，做的很快，在陆老师胃底发现了多发性出血点，还有一块小溃疡面。
　　做完我意犹未尽，拍着陆老师吓唬他说：“要不你把肠镜也做了。”
　　陆老师一头黑线：“真吃不消了，下次再摧残我吧。”
　　生病的陆老师真好骗！
　　话少活好的慕医生已经洗手走人了，我看着HP检测结果，甚是纳闷，没有原发病，没有HP，陆老师这溃疡到底是怎么得的？
　　找来找去，套到了应激性溃疡上。
　　“你就是压力太大，是不是经常感觉身体被掏空啊”
　　陆老师垂着头反反复复搓我的手：“这事你心里应该有谱啊。不都是你干的么”
　　我：“！！！！！！”
　　这特喵和我说的是一回事吗？
　　好在慕医生走了，不然偶像面前我还能不能混了。
　　回到病房，过了零点，陆老师非拉我一起挤在狭小的病床上，反正也睡不着，就聊天。
　　陆老师乖得像只捋顺了毛的猫，枕着我的手，实打实将头颅重量压在我胳膊上，安安静静听，也不拿话怼我，我越聊越起劲，一伸头，MD，这厮居然睡着了。
　　此后，他在所有人面前给我贴金，把我夸成了和慕医生一个水平的大牛：“我的胃镜是我家沈大夫亲自做的，是不是很羡慕啊！”
　　陆老师，你醒一醒，哪个正常人会羡慕别人做胃镜？
　　“但是他们会羡慕我娶到了你啊。”
　　呃，猝不及防土味情话，我招架不住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