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魂之歌》优灵

5、圈套

　　芙蕾拉回家先蒙头大睡了一觉才赶往皇宫。国王皱眉看着咬紧嘴唇的芙蕾拉，带着一丝无奈道：“你把我从餐桌前拉开就为了告诉我，你不干了？”
　　“陛下，非常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但是我想，我并不适合这个职位。”芙蕾拉努力压抑下满心的痛苦和不甘，可是一脸欲哭的表情完完全全出卖了她。
　　国王带了怜惜看着她，平静地说：“那么，把龙魂之心还给我。”
　　芙蕾拉脸上神色明显变了变，但她一咬牙，果断地要摘下戒指。不料戒指像生了根一样，在中指上纹丝不动，无论她怎么旋转、用力，戒指就是不离开指根半寸。
　　“看来，龙魂之心并不想离开你啊。”国王的声音里带着愉快，“王兄难道没跟你说吗？除非认同的主人精神消散，不然炙龙是不会离开的。这戒指正代表着炙龙的态度。”
　　芙蕾拉讶异地看着国王，这可是她头一回听说。可是马上她神情一肃，说：“可是陛下，即使炙龙认同我，我也无法胜任调度军队的大任。因为我……我的一些理念，显然不太成熟。”
　　“你是说你那有趣的魔法师格斗训练？我倒觉得很有意思，作为军人，学会保命的本领自然是越多越好。你代理着龙魂一切事务，你觉得有意义的事就推行下去。幼稚到成熟，总有个磨练过程。”
　　芙蕾拉抿紧唇没有回答。她的自尊实在无法令她亲口说出，在龙魂里她那可怜的威信。也许国王看到了她为难的表情，他适时地开口替她解围。
　　“在你之前，有两个人来觐见我，也许他们能带给你一点愉快的消息。”
　　国王扣击三下青云石桌面，门打开，龙魂老副官威克罗夫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魔法师梅尔文。
　　芙蕾拉显然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两人。国王说：“威克罗夫，重复一次你刚才的话。”
　　“遵命，陛下。”威克罗夫微微侧向芙蕾拉，说道，“我代表龙魂军队所有成员，恳请芙蕾拉•芬顿小姐能继续担任龙魂代理队长，我们为之前怠慢的态度深感后悔和羞愧，我们会履行加入龙魂时的誓言，效忠每一位龙魂的领导者。”
　　这番谦逊的话听得芙蕾拉呆了，尤其是，对方要求自己留下。但是她随即想到那个危险的比试，心情顿时黯淡。这显然是对自己的一种补偿。
　　想到这，她淡然开口道：“感谢威克罗夫副官及各位对我的信任，但是我明白我资历尚浅，经验不足，无力担任如此重大的职位。而且，军人信奉言出必行，我在比试中输了，我遵守约定。”
　　一直不说话的梅尔文忽然开口道：“是我输了，我使的不是银刃之茧，是改良的银刃旋涡。这是个范围魔法，是规定里不能使用的魔法。”
　　芙蕾拉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从震惊到轻松，再到抑制不住的兴奋。国王饶有兴味地打量她：“芙蕾拉，你还坚持辞去代理队长一职，离开龙魂吗？”
　　芙蕾拉这才回过神来，一迭声“不不”逗得国王开怀大笑。而此时，梅尔文再次开口：“我在比试中产生不应有的好胜心理，差点伤害了芙蕾拉队长的性命，犯下袭击长官的重罪，我请求国王的惩罚。”
　　所有人都看向他，梅尔文依然面无表情，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国王略一思索，问芙蕾拉：“他是你的下属，你准备如何惩罚？”
　　芙蕾拉眨眨眼，庄重的语调里隐着一丝调皮。
　　“明天开始，梅尔文绕驻地跑5圈，持续15天，以增强他的体质。”
　　国王看着梅尔文瞬间刷白的的脸，憋住笑点头说：“好，就这么办。事情到此为止，我要去继续被某位小姐打断的晚餐了。芙蕾拉，你要一起进餐吗？”
　　芙蕾拉心花怒放，她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峰回路转。喜笑颜开的她现在只想畅快地奔驰在路上，然后回家跟姑妈一起分享。于是她极不礼貌地拒绝了国王这个殊荣的邀请，几乎飞奔着离开了皇宫。

