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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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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则被郑悦阑刺激得心胸发闷,血液像是突然被开了阀门似的全身蹿涌逼得他手足都有些情绪化的不协调。
他现在才记起一句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离开茶馆开车回去,车速太快过差点就闯红灯,紧急刹车后身体就似一块木板重重回弹了两下,最后笔直地挺坐在车里。
他脑子现在一片混乱,虽然让朋友去调查荀世超,但他并不打算把五年前的事再翻出来,这件事是他许久都未愈合的疤。
可郑悦阑说的话,在他脑海挥之不去,正蛊惑着他去揭开自己的伤疤,将心剖开,细数那上面藏着的毒蛇。
重重叹过一声,他把车停在马路牙子旁,从口袋掏出手机一路下滑找到赵警官这三个字,犹豫要不要打这通电话。
很久之后,他还是选择拨通这很久之前存下来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低沉苍劲的声音里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刚正与严肃,“喂?”
“赵警官,是我,江景则。”他缓缓开口,眼角出现一点波纹。
赵警官握着笔的手一顿,大概不相信会是这个人打电话给他,好一会儿才调侃道,“亏得我这人记性好又喜欢老年手机,一通电话让我等五年,你小子很厉害。”
他五年前把号码给江景则,希望能给他做心理辅导,亲眼看见自己亲人的被杀现场,谁受得了。
江景则推开车门走下去,迎面是一股热风,车内的空调制冷未散,倒是比外面更舒服。
“谢谢赵警官。”他舔了舔唇低下头,“我今天打电话是有事想跟您确认下。”
“什么事?五年前的事?”
“嗯。”江景则左手不安地搓了搓唇侧,“为什么当时顾远被判防卫过当?”
赵警官对他的问题有点意外,没立刻回答,只是问他:“你没了解过案子?”
“出事后,我就出国了,我哥葬礼我都没参加。”江景则轻描淡写地形容着自己当时的沉重与逃避。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他根本无法接受哥哥的去世更无法承受是顾家姐弟杀死哥哥事实的打击。
从国外回来后,顾远已经判刑,顾遥不见,江浩天每天都给他灌输顾家姐弟是杀人凶手。
他得过且过的接替哥哥在凤华的工作,成为凤华集团的接班人。
赵警官沉声半天后说,“这事,”他有点担心地问道,“你真的能承受得住?”
“我没事,事情过去这么久,现在就想知道真相。”江景则装得很轻松。
赵警官把当年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遍。
末了他才以长辈对晚辈的口气劝说道,“小江啊,该放下了。”
江景则握着手机的手用力颤抖,双腿无力发抖,要不是有车子靠着,他会瘫倒在地。
左手抹了一把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眼眶通红,鼻子发酸,他快忍不住了。
隔了很久他用超脱的语气应承着赵警官:“嗯,我知道。”听上去积极向上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顾远以前品学兼优,等两年他出来,我会匿名捐助他重新上学。”
“嘿,你这孩子,妥当。”赵警官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老油条被这小兔崽子下锅炸了一顿,“但是不用了,顾远在监狱已经读完研究生。”
江景则眼泪唰地流下来,捂着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颤:“赵警官,我能去见见他吗?”
赵警官说:“他表现良好,减刑假释,后天出狱,你们可以在外面见。”
赵警官说完有一瞬他觉得自己犯了错误,担心至今无法泄恨的受害人家属去捅刚出狱的凶手,他赶紧有点警告意味地对江景则说:“小江,要是顾远出什么事,我第一个就找你!”
“赵警官您说什么呢,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江景则跟赵警官道了声谢挂断电话。
电话一断,他赶紧躲进车里,靠着驾驶座,仰头大口呼吸,闭上眼睛,眼前都是那天血腥与仇恨交织的画面——
哥哥被抬出去的时候,顾远也被警察从别墅的另一边拎了过来,他被塞进警车之前与江景四目相对彼此都是都是无尽的恨意!
江景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身后的两名警察直冲到顾远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怒吼着用尽全力要捏断顾远的脖子!
血红的眼,因感受到杀人的痛快而更魔鬼。
那时候谁都拉不住他,要不是赵警官鸣枪警告的一瞬踢开他,他那会儿可能也蹲监狱去了。
这些年,他时不时地会想起顾远那个眼神,他一直不明白,一个杀人犯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去恨受害者。
现在他知道了。
江景则苦笑出声,想克制自己几欲崩溃的情绪,可越想克制崩坏的越快,眼泪从眼角滑落个痛快,温热的液体湿润脸颊后他笑得更大声,紧握的双拳忽然开始砸方向盘,砸得越来越狠,越来越狠,砸不坏他就双手去扯去拉方向盘!
一阵拳打脚踢后,他终于停歇下来,额头靠着方向盘低头大口喘息,抹干净眼角的泪,掏出手机打通了顾遥的电话。
顾遥很快接通:“郑悦阑不是故意跟你说那些,她……”
“你在哪儿?”他急不可耐地打断顾遥,“我想见你。”声音微弱又沙哑,有气无力。
电话那边陷入沉默,他只能听到顾遥的呼吸声,但呼吸声都是让他心安的——至少,她没挂断电话。
好久顾遥才说:“你怎么了?”她道,“是不是又喝酒?”
“我没怎么也没喝酒。”江景则不敢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真相。
明明唾手可得的真相,他用了五年。
他逃避了五年,误会了五年,恨了五年。
“顾遥,我想见你,就现在。”
顾遥迟疑会儿才回道:“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走不开。”她顿了下,“你到底怎么了?”
