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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致谢 ...

  •   陆桐回家的时候,走路都像是在飘。
      虽说罗夫子接过他的文章,看过之后表示坚决不信陆桐这坨狗屎能够妙笔生花。并且告诉顾修远这字迹根本不是他的。但是那又如何?
      谁也不知道是陆小鹤给他代写的!
      他就一口咬定是自己熬夜苦作的怎么了?
      罗夫子还不是拿他没办法!
      陆桐哈哈大笑,当好学生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他傻笑着路过花园,看见群花之中簇拥着几个人。陈氏、郭氏、陆疏雨、还有他的救命恩人——
      陆小鹤!
      他偷偷溜过去,想吓陆小鹤一跳,然后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时听见他娘郭氏跟陈氏说:“姐姐,小鹤这次受伤说到底还要怪桐儿。我们陆家就他一个小男子汉,小鹤虽然比他年长,但说到底也是个女儿家的,都怪桐儿马虎,没有照顾好姐姐。”郭氏与是江南女子,举手投足都是娇滴滴的小女儿姿态,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
      而陈氏就不同了,生长在边关守将家庭,阳刚之气十足。她似乎没有听出郭氏言语间加重的几个字——“就他一个小男子汉”、“小鹤说到底是个女儿家”之类的话,呵呵一笑,直摆手:“妹妹别愧疚了,要怪只能怪陆小鹤她身体弱还疯的不行,跟桐儿有什么关系!我看桐儿挺好的!性格又阳光,脑子又灵活,以后一定能担起陆家大任!”
      她这么一说,就把郭氏本来已经想好的话堵在了喉咙眼,郭氏只能跟她一起哈哈笑。她边笑边想,你们说,碰上这样傻里傻气的大夫人,她倒是想宅斗?怎么宅斗的起来???从其他府上的夫人那里学到的宅斗技巧真是无处可施、暴殄天物啊!

      陆桐一听大夫人夸他,立刻蹦出来,挺起胸膛。
      “咦,桐儿,你下学了?”郭氏看见他,露出笑容。
      陆桐点头,目光却瞟向陆小鹤,给她抛媚眼。
      陆小鹤啃着手里的瓜,不理他。
      郭氏又说:“姐姐,你看疏雨有什么变化?”
      陈氏疑惑:“没什么啊。”
      郭氏脸色一僵:“再看看。”同时示意陆疏雨站的更好看点,陆疏雨委屈着照做。
      陈氏挠头:“嗯,瘦了?”
      郭氏抓狂:“还有呢?”
      陈氏说:“这孩子一看就是吃的太少了。”
      郭氏崩溃。

      陆桐忍不住提醒:“母亲你不觉得妹妹她站的更笔直了吗!抬头挺胸的!”
      “嗯?”陈氏顺着他的话仔细一看,恍然大悟:“你说的对!”
      郭氏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终于眉开眼笑,跟她炫耀道:“姐姐还不知道吧,我给疏雨请了个教礼仪的老师,老师说疏雨身形很好,跟着她好好学习,以后一定能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呢!”
      陈氏比了个大拇指:“我们疏雨就是棒!”
      这就完了?
      话说你脸上那油然而生发自内心的骄傲是怎么回事?疏雨是我女儿又不是你女儿!你骄傲个什么劲???
      郭氏边吐槽边提醒道:“姐姐,你看我们疏雨又是学琵琶又是学礼仪的,一天特别充实。你不给小鹤也安排两门才艺?要不我把疏雨的老师介绍给你吧。”

      没错!她就是在暗讽陈氏教女无方!陆小鹤不学无术!

      来宅斗啊!来撕啊!

      陈氏还没说话,陆小鹤先紧张了,瓜也不啃了,看看陆桐、又看看陆疏雨,看见他俩一副同病相怜、又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先是骂陆桐没照顾好她,又是要把陆疏雨的老师介绍给她。
      二娘对她不是一般的关心啊!
      陆小鹤感动之余,祈求自己娘亲千万别答应。
      明显,她想多了,陈氏简直是她亲妈,对她了如指掌。她一听这话直摇头说:“不行不行。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小鹤就是个榆木脑袋瓜子,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而且她天生四肢不协调,走路左脚绊右脚,不适合学习这些乐器啊、舞蹈的。”
      郭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彻底失去了宅斗的兴趣。