　　作为自讨的惩罚，梅尔文气喘如牛地跑完第一天的绕场5圈，整个人充满精神力用尽后的那种虚脱感。芙蕾拉笑眯眯地强行将一罐散发着浓浓青草味的液体塞到他手上，用特别柔和的声音说：“这是补充体力的药水，我以前喝过，很管用的哦。”
　　在她坚定的目光下，梅尔文被迫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那古怪的青草味肆意在他体内流窜，五脏六腑在怪味作用下抗议地扭曲成一团。他用上最大的克制力，才没让痛苦的神色完全曝露在脸上。
　　跟芙蕾拉共事这几年里，他相当清楚这个小姑娘绝非纯真善良之辈。他向国王请罪就是不想落在她手里，结果……除了暗自叹气，他还能怎么办呢？
　　而芙蕾拉依然保持笑嘻嘻的样子，这让他心跳不已，不明白接下来她还会出什么怪招。
　　没想到，芙蕾拉只是拉了他慢慢散步。
　　“大量运动后千万不能坐下休息，必须保持缓行的状态，才能让身体缓释并习惯这种疲劳感觉。”芙蕾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梅尔文先生，虽然你的手段激烈了点，但是非常感谢你，帮助我树立起威信。”
　　她看着对方惊讶的眼神，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只有对战的我才知道，其实你刻意压低了风元素的聚集密度，即使我真的不能逃出那个笼子，风刃不会真正危害到我的性命。我想，你是在试，我究竟有没有能力担任龙魂领导者这个位置吧。”
　　梅尔文阴天般的脸不露痕迹地展开一丝笑意，只听芙蕾拉脆生生接着说道：“可是那个魔法也太危险啦！万一我把握不好时机没有逃出来怎么办？所以你的罚跑还得继续。”
　　梅尔文无奈地看看天，阳光好象又躲进云里去了。他抽动了几下脸上的肌肉，迟疑了下，终于把那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你什么时候练出了这身手？”
　　芙蕾拉哈哈大笑，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别小看我哦，我可是第八十七期亚尔斯精英班（注）的合格毕业学员！”
　　“只不过是最后一名。”
　　海因姆从身后冒出来，他笑着迎视芙蕾拉气鼓鼓的目光：“不过在知道她魔法师的身份后，教官很是惊讶，毕竟那个班里出来的，都是顶尖的武者。”
　　“你是在夸自己吧，了不起的第一名先生。”芙蕾拉不服气地道。
　　梅尔文再次打量芙蕾拉娇小的身体，眼底微微透出一点光亮。
　　亚尔斯虽然是第一个拥有魔法军队的国家，但在一百年间，其他国家纷纷组建了自己的魔法军队，亚尔斯的军事优势正在逐年减弱。也许，这个有着精湛武技和强大魔法的年轻队长，能为龙魂带来新的活力。
　　芙蕾拉并不知道梅尔文对她的期待。她把海因姆拉到远处，气呼呼地质问道：“干吗要把我最后一名的事宣扬出来？难道曾经跟魔法师同班让你觉得难堪？”
　　海因姆任由她抓着他的领子，笑着答：“芙蕾拉，我们从来只为你骄傲，能坚持到毕业是件了不起的事。更何况，我只说了事实，我还没把你用小聪明逃避训练，偷偷用魔法作弊，布魔法陷阱让教官中招，迫使训练地破天荒设起了魔法屏蔽装置……”
　　“够了，你用得着全部翻出来吗？！”芙蕾拉横眉竖眼地，狠狠扯了把海因姆的领子。
　　“我不是翻旧账，只是想说明，我可没有说你的坏话，亲爱的。”
　　芙蕾拉松开手，开始动用起队长的权利。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可没有准许你进入。”
　　“我偷溜进来的。”海因姆依然嬉皮笑脸的样子，“别发火别发火，我知道这里的保密之森严，不过魂、魄、眼、息各队将军都有对方驻地的特别通行证，等你升为将军也会有。我来是想问你，前天晚上你去哪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谢尔曼盘问我，你也这样。我去伯通了，结果被困在一个魔法结界里，天亮才能离开。”
　　“你去那干吗？”
　　“莱昂弗斯跟我说，他在那里发现了个可疑的山洞，我跟他去查看，没想到有人设了魔法结界，让我用不了魔法，我只好在山上呆了一夜。”
　　“你跟莱昂弗斯单独在山上呆了一夜？”海因姆一直笑嘻嘻的脸顿时严肃起来。
　　“是啊，怎么啦？”
　　“谢尔曼没有担心错，你……你有大麻烦了。”海因姆提起芙蕾拉就往外走，“赶紧回家去。”
　　“喂喂，你放开我！我有什么麻烦啊？”
　　看着海因姆难得正经的表情，芙蕾拉也开始相信到自己好象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她由着海因姆把自己塞上马，满腹疑惑回了家。

