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君宅斗日常》少辛

10、第一章

　　新宋的都城完全沿用了旧朝的模式，正南正北，划分了四四方方的坊，又有东西两坊之分，将皇城丹凤门以东和以西分为两个区域，西边平民居多，东边则大多王侯贵族，定国公府便在这众多王侯府邸中，又因距离皇城近，前身的宰相府是曾经有名的集大成的建筑，因此十分的显眼突出。
　　拉着羌离一行人的马车入了梨香坊的牌坊就见着坊间种着不少梨树，不过天气寒凉也看不出梨香的风韵，一条巷子走到头，隔墙也依稀可见亭台楼阁，可见其中何等秀丽繁华。
　　和羌离同车的的羌桂花一路绷紧的神经似乎到了极限一般：“听见了吗，这一个坊有大半都是国公府，我估摸着比咱们村子还大，还有那个苏夫人，霸占着爹爹那么多年，谁知道她使了什么坏心眼，若按照我往常的脾气，不上去抽她两耳刮子就是极好的了！”
　　羌离十分耐心的听着羌桂花说完了这些明显有些中气不足的话，才靠着车内的迎枕，带着几分闲散的道：“大姑娘，你回的是自个儿家。”
　　羌桂花一怔，又听得羌离道：“况且我前几日跟娘还有你和嫂子说的话都白说了吗？”这话说的就严肃起来，羌桂花见自家妹妹一张脸沉静如水，心里一虚，连忙巴结的贴了上去道：“记得！自然记得！我刚刚不过随口一说，哪里能真忘了！”
　　见羌离似乎神情微有好转，这才微松了一口气，话说，做一个十分合格的姐姐确实不易，何况面对的是一个心中有些郁气的妹妹那就更加难上加难。
　　才说着话，马车忽然一停，绿箬在外低低提醒道：“姑娘，到了。”
　　帘子一掀，羌离和羌桂花先后下了马车站定，但见大门口一个梳着圆髻鬓边压着一朵点翠珠花，穿着樱草色秀牡丹妆花褙子的柔美妇人已经微红了眼眶迎了上来拉住了阴氏的手：“姐姐！”
　　羌离在往后看，见门口还立着一身宝蓝色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一身威严满目正气，必定就是羌青无疑了，两侧几个年岁不大穿戴光鲜亮丽的少女必定就是羌家其他几位姑娘了。
　　她微垂下眼和羌桂花一起站在了阴氏身后，阴氏大抵并没有想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竟然对她如此发自肺腑的想念热情，便有些愣神，那边的苏氏深情并茂，就要当众跪下去：“妾身苏氏……”
　　要是叫苏氏当众给阴氏跪下去，只怕就会在羌青心里留下阴氏强悍的不好印象，往后若两方相争，他定然下意识的偏向他认为柔弱的苏氏。
　　羌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苏氏，一个眼风过去，羌桂花和李春华姑嫂立刻想起从前羌离叮嘱已经对苏氏行了礼：“见过苏夫人。”
　　苏氏微顿，顺着还放在她胳膊上的手看向了抓住她的人，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尚且梳着垂挂髻，不过目色沉静，瞧着容貌秀丽出众，她想起羌泰来信知道这个就是羌家如今的三姑娘羌离。
　　羌离见苏氏看，便朝她露出个十分友好的笑容。
　　苏氏微愣。
　　阴氏却已经在绿箬和李春华的搀扶下上前去给羌青行礼。
　　羌青看着眼前妻儿想起曾经岁月，到底红了眼眶，哑着嗓子扶起了阴氏和阴氏相顾垂泪，顿了顿道：“叫你受苦了！”
　　阴氏擦着眼泪：“青哥，你老了。”
　　青葱岁月，新婚蜜月种种柔情涌上心头，羌青握着阴氏的手几乎要把阴氏拉入怀中，旁边苏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爷，姐姐舟车劳顿，该进去歇息了。”
　　她语气亲昵又带着几分自己人的嗔怪，叫听到耳中的阴氏身形一僵，眼泪竟然一时也流不出来，这一顿，羌青的柔情蜜意也去了大半，豪爽一笑，对着阴氏道：“夫人，回家了！”
　　羌离看了看羌家一众人完全没有品到位的模样，不得不对苏氏手段刮目相看起来。
　　从见面开始就处处都是争斗，满满都是硝烟的味道，这后宅之中果然如画本里所说，需要步步为营，万不能行差踏错半步方能活下去。
