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孺慕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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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赶回璇玑宫之时，润玉正独自盘膝疗伤，灵力过处，他眉心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脸色苍白到透明，一层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濡湿了发鬓。
我催动水系灵力助他，灵力一入他体内，我就发觉他正以极为霸道的方式催动水系灵力，在修复自己五脏六腑之间密密麻麻的伤口。疗伤过程极其难熬，每一个小伤口都无异于挑开伤处，清理创口，再补伤一刀，之前我替他疗伤都是一点一点慢慢来，担心他承受不住。
如今他自己倒是一点也不顾惜自己，横冲直撞，如此这般疗伤岂不是疼死自己？
我的灵力与他的灵力相撞，他怕伤到我，即刻撤了灵力，微微抿唇，几不可查地痛哼一声，“咳……觅儿，你去哪儿了？”他一开口，声音低沉喑哑，有些气力不济，这也难怪，就算他再不怕疼，如此凌迟之苦也消磨了他的意志力。
我怒气上涌：“我如果再不回来，你是打算疼死自己么？万一中途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你就准备放任灵力在你体内乱窜？我这些日子日以继夜地种药炼药，就是不想让你太痛苦，不想让你用这种霸道的方式疗伤，你怎的如此不爱护自己？枉费我一片苦心！”
润玉抿了抿惨白的唇：“觅儿，是我不好，是我让你担心了。你日日都不休息，忙着炼制各种灵药，我不想你这样费心耗神。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早点好起来，其实我的自愈能力很强，你本不用那么辛苦。”
“哼！就该疼死你算了！”
润玉见我不那么生气了，淡淡笑道：“其实我不怕疼，这点儿皮肉之苦我还忍得住。只要觅儿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我想早点好起来，只有尽快好起来才能保护觅儿。”
我将手放在他胸口，一层薄衫之下是那片狰狞可怖的逆鳞之肤，润玉有些闪躲，又想遮掩，我正色道：“不许再说你不怕疼，我已经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你可知你这样不顾惜自己会让我心疼？”
润玉掩饰住惊慌：“觅儿，你知道了什么？”
我从怀中掏出那片龙之逆鳞，定定看着他：“龙之逆鳞拔之将死、触之必怒，你要命了么，竟然将唯一一片逆鳞拔下来送给我？”
润玉淡淡笑道：“当时你在凡间，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保护你，只好送这个给你。觅儿也不必太过介意，并没有那么严重，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拔了，觅儿不是说了吗，拿它入药也不错。”
他竟然还能毫不在乎的拿此事开玩笑？
我清楚的记得，当年在轮回云盘中，我看见他自己下手剜龙角、刮龙鳞，是有多么心疼。
对于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病人，我颇有几分怒其不争，一时脸色就冷了下来。
润玉担心道：“觅儿生气了，可是润玉唐突了，说错了什么？”
我突然伸手，一把扯开他的前襟，胸口那层层叠叠的伤疤触目惊心。一时，责备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了。
润玉脸色陡变，他觉得羞辱和自卑，立即拉好衣襟：“润玉自幼丑陋，吓到你了。”
我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口，泪如雨下：“不，那不是你的错，但我不要你再受伤了。”
润玉微微合眼，紧紧抱住我，长叹一声。
觅儿，你是可怜我、同情我，对吗？
我知你今日去了栖梧宫，哪怕你是因为可怜我而留下来，我也不想放你走。
“觅儿，润玉此生所求不多，只求你每日多爱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不求爱过淡薄，但求爱我长久，可以吗？”
我想告诉他，小鱼仙倌，我愿意陪你千年万年的走下去，但又忽然想起，我终究是会灰飞烟灭的，我有些担心道：“小鱼仙倌，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润玉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
月下仙人的寿诞正好赶上润玉替生母守孝。
润玉被天后以守孝的名义禁足。凤凰也被禁足了。我却是逃不掉的。
锦觅和月下仙人意趣相投，他的寿诞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去。
但我这个装在锦觅元神中的苍老灵魂，实在对月下仙人没什么好感。我对于拎不清的糊涂虫素来就没什么好感。
果然，寿诞结束，我就被月下仙人扯住了：“锦觅，你怎能移情别恋、抛弃糟糠，一回到天界就变了心，就忘了我们家凤娃。”
我笑嘻嘻道：“月下仙人，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喜欢凤凰。夜神与我有婚约，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小鱼仙倌。我下凡历劫，你把我和旭凤栓在一起，我没来怪你，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小锦觅，你怎能这样对待凤娃啊？”
