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角儿养成计划》飞花斋叶

10、第 10 章

　　这天里，徐沛官又被章岩支着跑腿出去了，林参月也少有的无事在家，两人就在那藤萝花架下拉起了家常。

　　“章老板您好像特别喜欢这个烟袋锅子？”林参月盯着他手里的烟杆道，“是有什么说头么？”

　　章岩看了看手里的烟杆，笑了笑：“倒是没什么说头，不过很早以前一个旁人送的，用着顺手罢了？”

　　“章老板平日里都抽些什么烟呢？”林参月又问，“刘班主素日里也爱抽两口，听说他那里还有些上号的烟丝，回头我跟他提提，赶明儿给您送过来。”

　　“这东西我倒是不讲究，有什么抽什么吧？”章岩回道，冷不防他又开口问道，“我好像听旁人说，你们戏班的班主原不是刘福，好像另有其人？”

　　“这话说得的确没错，刘福原不是这戏班的班主，他以前是戏班里管盔箱的。前任戏班班主跟他有些亲戚关系，因为找不到靠谱的角儿撑场面，所以觉得生意难做，几年前盘算把戏班给解散了，刘福搭上自己的全部家财，又跟外面借了不少钱才把这个戏班盘下来。后来瞧着我还有些底子，便凭着自己往日在梨园里的一些老交情，又请了几个师傅给教习新戏，几年下来，也算在北平城里有了些小小的名气，整个戏班也因此而红火了起来。”

　　“他倒是有些认人识人的本事呢？”章岩笑着道。

　　“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其他戏班里的班主也没见过几个，但是咱们戏班的班主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章岩挑了挑眉：“怎么个不一样儿法？”

　　“班主他对戏班里的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哪怕是徐沛官这样到处惹事的人他虽然生气要数落，但是从来不在别的地方给他塞小鞋，更没说过要他走人的话来。”

　　林参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的盯着章岩，然而章岩却是当作没看见一般的，将目光移至了别处。

　　见他不予回应，林参月也只得继续道：“戏班最困难的那几年，都是刘福班主一个人撑下来，为了让戏园子排我们戏班的戏，刘班主不知道做了多少求爷爷告奶奶的事，别人能做到的他都做了，别人做不到了他也全数都做了，所以基本上可以说如果没有刘福，也就没有集瑞班的今天，更不会有林参月的今天。”

　　诚然，北平城的戏班子多如麻，但是每个戏班的水平都是参差不齐的，有做得红火的，也有做不下去的。做班主自然是希望生意红火，自己也会跟着多多受益，不过找不到靠谱的角儿的时候，会搭上自己的本钱全投进去的，在章岩看来算是极少的了。

　　“集瑞班是你发迹之地，倘若集瑞班没了，又或者有旁的比集瑞班更红火的戏班来挖你，你是怎么打算的呢？”章岩问道。

　　林参月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我没有想过，集瑞班没了的事，更是没有想过。”

　　“那不能唱戏了之后的事你想过没有？”

　　林参月叹了口气：“我是打小就被卖到戏班的人，也没有旁的亲人，也就一个师哥跟自己的兄长一样亲，唯一能想的就是自己现在能够有多红就做到多红，多存点体己钱，等到以后老了，动不了了，也能够让自己和徐沛官勉强度日不至于流落街头。”

　　章岩大笑：“你这样倒是有些太胸无大志，眼下你正红火不是么？就没想过像别的角儿一样就算是不登台唱戏也能风风光光的过后半辈子么？”

　　“章老板您说笑了，我这小门小户的出身，哪里比得上外头那些名燥南北的名角儿，眼下能闹出点水花来，已经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除了安身立命的念头，那些外面的花花世界的东西，我是不敢想，也想不到。”

　　章岩敲了敲烟袋锅子道：“旁的不说，只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你还都是会想到徐沛官，哪怕是刘福对你如此大恩都得排在后面，可见他对你而言的确是不一般。”

　　林参月道：“刘班主如参月之再造父母，参月结草衔环都是报答不了他的恩情。可我毕竟除了唱戏，旁的什么也不会。数以唯一想着若是能得章老板您的提携，能让参月再红火一段时间，也算是报答班主的知遇之恩。”