　　因她心情好，旁边一个和羌桂花年岁差不多大小的一位一身胭脂红裙衫戴着金项圈的少女瞪她的时候，她还特地对着这少女笑了笑，想来这位应该就是二姑娘羌云了。
　　定国公府前头中规中矩，一看就是礼仪严明的公卿之家，但过了垂花门，转过假山之后就全变了样，太湖的石头，南海的珊瑚，南边的白墙粉瓦的阁楼，东边婉约小巧的竹楼，北边草，西边的广厦，又将这些揉杂在一起，五步一阁十步一楼，简直叫人目不暇接。
　　一路到了阴氏的正院，羌青和阴氏左右坐下，苏氏却坐在羌青的身边，家里的公子小姐们都上来一一拜见。
　　羌泰带着妻子王氏还有两岁的儿子纪弗上前跪拜行礼，羌离瞧着王氏穿着一件缃色褙子头上绾着随云髻，只簪几朵清雅的珠花，一张脸因涂脂抹粉显得多了些艳丽之色，举止礼仪十分规范有度，显然也是前朝的诗书礼仪之家，十分有闺秀风范。
　　两岁的孩子到是比之纪文瘦弱的多了，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因此羌岳带着妻儿上来行礼，羌青一看见强壮的纪文就生了喜欢，还抱起来抛了两下，纪文不但不见害怕，甚至格格大笑着道：“祖父真厉害！”
　　羌青因此把纪文抱在了膝盖上道：“好，不错，羌家儿郎就该如此！”
　　这倒也多少减弱了李春华在看见王氏之后的自卑心理。
　　羌离冷眼瞧着王氏眼中似有不屑，一旁的苏氏看着王氏似乎眼有关怀，打圆场一般道：“云儿几个还不来给夫人行礼？”
　　到是把这一条揭了过去。
　　由此可见，苏氏和王氏的婆媳关系也十分和睦，相比之下再去看上首的阴氏，虽则当初她突击训练了些时日，叫阴氏好歹算是适应了这当夫人的生活，有人行礼能淡然应对，但要想在此场景下淡然应对却是万不能的。
　　羌云便带着姐妹几个上前行礼。
　　羌家羌离这一辈的女孩子里一共四个，长姐羌桂花和羌云年岁相当，三姑娘羌离和四姑娘羌蓉年岁相当，姐妹几个一起上前行礼，不想却是中间站着的羌离最显眼，不过梳着垂挂髻，发髻上也是简单的珍珠链子，一身缥色裙衫更是简单，步子不紧不慢瞧着从容淡定，每一步又是一模一样的距离，绝没有哪一步能跨出去多一些或少一些，偏她面带微笑，眉间舒展不见一丝一毫的刻意，相比之下，急躁的二姑娘，细弱的四姑娘竟然都显得小家子气起来。
　　一个山村里出来的小女孩如此气势，满室皆静，不但旁观者诸如苏氏等震惊不已，就是同行的羌云和羌蓉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羌离身上压迫性的气势，甚至乱了几个步子。
　　羌云涨红了面颊。
　　原本心生自卑的不愿多言的阴氏脸上也多了自豪的笑容。
　　从前羌离也一直是如此做派，只不过山里的人不懂也不讲究，因此就不显，如今到了讲规矩懂行情的地方，羌离的绝对优势就凸显了出来。
　　羌青的目光落在羌离身上：“可是离儿。”
　　“回父亲的话，正是羌离。”
　　她的行事一贯是照着女君的做派来的，众人面前必定要尊敬长辈，因这是道德需要女君要给众仙做榜样，因此就要求的严格，又因女君不能堕了自己名头，学着小女儿般撒娇卖乖，所以又向来言简意赅，点到为止。
　　不想羌离如此做派更入了羌青的眼，后面羌蓉如寻常一般轻声细语的道：“看着夫人蓉儿心里就觉得亲切，竟同母亲一样。”
　　阴氏虽然觉得高兴，羌青却淡淡的不显。
　　到后面，苏氏竟然还安排了几位有头脸的管事上来行礼，她说的十分的义正严辞：“该叫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夫人回来，因此叫他们来磕头，夫人随便训斥几句就好。”
　　羌离看着羌青十分赞同满意的模样，差点笑出来，苏氏如此的给阴氏下马威，不但无人觉察，大家都还称颂她，这便是能耐，说到底，阴氏一届村妇，知道个什么？头一天就在这些踩低捧高的下人面前落下懦弱无能的映像，不过是叫这些人更明白应该跟着谁而已。
　　为的还是苏氏自己。
　　她原本是打算了低着头，做个吃喝玩乐的定国公府三小姐的，但如今看她到是不得不出头了，因此苏氏把几个穿戴齐整甚至十分有些气度的下人带上来的时候，她不得不站在了阴氏身边，等着阴氏微微颔首示意这些人起来后，替阴氏开了口：“皇恩浩荡，叫我等居于此富庶之地，望尔能勤勤恳恳，上不辜负皇恩主家下不辜负父母妻儿，戒骄戒躁，踏实上进。”
