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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第二日一早,章岩还没来得及起床,就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推门一看才知道是班主刘福赶了过来。

      自从章岩搬到这院子里住,刘福来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眼下突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出了什么事。细问之下,才知道还真如昨日他和林参月猜想的那样,这徐沛官又出去惹事去了。

      徐沛官在章岩这儿吃了一次亏后倒也学乖了,不再是去人家家门口傻等,而是不知道在哪儿打听到这个俞老四喜欢逛窑子,又找到了他常去的那家花楼,经人指点认准了人之后,终于在昨晚把刚从花楼里出来的俞老四给摁在地上揍了个半死。

      俞老四身边的保镖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反应得过来,等意识到出事的时候,自家主子已经被揍得人事不省了。好在他这些保镖也不是吃素,还不等徐沛官开跑,就把人给治住了,一顿乱揍之后就又给扔到警察署里了。

      只是这次却和上次有些不太一样。

      这俞老四正因为头次被老婆坏了好事窝了火,再加上这花楼是个人多嘴杂的地方,那些女人也尽是些嘴上没有把门的,所以只不过一夜这事儿就传得沸沸扬扬,有好事者把这事情捅给了报社出来,隔天就有报纸上赫赫然写什么,“为名伶争风吃醋,俞家公子被打万花楼”,文章中极尽添油加醋之能事。

      班主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那份报纸,章岩接过来细细的看着,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章岩不着急反笑,林参月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章老板您怎么还笑呢?”

      “那是因为这报纸上写得可乐啊!”章岩憋着笑指给他看,“你看着上面写,俞家公子采花不成反被打,名伶背后几多护花使者?”

      刘福在一旁擦了擦汗道:“章老板,这的确不是笑的时候,我和参月正着急上火呢。”

      说到这份儿上,章岩也不好再嬉皮笑脸,叠了报纸道:“徐沛官个性太冲,惹出这样的事是意料之中。我看哪,班主您还是别白忙活了,他是活该要受点教训的。”

      “他那个性子我也是知道的,只要能收收他的脾气,就算是让他去蹲大狱我觉得也是没什么的。只是现在这事闹得大了,我来这儿之前就已经去上门求过那个俞公子,对方不见我不说,还放话出来说徐沛官这条小命他是要定了。”刘福话说着,竟突然老泪纵横起来,“都怪我平时太放任他,才教他闯出这样的祸事来。”

      见他哭了,林参月在一旁也止不住的啪啪往下掉眼泪。

      章岩这人别看着嬉皮笑脸,有时候还油盐不进,但是却是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瞧着这样的场面,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适时有人在外面叫章岩,章岩出门去瞧,发现是陈公铎来了,于是只得转回身跟刘老板稍稍的嘱咐了几句,便出门招呼故友了。

      陈公铎不常在这个时候来,眼下也是一改平日里西式的打扮,穿了一身深灰色的长衫,眼睛上那副金边眼镜倒是一如往常的挂在脸上。

      章岩将他请进屋,并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今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穿长衫了?”

      陈公铎张了张嘴,没回他的话,只说:“我看好像刘福过来了?”

      “嗯,他倒是不常来。”章岩回道。

      “是为了徐沛官的事?”

      章岩抬了抬眉,笑道:“这消息传得还真快,连你都知道了。不过他倒是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找林参月商量的。”

      “你忘了,我也是开报社的人?”陈公铎用手敲了敲桌子上那份被章岩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

      章岩哑然失笑:“这倒是,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你应该还记得我和俞家还沾亲带故。”

      “怎么可能不记得?”章岩笑了笑,坐到了陈公铎的对面,“这层关系,我早在十几年前不就知道了么?”

      “这俞家本来就是北平城的大户,但凡是大户,就没有不顾及脸面的。俞老四的太太,本家是姓赵的,你也知道她家是什么样儿的角色,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的,我估摸着徐沛官这次是凶多吉少。”

      章岩细细的听着,却没有搭话。

      “所以,刘福不管找什么样的关系,动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会真的有用。”陈公铎继续说道,“刘福应该也是很清楚这个道理才来的这里。”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全北平城出面能说动俞家和赵家的,也就只有你。”章岩回道,继而又笑着摇头说“说起来,现下的状况,还真是有些似曾相识。”

      “是的,情形和十年前你出事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说刘福来看林参月是假,想从我这里求你出面是真了?”

