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有只小甜瓜》叶邪

5、南溪寺

　　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窗外阳光正烈，蝉鸣咕咕，一波又一波热浪惹得人都怠懒了起来。
　　在京城贵胄之家的女眷中，流行起去城郊避暑的做法。
　　郭氏见自己的几个小姐妹都相约去了山上避暑，回家忍不住跟陈氏说。
　　陈氏也嫌天气热，应允道：“我们也可以去呀。不过，去哪里避暑较好？”
　　郭氏立刻推荐：“就去南山的南溪寺吧，那里环境清幽、风景独好。连公主殿下、丞相夫人都在那里避暑呢。”
　　“可以。”陈氏听从她的建议，吩咐仆人打包行李，安排行程。

　　两辆马车“吱吱呀呀”的从京城出发，往城西南山缓缓行去。
　　陈氏带着陆小鹤坐在前面一辆，郭氏与陆疏雨随后。一走出繁华热闹的地界，陆小鹤就将车窗上的布帘掀起，看窗外一片绿意盎然。
　　陈氏在旁边说：“我听你二娘说，这南溪寺香火甚旺，许愿很灵，几乎有求必应、百灵百验。你向来身子弱，我想着此去为你求一灵符，也好祛病消灾、身体健康。”
　　“谢谢娘亲。”陆小鹤点头，说：“小鹤也想为父亲母亲求那灵符。”
　　还有……
　　那位大人。
　　陆小鹤没敢说出口，心里却暗下决心。

　　绕过一段一段山路，终于登上南山之巅，南溪寺门出现在眼前。
　　陆小鹤一下车，便被扑面而来的浓重香火气息熏了满面，听着寺内传来的悠远钟声，心里一片宁静。跟着寺内僧人的指引，往大殿行去。
　　一行人中或许她最虔诚，边走边拜。
　　其他几人都已经进了殿中，陆小鹤却还在门口叩拜。
　　她向来磨叽，陈氏几人早已习惯。
　　等她进了大殿，其他几人早已求得灵符，准备去禅房休息了。
　　陆小鹤的注意力却被大佛前讲经声所吸引，挪不开步子。
　　陈氏无奈，派红裘和祝裳两个丫头看着她，带郭氏、陆疏雨先去歇息。
　　祝裳今年才十五岁，却比红裘还要高两个头，身形又壮硕，原本是柴房干粗活的丫头，被陈氏调进内院来看管陆小鹤。
　　佛前讲经的是一位老禅师，声音细若游丝、语速奇慢，祝裳听得直打瞌睡，不知不觉睡了一觉。清醒后看见自家小姐还在那里坐的端端正正，听得津津有味。
　　“小姐真是个奇人。”祝裳啧啧感叹。
　　“当然啦，我自幼跟着小姐，别人都道我家小姐身无长技、傻头傻脑，我却知道小姐不是这样的人。”红裘说：“她是眼里只得看见流水桃花，胸中只得存着明月清风，她的心是一颗赤子之心，所以才看着与其他人似乎不一样。”

　　“好一个赤子之心。”红裘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带笑意的男声。

　　回头一看，一俊美不凡的公子映入眼帘，他身着白衣似雪，玄纹云袖，眸似星辰，笑若和风。
　　祝裳哪曾见过这样谪仙一般的公子，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眼睛都看直了。
　　红裘却是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连忙拉祝裳一同下跪：“奴婢参见楚王殿下。”
　　他正是楚王——云散月。
　　他示意二人起身，做出“嘘”的动作，轻轻道：“不用多礼，莫打搅了那讲经听经之人。”
　　陆小鹤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情形，她努力的竖起耳朵，听那禅师蚊子一般的嗡嗡声。
　　呃，佛说什么来着？
　　“……”云散月又一声轻笑，道：“你家小姐真像只小兔子。”
　　祝裳瞪圆了眼睛，看向红裘，后者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出声。
　　云散月又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悄无声息的走掉了。

　　等到讲经结束，陆小鹤从蒲团上爬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酸掉了，
　　“好痛。”祝裳连忙来扶她，红裘在一旁悄悄说：“小姐，刚才楚王殿下来过了。”
　　“楚王？”陆小鹤想不起来是哪个。
　　“就是好几月前在宫门口遇见的那位。”红裘提醒道：“你去给老爷送伞那次。”
　　“哦哦。”陆小鹤想起来了，就是和顾修远一起出来的那个笑的像狐狸的白衣人。
　　“小姐要不要去拜会殿下？”红裘担心道：“免得殿下以为我们怠慢了他。”
　　“不用吧。”陆小鹤摇头：“他只是路过罢了，我们没必要去刻意拜访。”她也没什么兴趣去跟云散月打交道。
　　红裘还是担心，等到与她一起回禅房后跟陈氏他们说了。
　　陈氏还好，郭氏本在吃葡萄，一听楚王殿下也在这里，葡萄皮都没来得及吐，吱哇说：“我就听说宁贵妃带着楚王殿下和松萝公主也到这里避暑呢。这可是与她们攀识的大好机会，姐姐千万不要错过。”
　　“于礼应当如此。”陈氏把她唇边葡萄皮揪出，答道。
　　郭氏忙吩咐人为陆疏雨梳妆打扮，涂脂擦粉。等她那边忙完，陈氏唤陆小鹤放下手中的佛经，一起出门去拜。
　　谁想云散月不在，只见得宁贵妃、松萝公主、丞相夫人和其嫡女李玉竹。