　　这些场面上的话她信手拈来，偏又说的自然真诚带着几分正气，叫人听了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大而空的感觉，反觉得就该如此。
　　且她这气度口气，着实震慑住了这几个原本等着看山里人笑话的管事，叫他们收起了心中轻视，恭恭敬敬的行礼退下。
　　苏氏握着手中的茶杯一紧，不得不垂下了眼眸，听得羌青兴致高涨的道：“离儿念过书？”
　　羌离笑道：“也不算念过，不过跟着纪文读过几本，不是睁眼瞎而已。”
　　羌云到是个快人快语的，听得羌离说的如此假，便也假笑一声：“妹妹这样的若都没念过书，那咱们可就真成了睁眼瞎了。”
　　羌蓉不过低头吃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羌桂花听不得别人说羌离，心里不悦：“本就没读过，就是我妹妹自己聪明悟性高，别人羡慕不来。”
　　谁知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王氏到开了口，她说话也如羌蓉一般十分温柔好听，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十分能叫人放下心房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对羌桂花道：“我做嫂子，因此厚脸皮上来提醒一下大姑娘，往后不但离儿是你妹妹，云儿和蓉儿也都是，你做长姐当以身作则，宽厚仁慈关爱几个妹妹才是。”
　　羌桂花是不受这些话的，毕竟虽然语气好听，却说的是羌桂花没有长姐风范，不友爱姐妹的意思，待要开口，被羌离挡住了：“嫂子说的是！”
　　羌离一开口，羌桂花就是在不高兴也闭上了嘴。
　　王氏抬眼看了看羌离，又是柔柔一笑，羌离便也淡淡一笑。
　　苏氏冷眼去瞧，才发现这新进门的一家子人里，最难对付的竟然是那个小的！
　　闲话之后就是用餐时间，丫头进来回禀饭已摆好，羌青起身，众人便跟着起身往边上稍大一些的花厅而去。
　　一共放了三桌，羌青带着两个妻子三个儿子一桌，四个姑娘一小桌，年岁小的纪弗和纪文起了另一桌，王氏和李春华在旁侍候。
　　王氏熟稔的指挥下人给几位主子擦手净面，淡淡的扫了一眼旁边的李春华，微微一怔，不想她竟然也做的有模有样，虽然生疏，但谁又会如此苛责一个山里出来的村人？
　　李春华此刻却在感激羌离的先见之明，要不是羌离之前拉着他们练习种种礼仪，只怕她现在已经成了众人的笑柄！
　　羌离落座，瞧见桌子上摆着的一两银子一个的鸽子蛋，微微一笑。
　　等到开饭，身边丫头们布菜，国公府的人竟然都隐隐的瞧着新来的这几位如何做派，不想她们竟然淡然自若，一不是见了桌子上美味佳肴狼吞虎咽的做派，另一个，个人身边跟着的小丫头们竟然也会布菜，并没有比她们差了什么，这就叫众人失望了起来，摆出如此山珍海味，虽说是为了款待阴氏显出苏氏的大度仁爱，但也是为了衬托出阴氏一群人的粗鄙不堪，本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陷阱，竟然又落空了。
　　苏氏抬头见着羌青给阴氏夹菜，微微一顿，顿时食不知味起来。
　　到是这边羌云，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又给羌桂花介绍这鸽子蛋：“京中贵女流行夹鸽子蛋，谁若夹的起，就说明谁闺阁礼仪过关，叫人敬佩，姐姐你试试。”
　　羌离这次不说话了，她到要看看羌桂花这些时日来有没有长进一些。
　　但见羌桂花眼皮子一掀，十分冷淡的看了那鸽子蛋一眼，唤了声绿芽，绿芽四下一看立刻拿出勺子给羌桂花舀出一颗放在碗里，便听着羌桂花不咸不淡的道：“豪门贵女，不需要自己夹！”
　　羌云顿时黑了脸。
　　羌离一笑，深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