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君宅斗日常》少辛

11、第二章

　　这是一座十分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前有到厦，左右回廊，正屋足有五间阔，院子里种着象征着子孙繁荣的石榴树，廊下又是十分应季的大朵波斯菊，正堂里挂着一副八仙过海图，下面的高几上供着佛手瓜铜镜，在往四处的摆设上一看，皆是十足的金灿灿模样，说不出的富丽堂皇。
　　吃过饭一众人还是回了正院，或坐或站说些久别后的话，苏氏一直紧紧握着阴氏的手，比之久别重逢的亲姐妹也不差什么，一会问阴氏吃什么一会又问阴氏喝什么，阴氏坐下了她便也亲昵的坐在阴氏的身边，连羌青也抛到了脑后，再去看端坐上手的定国公正在同纪文说话，一脸的老怀大慰。
　　羌离是有心去听听苏氏和阴氏说着什么的，但这边的羌蓉竟然也十分的热情，又总带着几分娇滴滴似乎说话的声大一些就能把人给吹倒一般，拉着羌离的手，轻声细语的：“姐姐平常在家都做什么？家里姐妹多起来也算热闹，妹妹以后常常去找姐姐如何？”
　　羌离看这年岁不大的孩子，发髻上的珍珠头花熠熠生辉，竟也不及她眼中的朦胧柔弱之美，说起话来又轻声细语，滴水不露，看不出心中情绪，比如二姑娘羌云，便是笑着，也不忘从眼里露出几分对乡下人的鄙夷。
　　对于羌蓉此种晚辈，羌离大多是淡淡的，若严厉了，显得她这个长辈不慈爱，若要亲切她自亲切不起来，不过品了杯中清茶，觉得味道过于清淡没有茶叶的清香，眉头一皱道：“我是个疲懒的，惯常喜欢晒太阳，妹妹若喜欢就一起过来。”
　　羌云明显是支起耳朵在听这边说话的，羌离话音一落她便猛的咳嗽了一声，羌蓉也似是愣住了，她大抵想好了千万种的结果唯独没料到羌离会这般特殊的喜好。。
　　喝茶的羌桂花终于十分别扭的收回了翘起的手指，笑着道：“你们不知道，三妹妹最喜欢晒太阳，且常晒的脸皮发红。”
　　此言一出，羌云和羌蓉皆敬畏的向后躲了，毕竟，谁又喜欢和自己的脸蛋过不去？
　　这边稍微一沉默，那边苏氏和阴氏的多话就听得见。
　　苏氏一脸的为着你好的模样：“……咱们如今身份地位不比从前，几位姑娘更是人上人，说起来，两个大的已经要说亲了，小的也快了，衣裳首饰自要做起来，绝不能出去叫人笑话了去……”
　　阴氏听的十分认真，且不断点头认可。
　　羌离叹息了一声，从前在小山村里的时候觉得阴氏这幅老好人万事不为的模样十分的好，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如今回了这深宅大院在看阴氏就觉得，这种话耳根子软没有十分坚定的信念和想法的人，实在是个十分不可捉摸的存在，你永远也想不到在你拼死作战时她会在什么时候站在了敌人的队伍里同你微笑。
　　这苏氏说了这么多话，明显的是为了后面的话做铺垫，阴氏却浑然不觉还一脸的感动欣慰。
　　果听苏氏道：“姐姐带来的下人也太少了，如今谁家的小姐跟前是一个两个这样小且不体面的小丫头？少说也要十来个人！就是姐姐，如今是定国公府的夫人了，更不能丢了体面……”
　　阴氏被说的面红耳赤，忍不住拉住苏氏的手：“妹子，我瞧出来了，你是个十分的好人，你说说，可有什么好法子？”
　　羌桂花当然也没听出来这话本质上的问题在哪，可她天生有着动物般的敏锐，谁好谁坏心中自有定论，本能觉得如此不好，待苏氏要说话，开口打断：“娘！”
　　阴氏转过了头。
　　羌桂花见人都看了过来到无畏起来，站起来走到阴氏身边道：“娘，你光顾着和苏夫人说话就把我们这边忘记了！”
　　这借口就找的好，比之从前她的横冲直撞的性子现如今长进了太多。
　　羌离笑的十分欣慰，至少也不是都像阴氏一般让人无语。
　　阴氏笑了起来，嗔怪道：“你这孩子！”
　　可苏氏却并不是简单的，她干脆起了身，站在了羌青身边低头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羌青看起来十分欣慰，还夸了苏氏两句：“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即可。”
　　他起了身：“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们娘儿们坐下说说闲话。”又道：“泰儿岳儿和我一起出来。”
　　羌岳这些时日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虽则不能像羌泰东征西战的一身气势，但也身型端庄笔直目不斜视很有些风范，羌青想起安国公老家那个不敢到人前说话的儿子，十分满意！
　　羌青一走，这堂屋的气息似乎是稍微一滞，仿佛是风过湖面皱了池水，又似是什么都没变。
　　苏氏抚了抚鬓边的珠花站了起来，柔柔一笑：“既剩下娘儿们自己了，那便到里面去，到底坐着舒服些。”
　　隐隐一副当家的派头，又似乎不过是对阴氏好心提醒。
　　阴氏自然什么样都行，毕竟苏氏比她更熟悉这屋子的布局陈设，大家便都往偏屋去，转过一道屏风，但见临窗设了炕，炕上铺着秋香色坐蓐，那一面则是个贵妃榻，当地是个三足的香炉，角落里还摆着一盆兰花，比之外面，这里的布置就简单的多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可见苏氏，在阴氏这里费足了心思，因她知道羌青一个男子必定只看大面，所以她只在正厅那里用足本事，其他地方她自然不用在为一个她本质上不想留下性命的人过多破费，自然就敷衍起来，且这种敷衍也必定不是无的放矢，倘若阴氏是个斤斤计较的，抓住了这一点去跟羌青说，只怕苏氏也有挖好的坑等着，倘若阴氏不闻不问，那这府中惯会看人的下人，自也会有一番动作。
　　阴氏当然属于后者，她十分欢喜的就着苏氏的手坐在了炕上，且珍惜的摸着那蟒纹的坐蓐道：“这样好的东西……”