　　一到家门口，气氛是有点不对劲。塔莎似乎早在门口候着她，一见芙蕾拉回来，马上把她拉到起居室，另一个女仆则神秘兮兮地进了客厅。
　　“发生什么事了？”芙蕾拉配合着塔莎，轻声问道。
　　“不知道，夫人吩咐您一回来就在这里等她。”
　　门轻轻被打开，玛格丽特夫人径直走进来靠窗坐下。尽管面无表情，芙蕾拉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姑妈生气了。
　　“芙蕾拉，那天晚上，你跟莱昂弗斯先生去伯通干什么了？”姑妈淡淡地开口。
　　芙蕾拉心下奇怪，怎么每个人都问同样的问题，她不过是在山上宿了一夜，至于那么严重吗？
　　“他说伯通有异常情况，我就……”
　　姑妈抬手打断了她：“莱昂弗斯家上门提亲了，人正在客厅呢。”
　　“莱昂弗斯那小子，一颗石头都能把他吓半死，他还有胆来提亲。姑妈，我不早说过了，我不会嫁给那些娘娘腔的啦。”
　　“那晚过后，嫁不嫁就由不得你了。”
　　“那晚？那晚怎么了？我们又没发生什么，他离我好远呢。”芙蕾拉满不在乎地说，自顾自倒了杯茶。
　　“我真后悔没对你多灌输些上流女子该受的教育。芙蕾拉，一个未婚小姐是不能跟男子单独过夜的，不然，无论发生什么，那位小姐都必须嫁给那个男子。”
　　茶杯停在半空，芙蕾拉眨巴着眼，难以置信。
　　“您的意思是，我跟那小子在山上呆了一夜，我就必须嫁给他？”
　　姑妈缓缓地点头。
　　“这是约束那些循规蹈矩的贵族小姐的，它约束不了我，我是个魔法师！”
　　“你也是个流淌着王室血脉的宗室公主。”姑妈轻轻说，“别忘了你母亲那一系，你的婚姻，自己可做不了主。”
　　“他敢威胁您？”芙蕾拉啪地放下杯子站起身。
　　“你想去教训布伦特呢，还是想烧掉他们的房子？”姑妈一直冷静的声音带上了怒意，“给我坐好，哪都不许去，把这事交给姑妈。难道姑妈还会做勉强你的事吗？”
　　“那您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布伦特的父亲是议会长，还是王太后的表亲。”
　　“那又如何，官大后台足就怕他了？”
　　“芙蕾拉，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该明白，这个圈子不是莽撞行事就能解决问题的。姑妈会找到办法帮你解决，但在此之前，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芙蕾拉马上满脸甜笑地撒起娇来：“姑妈，我知道您一定会有办法的。”
　　“好好呆着，不许去人家家里闹事。”
　　“我怎么会那么做呢，姑妈。”
　　玛格丽特夫人叹口气，离开起居室。随着门被关上，芙蕾拉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
　　从布伦特•莱昂弗斯带着她在山上兜圈子，她就隐约觉得事有蹊跷。那个制约魔法的结界，显然是为她而设的，那个山洞也绝没有莱昂弗斯说的那么诡异。现在看来，那块引她去伯通的教会护身符，十有八九是莱昂弗斯自己给弄黑的。
　　可是，他有那么大本事，让蕴涵大量圣魔法的护身符完全丧失魔力吗？
　　芙蕾拉越想越坐不住，直接翻出窗户，奔去海因姆的住所。