　　“所以你才那么频繁的来那个大杂院找我。”

　　提到那件事，林参月咬了咬牙：“是的。我知道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但是我也只有那样做，因为我想不到旁的办法。”

　　“真是个傻孩子!”章岩叹着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只是说到你那个师哥，你这么实心眼的惦记着他，倘若他以后某一天娶妻生子，如何是好？”

　　林参月不明白章岩为何突然提到这个，他想了想，道：“师哥他是个成年男子，娶妻生子是正常的，如果能有个知暖热的嫂子心疼他，那自然是更好。”

　　章岩挑了挑眉：“你倒是舍得？”

　　林参月楞了一下，回他道：“章老板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沛官从小跟兄弟一样，我待他也是如同兄长一般，怎会有旁的私情？”

　　得他如此答复，章岩笑弯了眉目，他的一双手自林参月的头往下，搭到了对方的肩上，轻轻的拍着。

　　适时被安排出去买点心的徐沛官拎着糕点匣子回来的，正好瞧见这一幕，脸色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他二人跟前，一把把点心匣子掷到了石桌上。

　　章岩知道他脸上不好是为的什么，但是瞧着对方脸色越难看，他心里就越有些小得意，于是乎那手不由得将林参月搂更紧了，身体也越发的往林参月身上靠，还一脸轻浮笑意的伸手摸摸林参月的脸，然后就看着徐沛官瞪着一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一般的瞧着自己。

　　章岩憋着笑，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握着林参月的手道：“参月，日后可得尽量对你这个师哥好一点才是。”

　　林参月有些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是对于他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太适应。再加上章岩生就一双会勾人的桃花眼，又直勾勾的冲着他笑，顿时让他心跳快了那么几下，脸也跟着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在一旁的徐沛官果然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他冲上前，一把把林参月拽起来拉到自己的身边，粗声粗气的说：“参月应该去买今天晚饭用的菜了！”然后也不由林参月分说，就把他推出了门外。

　　于是园子里就剩下了章岩和徐沛官大眼瞪小眼的互看着。

　　章岩抿着嘴笑得一脸开心，徐沛官瞧着他笑得一脸开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要有事没事就搞事。”徐沛官强忍着脾气警告他。

　　“搞事？搞什么事？”章岩一面无辜状的反问他。

　　“你给不给参月托琴的事我也不想去争论，那始终是你的自由，你的决定。我只有一句话，如果你对他没有旁的意思，就不要给他过多的暗示，他是个很容易认真的人。”

　　“嗯？暗示？什么暗示？”

　　徐沛官被他装傻充楞的模样气得半死，但是碍着班主和参月，他也不敢把这事闹得太大，只得直着脖子吼道：“总之，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别祸害参月？”

　　章岩楞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儿。

　　他欺身倚近徐沛官，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徐沛官的身上，两个人近到呼吸可闻，夏天那透薄的衣衫，徐沛官能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以及对方喷抚到自己项间的呼吸热度。

　　“冲着你来？”章岩伸出手，拨弄着他衣襟上的扣子，眼里噙着的微笑让徐沛官在这种大夏天里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徐沛官咽了一口唾沫，他觉得章岩的呼吸轻轻的，就在颈项边，让他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就好像是对方的牙齿就已经搁在他的脖子上，只需要轻轻一咬就可以咬破他的喉管，将他拆吃入腹。

　　“怎么不搭话了？”章岩依然笑着，只是那原本拨弄扣子的手，又转移到了徐沛官的下巴上，嗯，下巴那微微刺手的胡茬子，倒是意外的让章岩觉得摸上去挺舒坦的。

　　徐沛官被他撩得有些心烦意乱，一把拽住他的手，道：“是，我说的，有什么事你就冲我来，别去祸害参月。”

　　章岩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对方的手劲儿忒大，他根本动弹不得。但是这对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反倒是徐沛官的那双大手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双能让章岩喜欢的手，手掌很大，指关节很长，只是那般一握，仿佛能握尽天下事似的。

　　徐沛官行武出身更加使得这双手颇有些力气，就算是被对方握得生疼，却又是让章岩心里生出些甜滋滋的味道来。

　　就是这样一双手，章岩想都没想就将唇落到了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