　　珍惜之情溢于言表。
　　羌云轻笑了一声，羌桂花立刻瞪了过去，在羌青走后就不再说话的羌蓉似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孤高清傲。
　　王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别过了脸，唯独李春华露出了赞同之色。
　　虽说羌离在之前为了能叫羌家一众人不被笑话鄙夷，做了不少功课，比如种种富贵的料子各色宝石头饰皆是叫阴氏几个见过，但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因贫穷而有的对所有物什的珍惜喜爱却不能轻易改变，即使能做控制和掩饰，但总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苏氏笑着，眼里是一闪而过的鄙夷：“好叫姐姐知道，这样的料子咱们家的下人都看不上。”
　　羌离眉头微皱，拿着丫头捧上来的核桃捏碎，细细的把里面的瓤挑了出来，又放在了桌几上的小碟子里。
　　阴氏一怔，面上一红，又听得苏氏道：“因咱们家里是跟随皇上的老人，寻常的时候皇后娘娘总要招女眷进宫陪伴，规矩礼仪万不敢有一丝错处，否则就是杀头的大罪，因此，我求了皇后娘娘为家里请了一位宫中姑姑，到时候姐姐可要好好学学规矩。”
　　到羌青走后，苏氏方将那一身柔弱都丢在了一边，此刻虽还笑着，眼里却皆是冷意，坐在另一侧的坐蓐上，微依着靠枕，淡漠疏离。
　　阴氏宽厚，但到底不是傻子，终于僵了下来。
　　羌离刚刚不开口，不过是出于自身的涵养气度，她是个年岁大的，没得什么事都跟小辈在口舌上过不去，小打小闹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听的不欢喜但也只是不欢喜而已。
　　但这会，苏氏这话就着实过了，古往今来有几个正室被一个平妻侧室要求去学礼仪的？这事情要是闹出去，阴氏这个正室也就不用当了。
　　羌离端着身边的剥好的核桃起了身，放在了阴氏手边的小几上，淡淡的把那一旁挂在墙上的剑穗子拨了拨道：“我听说，这剑穗子是避凶的好物件，苏夫人破费了。”
　　苏氏微皱了眉头。
　　羌离又道：“可我看周朝礼仪大全中关于剑穗避凶又有些说法，言女子用不得，年过四十的女子尤其用不得，不知苏夫人可知道？”
　　又指那榻上挂着的香包道：“挂的方位不对，个数也不对。”
　　后世礼仪皆是照着周礼而来。
　　而所谓周礼，先是仙界见人间礼乐崩坏特别而定后才叫文曲星下凡教授人间，当年周礼定制，她就是主编之一。
　　羌离开口多说了几句，苏氏就变了面色，坐在那里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王氏到端起了长嫂架子，脸色一冷道：“三妹妹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夫人辛苦了这些时日还成了坏心了？”
　　羌离微笑道：“嫂子误会了，我不过是觉得礼仪这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母亲在老家艰难多年礼仪上有所不全就如苏夫人记不住这繁琐的周礼一般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用不着如此苛责，想必皇后娘娘仁慈更不会在此事上为难母亲，是不是，苏夫人？”
　　她说着看向苏氏，琉璃眼里盛着几分所有似无的天然威严，叫苏氏忽然想到了端坐在景仁宫中主位上的皇后娘娘。
　　不想羌离小小年纪如此的沉得住气，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叫她绝无反驳余地！
　　苏氏不开口，羌离就一直淡淡的看着她，如此眼神叫人觉得入芒在背，仿佛是背上无形的压力，几乎承受不住，她张了张嘴，羌蓉却正好站了起来道：“母亲。”
　　她穿着一件月白的对襟小袄，下面系着同色的罗裙，身形纤弱弱柳扶风，站在当堂就好像斜地里开出的一朵娇嫩的梨花：“夫人和嫂子姐姐们舟车劳顿，咱们也该走了，叫夫人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在慢慢说。”
　　苏氏终于回过了神，抚着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子站了起来，还是那样温柔漂亮有风度：“瞧我，光顾着说话了，还是我们蓉儿贴心。”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阴氏几人何曾见过如此段数的，都有些愣神。
　　苏氏却已经就着王氏的手站了起来告辞。
　　阴氏母女把苏氏一行人送了出来，看着呼啦啦一下子空了下来的屋子，羌桂花当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累死了！”
　　李春华坐下大口喝茶，阴氏连忙盘腿坐在了炕上，羌离就过去给她捶腿，阴氏瞧着羌离神色，试探的道：“可是娘哪里做的不好？”
　　羌离一笑道：“哪里的事，娘挺好的，以后还是这样，但凡见了苏氏少说话多笑，总归错不了，实在不行装晕也行。”
　　李春华和羌桂花都笑了起来。
　　李春华十分感慨：“若不是有离儿在，咱们娘几个只怕没进门就被噘的渣渣也不剩了。”
　　李春华到是个明白人，这也算是个长处。
　　羌离瞧了一眼屋外院子里的下人，就把绿箬留了下来照应，又唤了小丫头过来带路，带着李春华和羌离羌桂花回了各自的院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