      带不动,真带不动。

      陆小鹤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过,妹妹有一点说的对。”陈氏最后补充了一句:“现在女孩子都要养在深闺,不能轻易抛头露面。我以后一定严加看管陆小鹤,不再让她出去鬼混了。”
      此话一出,陆小鹤和陆桐二人俱惊。
      顾大人!
      陆小鹤快要晕了。

      果不其然,陈氏说到做到。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小鹤走哪都有膀大腰圆的侍女看着,怎么都溜不出去。
      已经好多好多天没见顾大人了!
      陆小鹤仰天长叹!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股脑往陆渊书房冲去。
      “嘭”
      陆小鹤风风火火冲进来,正巧看见陆渊和陈氏二人都在。
      陆渊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女儿身上那股气势汹汹劲,不明所以的问:“鹤儿,何事?”
      “爹爹。”陆小鹤迅速理清头脑,一本正经道:“爹爹可曾听过漂母一饭之恩韩信千金相报?”
      “听过。”陆渊点头。
      “那可曾听过重耳蒙难大臣为报其恩剜肉烹食?”
      “听过。”陆渊点头。
      “好。”陆小鹤拱手请求:“那爹爹为何不报顾修远大人救我之恩?”
      “呃……”陆渊迟疑:“为父下朝的时候已经感谢过顾大人了。”
      “那怎么够?”陆小鹤言辞振振:“爹爹分明是知礼之人,又怎么不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陆渊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无奈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陆小鹤一本正经道:“父亲应当带着礼物、带着我,一同前往国公府登门答谢。还要让我当面答谢顾大人之恩!”
      陆渊隐约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再者,他确实很感谢顾修远那天施以援手,于是不假思索道:“好,就听鹤儿的!我这就吩咐人去备礼物!”
      耶!陆小鹤欢呼雀跃,激动万分。
      然而,旁边却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慢着。”
      陆渊和陆小鹤两人都愣住了,后者心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只听陈氏慢悠悠道:“我也觉得鹤儿说的有理。老爷自当备礼登门答谢,至于陆小鹤,还是免了吧。上次抓着人家顾大人的衣裳不松手,影响极其不好。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禁足她了。”
      陆渊点头:“夫人说的极是。小鹤毕竟是个女子,总在外面抛头露面的确不好。再者,又不是登门提亲,身为未出阁的女子,怎能随意进出国公府?”
      你倒是登门提亲啊!求之不得喂!
      陆小鹤欲哭无泪的想,还有,父亲你分明是惧怕母亲,才编的一套一套!
      陆渊看她垂头丧气,最后又安慰:“不过鹤儿放心,为父会把你的心意带到的。”

      呜呜。
      陆小鹤委屈、无奈,但是又无力反抗,只能有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从安排。
      等等,只能把她的心意带去……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是夜,陆小鹤的闺房里,烛火彻夜不眠。

      翌日傍晚,陆渊提着礼物登上国公府邸。
      “陆大人快请。”管家连连施礼。
      陆渊走进去,见顾修远官服未褪,匆忙出来迎接。
      “陆大人里面坐,”顾修远道。
      陆渊走进,见老国公已经在里面正襟危坐。不敢怠慢,连忙行礼:“竟然惊动老国公了,陆某实在有愧!”

      顾老国公是先朝开国功勋,如今已有六七十岁了。近些年以身体不好为由,不再参政。一般很难见到他了。
      所以,朝中也有传言说顾修远不久就要接过老国公衣钵,被敕封为新一任顾国公。
      “陆侍郎好久不见啊。”老国公温和的笑道。他是儒士出身,性情温和雅淡,在朝中人缘一向很好。
      但怎么也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却完全不像他,总是板着个脸不说,四处是刺,所以圣上才把他放到御史台,让他专门查处百官过错。
      “老国公身体愈发强健、精神愈发矍铄,可喜可贺!”陆渊恭敬道。
      “唉,老了,不中用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老国公摇头,问:“不知陆侍郎登门何事?”
      “这个,在下是来感谢修远兄施救小女之恩——”陆渊奉上礼物,道。
      “哦?修远何时做了这般好事?”老国公讶然,看向顾修远。