　　没想到，不光海因姆在家，兰登和谢尔曼也在。三张扑克脸，让芙蕾拉觉得室内温度跌到了零下。
　　“你们别瞪我了，我又不知道还有这规矩。那混蛋他干吗设计我呀？凭他家的势力，娶个妻子还不简单，为什么要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跟我过不去！”
　　“你是他们最理想的联姻对象，王室的血脉和军队的权力。”兰登平静地回答道。
　　“还有魔法师的特殊身份。”海因姆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以前大家都以为你会嫁给泰拉王子，如今王子逝世，最大的情敌没了，你不被人打上主意那才叫奇怪。”
　　兰登暗暗踢了下海因姆，而芙蕾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你难道一直没发现这是个局吗？”谢尔曼冷冷地开口。
　　“发现了，可是我进入的是个禁锢魔法的结界，设结界那个人还布下了幻术，就是为了留我一夜。虽然我当时不知道这个局的目的，可就算我要下山也绝对绕不出去。莱昂弗斯引我上勾的是个变黑的教会护身符，那上面完全感应不到圣魔法，也就是说，那不是简单的障眼法，他的确用了什么办法消掉了护身符的魔力。而能消掉圣属性的魔法，只有暗属性，极为强大的暗黑力量。”
　　“他借助了暗黑力量？”兰登皱眉道。
　　“没错，不然我会那么容易上当吗？”
　　面对六道肯定无疑的眼光，芙蕾拉有点尴尬地撇撇嘴角：“暗黑力量来源于邪法师或者魔族，不管是哪类，都对王国不利，我得去找莫里森老师。”

　　在赫格博斯的正北端有座圆形建筑，从外面看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储水桶，外墙用整块的大理石砌成，精通魔法的人才知道，大理石表面看似天然的纹路正是构成强大防护结界的魔纹。
　　普普通通的圆形建筑里面，是用魔法创造的另一个空间，从外面绝对想象不到内里的宽广，只第一会议厅，就差不多等于半个伯通郡。正中间有个白亮的光柱，那是连接建筑物里每个地方的通道。
　　芙蕾拉走到光柱里面，念了句咒语，风元素迅速包裹住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抬离地面，片刻后就将她送到第28层，魔法协会会长莫里森的专用实验室。
　　芙蕾拉轻轻叩门，得到允许后才推门进入。一个白袍老法师面对她静静站着。
　　“老师。”
　　莫里森微笑地看向她：“孩子，恭喜你升职了。”
　　芙蕾拉看看戒指，不自在地干笑两声，换上严肃的表情：“老师，对嗜血族的追踪有结果了吗？”
　　“我刚从中部赶回来，笼罩全国的守护结界在中部有被侵蚀的迹象，但是没有发现嗜血族的踪迹，恐怕又让它们隐匿起来了。”
　　芙蕾拉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自己在中部高地的那场恶斗，以及被炙龙送进异世界的炼妖石。
　　“嗜血族不过是被驱逐出魔界的叛徒，没有力量对抗魔法协会和教会共同维持的守护结界。而且……”她把在伯通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莫非除了嗜血族，魔族势力也开始抬头了？”
　　“魔族在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中遭到重创，不得不跟人类签订了协约，只凭一枚教会护身符，还不能断定魔族有异动。但是的确有暗黑力量在悄悄滋长，各魔法分会都提高了警惕，防止异变发生。”
　　“龙魂也会全力以赴的，老师。”芙蕾拉瞅着地，语气忽然变得阴沉，“尤其是嗜血族，我一定不会轻饶了它们！”
　　莫里森看住她，眼里满是痛惜和慈爱：“我知道你对嗜血族仇恨之深，但是想想殿下最后跟你说的话，他是要你替他报仇，还是让你好好活着？嗜血族有多厉害，你比一般人更清楚。芙蕾拉，你现在是保卫国家的军人，你所做的事关乎几十万人的性命安全，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是的，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芙蕾拉靠在这父亲一般的怀抱里，忽然想起了那件重要的事，“老师，异世界真的发生什么事威胁到我们了吗？”
　　“有未知的力量在活跃，我们无法得知具体情况，现在只能加强结界的力量了。”

　　【注】亚尔斯精英班：培养高级将领的地方，每三年从全国成年人中挑选五十位精英武者。兰登、海因姆及几乎所有雪魄、利眼、夜息将军都曾在此学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