      “应该说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吧?”

      “倒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林参月最后肯委身俞老四,事情应该还有一些转机吧?”章岩回道。

      陈公铎摇头表示了否认:“俞老四是什么样儿的人,旁人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么?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章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没有回话,他仿佛在想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有着稍有的严肃。

      “所以这事你的意见呢?”见他不说话,陈公铎追问了一句。

      章岩摇了摇头:“说到底,这事无非就是那个俞老四惦记林参月所引起的事。徐沛官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想的不过就是为林参月被人欺负的事出口恶气,他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可是这人在世上,怎么可能就管自己的小日子,而不闻窗外的事?更何况这林参月本来就不是那种能够安于现状的人,他心里想要的那些东西,不是徐沛官能给的,所以以后也避免不了会遇见这相同的事儿,徐沛官若是不能再从这件事吸取教训,我看就算是你出面去求着放人,也是个治标不治本的事儿。”

      “所以呢?”

      “所以徐沛官还是老老实实的在里面吃些苦头再说吧?”话说着,章岩伸了个懒腰。

      “当真不救他?”

      “说不救他,那是假的。他徐沛官虽不是我什么人,可毕竟我还是吃人嘴软拿人手段,不好意思驳了刘班主的脸面。只是眼下,我的确是想不到有什么一劳永逸的万全之策。”章岩苦笑着说,“毕竟我章岩也不过是一介小小的琴师,哪里有什么多的能耐?”

      “那你不考虑一下刘班主的意见?”

      “意见?什么意见?”章岩装傻充楞的功夫也是不一般,他知道陈公铎希望自己说什么话,但是那话是他绝对不会说的。

      他的固执,陈公铎不是第一次见识,也很清楚,若是这个人心里打定了主意,自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没都不可能改变的,于是只有叹气道:“我的住处和电话,你都是知道的,若是有什么事,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章岩笑而不语,那目光落到了桌上的那份报纸上。察觉到这一点的陈公铎只在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章岩又道:“话说回来,你倒是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穿这长衫?”

      陈公铎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笑得有些苦:“其实我今天是有些事要来跟你说的。”

      陈公铎这话一说,章岩才发现他跟平常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样。陈公铎往日里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然而今天不光是那笑容没了,连同平日里见着的,舒展着的眉头都紧紧的揪着。

      “本家出了些事,我得赶回去。”

      陈公铎常住在北平,但是他的本家却不在北平,而是在津门,关于这一点,章岩是非常清楚的,于是他拍了拍陈公铎的肩说:“你家里的事自然是要紧。”

      陈公铎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末了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来,并伸出手来捏了捏章岩的掌心,良久都不愿意松开。

      章岩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欲言又止的样子,只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去送送你。”

      陈公铎抬头看着他,眼里略带了些苦楚的笑意:“司机就在外面等着。”

      “这么急?”章岩有些意外。

      陈公铎没有回话,却突然伸手将他整个人都拥进了怀里,箍得紧紧得,头也埋进了他的项间。
      章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惊到了,问道:“公铎,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陈公铎松开了他,脸上也略带了些尴尬的神情。陈公铎咳嗽了两声,道:“我这一去,可能有段时间都回不来。”

      章岩笑着说:“这倒不算是什么事,往日你去别的地方办事,也有数月回不来的时候呢?”
      陈公铎笑得有些苦:“这次和可能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哎,总之你好好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等着我回来。”

      “能发生什么事呢?”章岩抬眼望了望窗外。

      他觉得最坏的事,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早就死过一次了,金钱,地位乃至尊严,所有一切能失去的全部都已经失去了,然而比起那些身外之物,更令自己生不如死的莫过于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背叛。

      现在的章岩,一文不值,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失去的。

      唯一要说的话,大概也就是这条命了,然而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活着或许和行尸走肉一般吧?
      陈公铎抬手看了看表,说:“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得走了。”

      章岩起身要送他,陈公铎却拦住了他,不让他送,只是轻轻的抱了抱他便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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