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配宁古塔【流放】》玉纹暖

42、祭拜

　　冬日夜长，空中雪意淡染的墨色未尽。

　　虽然宁古塔的城防未曾松懈，百姓们最近几天的对于防范入侵的紧张渐渐换成了年前的欢快轻松，觉睡的踏实了。

　　临近过年，屋瓦上积雪越加厚重。若一味放纵不及时处理，怕是会滑落下来砸到路人。

　　对于某个小小的窝棚来说，这厚实的雪堆挡了不少风，捂住了里面的热气。

　　窝棚里面依旧拉着帘子将左右分割开，好像年团团还住在旁边那侧一样。熟睡的林牧像孩子似的，皱褶眉头，蜷曲着高高大大的身体躲在被窝里，正在被梦里纷纷扰扰的思绪缠绕。

　　已经许久没听到打仗的消息了……年团团要回来了吧？都快过年了，如果她能回来，我得想想如何迎接她回家！一个柜子还是太勉强了，并没有多少惊喜啊。

　　宁古塔冬天漫长寒冷冰封，一夜之间根本没有种植的机会，不能用神降般的丰收来迎接她。

　　也不知千辛万苦带来的良种，有多少已经失去了活性，没法育苗了。要选育本地的种子又要很久。那可来不及了。

　　还能怎么向她表白心意呢？看林墨怎么做的？送花送钗送点心，直到对方回荷包定定情，然后牵手。

　　可现在吃饭都困难，没有送这些礼物条件。能搞到的…白菜。尚未完全舒展的白菜卷，从上面看，像花一样。但那是要等秋天才有的最好的白菜，此时存的大都已经外表干干巴巴黄卷卷，要剥掉好几层才能露出翠白的心来，小小一颗虽然精巧，会不会不够年团团吃啊。

　　就算如此菜心的白菜也不好弄，各家更多的是被泡在腌酸菜的大缸里，变成微微散发着酸臭味，水塌塌的一坨酸菜。

　　也许她不会嫌弃？

　　因为酸菜炖白肉也挺好吃的，再加点腐乳汁，味道没的说。

　　归根结底还是缺肉啊！要是能请她吃京城那样多的花样就好了，他们可以一起涮羊肉、水爆肚，还有京城的各种鸭子，烧鸭子、烤鸭子，又油又肥又脆。

　　林牧在梦中嘎巴嘎巴嘴。

　　好歹要做一大桌子好吃的迎接她，起码要有包子饺子面条，可是搜罗库存，他只拿的出一坛坛各种咸菜……蒜茄子，地环儿，芥菜旮瘩，辣白菜，腌糖蒜。如今他在城中没有挖地窖的屯菜的条件，新鲜蔬菜不耐放，亦容易冻坏，能放住的就全是这些跟邻里换的咸菜了。

　　梦里，年团团从战场归来，整个人都饿瘦了，拿着咸菜和饭也不挑，吭哧吭哧吃得开心，看得林牧直心疼。

　　低下头，吻这个像一朵花般的女孩。吻上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害羞的年团团，终于也热情的回应，吻他发际额头，吻他耳缘含珠。

　　好喜欢年团团啊，像是烤鸭皮蘸了砂糖放进嘴里，甜腻的流淌入喉，浑身都舒畅。

　　“吓！”林牧梦里一声微哼把自己吵醒。

　　这这这，我打鼾了？像是打鸣一样！

　　林牧连忙害羞的回头看旁边。

　　窝棚中间的帘子平静未动。

　　原来年团团还没有回来，更没有听到他这偶尔打出的鼾声。真是虚惊一场。

　　又有一点点失落……原来她还没有回来呀。

　　林牧重新倒在被窝里，看着窝棚顶，心里又委屈又难受，隐隐的又为前线的情况担忧。

　　唉，都是无益于改变现状的烦恼。

　　干脆一个鲤鱼打挺，起床，整理，烧水同时喂鸡喂鸭喂兔子，打扫笼圈。

　　等水开了，一部分热水用罐子储备起来放凉再喝，剩余的和雪掺和掺和洗脸用、尤其要清理好鼻子，脚洗干净，打开窝棚外帘。虽然不能像年团团在时那样香香的，起码让窝棚里的空气流通起来，凉爽清新。

　　今天也要好好努力！改善生活条件。

　　篝火映着晨曦，破开寒夜的湛蓝。

　　萨满祭司穿着一套不舞自婆娑的白色盛装走过，一路轻快跳动，全然看不出真实年龄那般苍老，沿途一边哼唱着什么，一边把玩手中的白色石头。出城上山，是哪家祭拜请她前去吧？

　　林牧想起最近快过年了，该去祭拜父亲了。

　　知道纸匠那边天天早起，他便带着张烧饼当祭品，去纸匠买了纸钱香烛等物，直接上山祭拜。

　　林牧走到半山腰，正遇到林家其他人在前头，应该也是来祭拜林若谷的。

　　两边相望，一时无话，只是点点头。

　　林家之前祭祖是按京城之中的习俗，比这宁古塔当地更讲究，“烧荤香，唱家戏”祭祖，家家户户的香火味道都要萦绕好些天。如今林若谷横死，葬得草率，祭拜也都随意了起来。

　　贡品的条件也很是有限。徐氏带头把昨日的乱炖摆了一碗，旁边是各种小咸菜，最后林牧摆上揣了一路的烧饼。

　　若是以前，自己吃都食不下咽，但如今竟能在供桌撑起烧太平香的祭品之重责，祭拜后还要拿回去吃，不能浪费。

　　扫墓烧纸等祭拜之事完成后，众人各怀心事的下了山。

　　“小墨，”徐氏开口道，“回去记着，得给你父亲做个灵位。之前安葬匆忙，这些竟都忘了准备。”

　　“哎。”林墨应下。

　　“我做吧。”林牧揽下这个差事。

　　林墨知道他的木匠手艺，点头同意。

　　徐氏皱眉，转念一下，“不能白让你辛劳，回头小墨取的时候，记得给钱。”

　　“知道了。”林墨点头。

　　“不用钱…”

　　“一定要给，哪能亏了你的。”徐氏瞪了眼。

　　“哎。”林牧推辞不过，虽然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但还是秉承一贯不与姨娘争执的态度，顺应了下来。

　　他可没有林柔那么多脑力，跟姨娘斗那么多心眼子。现在也不住一起了，想来也不会被算计什么。再说，她这是给自己钱，收下反而还能亏了咋的？

　　徐氏这才安心。

　　孩子们年轻不懂这些讲究说法，她可在意着呢，以后他们不可能再葬回祖坟了，但总也得弄个新的家庙，自己作为长辈，拿着家庙大权理所应当。

　　这样，祖先的香火是自己孩子来供奉，祖先也能多保佑自己的孩子们，她家墨儿的嫡出身份也更加名正言顺，家谱怎么续写自然也是由她来定。

　　如今算她出钱雇林牧，做了灵位也不用林若谷的鬼魂记他林牧的好。反正，那林牧都被女匪抢压寨了，靠着女匪的家当养着，说不定那女匪打仗个三五年，一回来他就出孝期得入赘了。继承林家香火的大任，不还是她家墨儿的吗？

　　等以后日子好起来了，再找机会把小苍找回来，一家团聚，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