　　“陆夫人有心了。”宁贵妃生得黛眉凤眼、看着雍容华贵。她性子安静，在宫中向来不争不斗，与皇后、其他嫔妾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陈氏、郭氏带陆小鹤、陆疏雨齐齐施礼。
　　宁贵妃见陆小鹤素雅干净、陆疏雨明丽动人，心下也是对陆家这两个女孩子颇有好感，对松萝公主道：“萝儿快来见过两个妹妹。”
　　松萝公主刚过十六岁，出落的姿容绝代，浑身上下披金戴玉，璀璨夺目。眉眼间尽是高贵气质，神色骄傲。她看都不看陆小鹤二人，斜倚案边，伸手去摘那葡萄藤上的小绿苗，像是完全没听见宁贵妃说话。
　　“萝儿。”宁贵妃皱眉。听见母妃生气，松萝公主才不情不愿的淡淡应了声，但从头到尾也没正眼看过她二人。
　　宁贵妃无奈，对陈氏道：“萝儿自幼被我娇惯的不像样子，夫人切莫多心。”
　　陈氏与郭氏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也只能摇头说没关系。
　　那丞相女儿李玉竹倒是好相处的多，她今年十五岁，长了一张笑脸，主动上去拉着陆小鹤和陆疏雨的手，喊她们妹妹。
　　“我们来一起玩。”李玉竹说。
　　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

　　与此屋相隔不足一里地的另外一间禅房里，二人相对而坐。
　　白衣云散月、褐衣顾修远。
　　云散月懒洋洋道：“修远兄，为何来这禅寺还要穿你那官袍，不换件轻松舒适点的便衣？”
　　顾修远冷冷道：“殿下，我是来工作的，并不是游玩。”
　　“好、好。”云散月颔首，无趣的看着顾修远埋头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他忽然轻声道：“修远，你确定他们会来？”
　　“嗯。”顾修远沉声道：“大约就是这几日了，殿下等着看便好。”
　　云散月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忽道：“我们为了引他入瓮，把风声放的太过头了，搞得京城里的女眷都跑过来避暑。还得为这些夫人们安排好暗卫，保护她们的安全。”
　　顾修远不动声色的继续写着。

　　云散月实在是无聊的不行，一会坐立、一会站起来游荡。他抬头看顾修远写的愈发入神，长叹一声，无奈的想：
　　这个顾修远啊，从他小时候认识他起，就是这个鬼样子了。集死板、无趣、冷淡、闷骚于一身的男人。记得他曾经打趣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和顾修远同处一室，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就是顾修远以后的夫人。
　　没法，这货完全是不解风情啊！从小到大都板着个死脸，凶巴巴的，把试图接近的女孩子都挡的远远的，以至于都二十五岁的人了，连一桩绯闻、一朵桃花都没遇到。
　　可怜、真是可怜，顾兄估计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真是注孤生啊。云散月想，看来什么时候得给顾修远牵根红线、说个亲事了，总不能放着他这么光棍一辈子下去吧。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跟别家姑娘说，不想把人推到火坑里去。

　　云散月越想越偏，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决定闪人。
　　他对顾修远说：“顾兄，你慢忙，我去找陆家那个小丫头玩了。”

　　陆？

　　顾修远耳朵一动，手里的笔瞬间停下。他抬头，出声问：“哪个陆？”
　　“就礼部侍郎陆渊她家那个小鹤，我今早碰到她在大殿里面听经了，估计是跟她家里人一起来避暑的。小丫头真是好玩，那讲经的老和尚说话跟蚊子一样嗡嗡嗡的，我听着都有拍死他的冲动，那小鬼却听得津津有味。”云散月讲道，生怕顾修远不知道是哪个小鹤，还特意跟他描述：
　　“之前我们都见过的，在宫门口抱着把大伞，嘴撅的高高的那个丫头，模样挺好看的那个~”

　　她也来了？

　　顾修远一想到那个人儿，唇齿间糕点仿佛余香绵绵，甜的他心里有小鹿在撞。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问：“你找她做什么？”
　　云散月想当然的回答：“我挺喜欢那丫头的，当然是去跟她培养感情啊~”

　　顾修远的脸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黑下来了，黢黑黢黑的，身遭仿佛有杀气。他怒视云散月，将手中纸笔全扔在他面前，道：“殿下！”
　　“啊？”云散月分明瞧出不对，顾兄似乎、似乎在生气？
　　“这次我们来南溪寺可是身负大任，工作尚未完成、生死攸关之刻，你怎可去做些闲事？”
　　“呃……”云散月疑道：“我以前不也是这样的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顾修远振振有词：“殿下需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云散月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与自己说话，也从未见过他的脸色如此的黝黑，不得已收起玩心，答应不去，与他作伴。

　　他不知道顾修远为何突然生气，是为自己的散漫担心、还是忧心接下来的大事？
　　连顾修远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听见云散月说“喜欢她”的那一刻，周遭的天全部阴了下来，便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要他出门，去找陆小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