“叔父口口声声都是凤娃凤娃，你就不曾想过，你将我与旭凤栓在一起，对得起小鱼仙倌么？整个天界都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你就忍心让别人对他指指点点，就一门心思让我给他戴绿帽子？”
月下仙人理直气壮道：“这怎么能是绿帽子呢，明明是凤娃先遇见你的，总该有个先来后到。”
“叔父记错了，我4000年前就与润玉有了婚约，他等了我4000年都未曾爽约，我怎能不守信诺？”
“可是，你在凡间也答应过嫁给凤娃啊。”
我有些不高兴了：“叔父心中只有旭凤，从未考虑过润玉的感受，未免也偏心太过了，润玉素来敬重您、从不敢怠慢，您为何如此对他，难道他就不是您的亲人？”
月下仙人一下哑巴了。
我实在懒得同拎不清的人掰扯，只要他不再给我乱栓红线就好。
润玉长期被禁足，遂在璇玑宫安安静静看书养伤，对天后的各种责难也安之若素。
那日晚间，我为了方便照顾他，就死皮赖脸宿在了璇玑宫。
我明明瞧见他进来，却假寐装睡。
他在我床边坐了许久，久到我内心开始期盼他干点什么，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这么走了吧？
你早点儿与锦觅修成正果，我也好走得安心啊？
润玉催动灵力，查探我胸口陨丹之处，我大惊，恍然大悟。
他定是起了疑，我自凡间历劫归来，似乎开了天眼一般，突然懂了人情世故，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大概从书中得知了陨丹之事，前日他突然不见人影，估计是偷偷去了一趟花界，向长芳主求证了陨丹之事。
在洞庭湖畔，陨丹早已被我吐出来了，只是此刻陨丹之处，我用珈蓝印封印着真正的锦觅。
他会发现她么？
他如果发现了锦觅，会怪我鸠占鹊巢么？
以小鱼仙倌的心性，他爱的一定是真正的锦觅。到时候我这个冒牌货是不是就会被嫌弃了？
我这边胡思乱想，润玉已经收回了灵力，轻叹一声就离开了。
我蹭得一下坐起来，什么意思？他到底发现没有？是死是活给个痛快啊？
我这边诸多揣测，润玉待我的态度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还是一口一个“觅儿”的唤我。
我这才发愁，爱上一个心机深沉之人真是麻烦，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按道理说，洞庭湖一事之后，他与天后、旭凤隔着杀母之仇，他定会布局复仇。
然而，如今因为我的出现，他与旭凤没了夺妻之恨，他大概狠不下心。
更因为水神爹爹对他的欣赏与照拂，也弥补了他缺失多年的父爱。
他心中有了爱就有了顾忌，没有前世那么痛苦，却也没有前世那般决绝了。
他还会像前世那般杀伐决断么？
如若他投鼠忌器，我会不会又将他置于任人宰割的险境？
自从水神爹爹救了他，他对水神几乎言听计从、至情至孝，比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要孝顺许多。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对水神的依赖儒慕，比对锦觅的爱都多。他与水神爹爹在一起是会笑的。
他身体渐好之后，就日日来洛湘府陪爹爹下棋。
他甚至用星辉凝露帮爹爹烹茶，水神笑骂道：“这晨光乍现的第一粒露珠搜集不易，你弄来这一罐子，大概要耗费数月的精力，你用来给我烹茶？真是暴殄天物！”
“润玉身无长物，也从来不知道该为长辈们做点什么，难得仙上从不嫌弃。”
水神霎时有些心疼，遇上那样的父母，他的确做什么都被无视了：“傻孩子，你这份心意比世间所有东西都珍贵，我又怎么会嫌弃？觅儿，若是有你一半孝顺……”
我匆匆现身笑道：“是啦是啦，小鱼仙倌不仅搜集了星辉凝露给爹爹烹茶，还在里面偷偷注入了自己的灵力，给爹爹护养元神，觅儿是没有他这般体贴细心，但觅儿孝顺爹爹的心是一样的。”
“瞧瞧，我这个女儿都吃醋了。”
润玉淡淡笑了，合阳煦暖、如沐春风。我很久没见他笑得这般开怀了。
那日，他与水神对弈，迟迟不落子。
水神道：“往日的夜神布局谋篇、杀伐决断，今日怎么舍不得弃子了？”
润玉蹙眉道：“仙上教训的是，是润玉的错。”
水神无奈轻叹道：“你这孩子！遇到什么事情都先认错，这世间种种并非全是你之过”，他轻轻落下一子，“你心中有情，所以投鼠忌器。我怪你不够心狠手辣，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不弃子何以谋全局？”
“弃子何辜？”
“要么就推盘认输，你若要争，有些牺牲就在所难免。”
“若是润玉愿意认输，能护佑心中所爱之人么？”
水神也长长叹息一声，“别说你不知道，本座亦是有所担心。”
我心中算计着，看样子，润玉和水神爹爹都未曾下定决心。
但荼姚心狠手辣，他们的息事宁人、隐忍委屈，并不能换来和平。
看来，天后的紫方云宫之行，我还是得去啊。
数日后，天后宫中之人果然来了，她冒充太上老君的仙娥，诱我去紫方云宫。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又拿不准这被我改变之后的结果，一时也很是忐忑。
如果不冒险一行，无法揭露天后的心狠手辣，无法将她彻底拉下马。
可如果如前世一样，我又不想小鱼仙倌为我受伤。
如今，水神爹爹也只有半数灵力，我亦不想让爹爹冒险。
旭凤倒是最好的救援人选，但我如今一心向着润玉，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
我思前想后，还是如前世一般召唤了彦佑，我告诉他：“天后诱我去紫方云宫，定会对我下毒手，你速速去告诉水神爹爹和天帝陛下，千万记住是同时告诉水神爹爹和天帝陛下，不是润玉，你务必让爹爹和陛下一起来！”
彦佑疑惑道：“为什么不是润玉？你不信任他？”
我恨不得翻个白眼：“他为你受了三万道天刑，他虽从不吭声，但伤势好没好你心里没点数？我不想让他冒险，也不想让水神爹爹冒险，所以你必须尽快拉着天帝陛下一起来，我的命就交在你手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孺慕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