一直低着脑袋的江景则直到眼前一黑才抬起头来:“我真没事,你忙吧。”他忽然想到什么,又紧忙在对方挂断电话前加了一句,“我没结婚,我骗你的。”
顾遥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江景则又在车里呆了半个多小时,他从扶手盒里拿出烟,想重拾旧好,可一想到顾遥又没点,只在手指间搓,搓到烟蒂都散开,他才开车离开。
心事重重地回到江家,娄芳和她儿子还在家里坐着,他本能地回避这两个他并不欢迎的人,进了客厅就往楼上走。
“小则回来了。”娄芳的态度让他厌恶,卑微无自尊地讨好他。
“嗯。”男人淡淡回了一个字,稳健的步伐也没停下。
江景则知道娄芳的想法,但他不说不做,非常冷淡。
“哥,我今天和同学逛街给你买了块手表。”说话的是娄芳的儿子,周岁才十九,再有两月就二十,原名娄健,听说已经准备改名江健。
江景则闻言停下脚步,余光扫见娄健拿着手表走过来,满腔不愿地侧头冷冷地望向娄健,“我不喜欢戴手表。”
他自认为这句话已经把态度表达的足够明确,但显然娄健并不以为然,用修长好看的双手将礼盒往前一捧,眼角弯弯地笑道,“没事,哥,你要是不喜欢戴,放着也行,上次来我也没给你带礼物,心里挺愧疚,所以我这次特意……”
娄健噼里啪啦说一堆,想跟自己未来的哥哥拉近一点距离,但当他再度对上江景则的那阴鹜的目光就明白什么是自以为是。
两家的结合,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
江景则阴沉着脸盯着娄健:“江家的第一个规矩,听得懂人话。”
整个大厅突然安静,只剩下江景则踢踢踏踏上楼的脚步声。
浅色地板楼梯光洁的表面染上一层鞋印——干净美好的心意被人狠狠踩在脚底。
晚间吃饭的时候娄健一声不吭,随便扒拉两口就礼貌地离座坐沙发上看书去了,娄芳老老实实吃饭,期间给江景则夹了两筷子菜都被江景则巧妙地躲过去,最后她那两筷子都伸到江浩天的碗里。
江浩天对儿子这种态度很生气,一向严肃的脸上添了几分薄霜,他几次要开口训话都被娄芳用筷子给压了下去。
江景则又不傻早知道江浩天要发作,但就是没爆发的理由,索性自己送给他一个:“爸,你知道顾远在哪个监狱服刑吗?”
江浩天半空中的手一顿,筷子口一松,一口饭又落在了碗里。
他颇为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他突然提这杀人犯是想做什么,是嫌这气氛不够低压?
江浩天两边粗厚的眉毛拧成一条直线。
“京山监狱。”江浩天缓声冷峻说。
江景则点点头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之后一句话都没说。
这两天天总裁办的氛围压到零点,时不时地就能听到大总裁训人的声音,大总裁埋头工作,气氛压抑谁也不敢造次。
江景则时常让秘书问前台,顾董事有没有来,秘书实在没办法就吩咐前台工作人员,一旦顾董事出现在门口立刻马上打电话上来。
顾远出狱当天,他驱车开往京山监狱。
京山是宁城比较偏远的一座山,从国道就能看见,这座深山没有被开发过,山峦重叠郁郁葱葱风景独好,但因山势险峻,很少有人去野生旅游。
出国道往右边的小路一拐再开上十分钟就进入京山的地盘,山路崎岖车子开得颠颠晃晃不说,车前车后都是扬尘而起,把亮锃锃的黑色SUV硬是给染成灰色。
踩紧油门上坡后往前开了一段再缓缓下坡,二十分钟后他的车停在了京山监狱的门口。
监狱对面是高山,周围都是电网高墙,门口守着好几个狱警,他们见到突然出现的江景则自然提防了两眼。
他在监狱前等了约莫十五分钟,远远看见自己来时的路又开来一辆车,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遥,他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那车匆忙而来,郑悦阑从副驾驶上下来,顾遥从驾驶位上下来。
为避免被发现,江景则尽量离得远一些。
他看了眼时间,九点零六分的时候有个男人背着包出现在监狱门口。
顾远穿着白色体恤和灰色短裤,十八岁的少年已经长开成二十三岁的小伙,在监狱服刑五年除了身体锻炼得不错,还让他多了几分同龄人不具有的沧桑,显得成熟而有魅力。
顾远眼睛鼻子嘴都没变化,可生生就换了个人似的,江景则差点没认出这个曾经在他跟前跟后撒娇叫姐夫的小可爱。
顾远步伐很大,对自己的姐姐视而不见,绕过车尾的时候,郑悦阑追上来拉住顾远的胳膊:“小远,看在我的面上,你好好跟你姐姐说会儿话行不行,她好不容易……”
顾远嘴角扯出讥讽打断:“好不容易就不要来,反正丢下我五年,不勉强。”
郑悦阑还想替顾遥解释,顾远已经推开她往前走,他个子高步子大又刻意想逃,只消两三步就把郑悦阑甩在身后。
顾远脚步突然一顿,回头说:“悦阑姐,我过两天再去看你。”说完他直接离开。
郑悦阑狠狠跺了一脚,泥石小路的灰尘立刻扬起沾在她的裤腿上。
顾遥和郑悦阑很快离开,江景则从暗处走出来,眉心的疑惑一层盖过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