      顾修远却是一副处之淡然的模样,派人接过礼物,施礼感谢。
      陆渊在朝中虽然对谁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是归根到底也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为官算是堂堂正正、两袖清风。所以顾修远对他还是极为恭敬的。
      “多亏小女提醒,我才想起来登门道谢,之前失礼之处请顾大人见谅。”陆渊道:“小女本想亲自道谢,但无奈身体抱恙,因此只得托我前来。”
      哦?是她主动感谢?
      顾修远听见“身体抱恙”一词,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问:“陆小姐可还是腿脚不便?”
      “是如此。”陆渊骗道。他总不能说,家有悍妻,不让她来吧?
      “大人稍等。”顾修远起身,过了一会才回到堂前,手中多了一青花瓷瓶,递向陆渊:“此物名‘复生’,是我游学在外有缘所获,不仅对治疗外伤有效,对这种跌打损伤、伤筋动骨也很有效果。陆大人可带回去给她使用。”
      陆渊连连称谢,不忘投桃报李:“小女为报大人之恩,昨夜亲自为大人制作糕点,并修书一封,请大人收下。”
      这回轮到老国公称奇:“令千金还会修文写字?陆侍郎教子有方啊!”
      “不敢不敢。”陆渊摆手。
      几人相谈甚欢,聊至月升星明之时,陆渊起身告辞。

      顾修远要送他,却被老国公止住:“你回去休息吧,我和陆侍郎还有好些话没说,就让我这把老骨头送他到门口吧。”
      顾修远不敢违逆,老国公便慢吞吞的跟陆渊一起出门。
      走到门口,老国公一把拉住陆渊的手,陆渊受宠若惊:“老国公,你这是——”
      老国公摇头,不住的叹息:“陆侍郎,我以前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
      “老国公谬赞!”陆渊道:“修远兄远胜我万倍。”
      “修远他确实也是个好人。”老国公叹道:“只可惜他好过了头,又不懂得方式方法,我只怕他迟早会被奸人所害——”
      “老国公!”陆渊惊唤。这些话可不敢随便乱说的。
      “尤其是,他与楚王关系甚好,你知道的,恐怕以后会惹来数不尽的风波啊。”老国公感叹:“我为官一世向来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生怕惹出一点差错。却没想到却教育出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孩子……”
      “老国公!修远大人他清白分明、分明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国家栋梁,国公应以此为豪。”陆渊劝道。
      “若我只是臣子的话,我自会这么想。可惜,我还是个父亲……”老国公声音愈发苍凉,最后的最后,他握住陆渊的手愈发用力,他几乎是请求道:“若是以后有生死攸关之险,陆侍郎如若方便,一定要助修远抓住一丝生机……”
      陆渊看着老国公斑白的鬓发、苍老的面容,还有眼中那几乎是恳求的光彩,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双手握住老国公的手,一字一句道:“陆渊一定不负老国公重托!”
      ……

      顾修远脱去了官袍,只穿了件单衣,坐在书案前。桌上整齐放着书卷几本、砚台一座、狼毫数枝。还有……
      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
      那盒子用白纱缚着,盒面上随着一面薄薄的信封。封面上只泼淡墨,上书“致谢”二字。
      那二字行云流水、气韵生动,顾修远瞧着极为熟悉。
      他鬼使神差的把信封端在鼻间轻嗅,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幽幽缠绕而来。顾修远不由自主阖上双目,睫毛微微颤动。

      这味道非常的淡雅,一点也不馥郁,可不知为何,却在他心头缠绕多日,久久不得散。

      顾修远轻轻拆开信封,将那一纸薄宣抽出,打开一见,目光凝然。
      这潇洒清秀的字迹,分明与那日在国子监所见文章毫无二致!
      顾修远脑中忽然浮现罗夫子怀疑陆桐的话语,他说陆桐一无文采、二来字如狗扒,那片策论定是有人代而写之。
      如今看来,分明与这封信是同一人所作!
      怪不得,他嗅得陆桐那作业亦有熟悉花香……
      顾修远忍不住仔细读之,愈读愈觉神清气爽、心潮澎湃。这行文风格、语气用词,与陆桐那篇南辕北辙的策论一模一样。
      当真是陆小鹤所作?!顾修远大为吃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能作出那般高瞻远瞩、与众不同的策论。
      至于给自己的这封信、虽以致谢为题,全篇却并无一处谢字,但他读完后便如花香拂面,仿佛看见小姑娘自花中婀娜走来,对他弯腰施礼。
      她抬起头,眼中便是荡漾了情丝万千、笑靥如花、教天地尽失颜色。

      顾修远捧着那信纸、如至珍宝。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他才轻轻将它放下,目光看向那方盒。
      盒子雕的清雅,几株月下寒梅,摸着凹凸有致。
      顾修远轻轻摸着盒子的边角,打开了它。
      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修远品着糕点香气,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只隔一条街的陆府,陆小鹤抱着枕头,呼呼大睡,脸上露出了甜丝丝的笑容。
      做了个美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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