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配宁古塔【流放】》玉纹暖

29、关照

　　鱼刺细细的挑出，仿佛列队般齐整的摆在桌旁，原本装肉的盘子仅剩一层油膜，若不是考虑的要在大舅哥面前顾及形象，林牧都想端起来舔干净。

　　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年团团擦擦嘴，劝老哥，“我这的情况你放心吧，倒是你哪来的空闲在外待这么久，早点回京去吧，也免得外人生疑。”

　　年惜羽笑道：“放心吧，我这么一个闲人，回去就说寻仙问道去了，别人也不会多疑。我觉得还得演两场戏才能走。”
　　说着拿出一个扁而狭长的锦盒。

　　年团团无语，皱眉嫌弃，“又是啥涉及人情世故虚头巴脑的东西。”

　　“人情世故可不是虚头巴脑，而是智慧，耐烦点，多想想，能活的更好些。”年惜羽劝解道。

　　林牧不知情况，看着年惜羽打开眼前锦盒，每一条须脚都完完整整伸展，被人小心翼翼的用红线固定好，头上顶着颗颗饱满的果果通红如糖，草药本身通体金黄布满沟壑，一幅瘦而精神的样子。
　　好一大只千百年的人参！

　　年惜羽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准备让我的好妹妹送给我的。”

　　年团团迷惑：“你有几个妹妹？”

　　“就知道凭你的脑壳想不出来其中的关键，你就跟人说你挖到这么个好人参出来，我一见就相中了，用所有财物跟你换，回头你再宣传这是九十九座山后面挖出来的。”

　　年惜羽对自己这个点子十分满意，“到时候，村民的注意力都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了，势必要掀起一阵挖草找药的风浪。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既能把李公子的谢礼那些东西留给你们，又不会给你们招惹太多眼红。”

　　他这几天考察环境及当地民风，又经过深思熟虑分析林牧的人品、性情、脸皮厚度、惜命程度，最终还是决定要给年团团和林牧留些东西。宁古塔的条件太差，妹夫怕是扛不住，现在他这个当大舅哥的必须帮一把。

　　年团团摇了摇头，“不靠谱，太遛人了。”

　　还不等年惜羽开劝，年团团话锋一转，“我说是匪头子那拿的吧，反正他们不知道底细。还有一场戏是什么？”

　　年惜羽笑着又卖了一个关子，“那就是你比较讨厌的饭局了，没事，交给我来。”

　　林牧忽然觉得这大舅哥太棒了，安排的妥妥的，要是自己有个这样的亲哥多好啊。看着年团团不当这是什么大事，林牧真的很羡慕。

　　年团团想了想，“那好吧，正好我也有个安排。马上就要到年节，盛京将军进京献礼的时候。我看到宁古塔已经有周边各族纳贡，献貂皮东珠海东青，你这人参是不是也打算明天献给盛京将军，帮我换人情的啊？”

　　“…是。海东青也是咱俩交换，回头你别说漏了。”年惜羽捂心口叹息，自己怕这怕那，谨慎为上，但是妹妹的闯荡成长经历与一般贵女很不一样，不是那种软萌萌需要哥哥保护的样子。

　　年团团说：“谢谢你啊，我觉得没必要完全躲在老哥身后，那样太怂了。你也不要担心我会折在宁古塔这个地方，我会保护好自己和林牧，也会给京城父母写信。哥，我在这可以过好的，做人也需要有几分仗义豪气，不顾一切的气势，这是生而为人的快乐。”

　　“既然你认定了，就这么办吧，开心就好。”

　　怂怂的林牧觉得，媳妇跟大舅哥都这么场面人儿，他以后可以安心躲清净闷头吃饭了，好开心。但是他也不想当拖油瓶，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一定好好种田，让媳妇吃饱饭的，不会让她饿肚子！”

　　“嗯。”年团团笑着答应。

　　狱卒张三本是交接了囚犯就可以回盛京的，但因为临时帮忙打下手等事情逗留了两天。虽然宁古塔这地方不如奉天府，但此行比他那牢里呆着露脸的机会多，保不齐有被哪位佐领看中提拔的机会。想到牢卒老李那一辈子守在牢里的窝屈模样，张三他就想试试往外发展。

　　这一逗留还是有回报的，他居然得到了一个参席列宴的机会，为此他特意提前了许久前来。

　　看着眼前仿佛普通民居的宅院，张三心中激动不已，他早就很向往这种藏在隐蔽处的饭局了。越是表面低调，里面就越是荒唐无道。嘿嘿，他可期待了。

　　张三整理了一下绑着佩刀的腰带，把衣服收紧了些。伺候局儿这种事儿他没怎么经历过，但也听说过一点门道，需要注意的各种礼仪。

　　只能吃眼前几个菜，时不时抬头看看哪位大人需要填酒，听大人讲话时适时微笑颔首，甚至举杯打圈儿给每位佐领大人敬酒，还得说上不一样的祝词谢语。

　　十多位佐领，他只是职务最小的一个人，没有旗没有背景，全靠拼搏，满语都是自学的。想这一顿饭吃下来肯定是苦不堪言。吃饱是别想了，根本没有吃口热菜的机会，不喝个吐血都不算完。身边就算坐着美女，他也得一心伺候其他人，没时间精力真去享受荒唐。

　　钱要跪着挣，官要爬着升，只有先卑躬屈膝，才能步步攀登。他虽说连名字也只是普普通通，可是普通名字也有了不起的人物啊，比如朱重八他爹朱五四什么的。张三打起精神，昂首进了眼前的宅院。

　　“嘶！嗷！”三四头豪壮野猪顶着獠牙如战车驶过。

　　“…”张三看到年惜羽指挥着一众镖师像是一群土匪般在院子里追杀野猪，嗯看仔细看，是被野猪追杀。

　　林牧也尽量躲避不让自己挡害。

　　最终还是年团团飞出一把斧头手起刀落，其中一只野猪应声而倒，因为猪毛夹杂松油杂物十分厚实，居然只是晕了没死。

　　年团团又抖了一下旁边铲子上的土，把正打算扑上来的另一只野猪给抡了一鼻子，疼得转头要逃，又一铲子被拍倒在地，余下的两头也都被揍，另有一群旁观的小野猪在木条笼子里不安叫唤隔壁铁笼里还有一只橘色大虎趴着，再隔壁是一头很好看的白色梅花鹿。

　　这是年团团昨晚到今早突击般满山狩猎的收获。

　　镖师们把晕了的野猪捆好，年团团看没事了，冲着树上喊：“各位大人，安全了，下来吧。”

　　“好！”“真勇猛！”“不愧是女中豪杰啊，哈哈哈！”

　　张三抬头一看，舒大人，穆大人，鲁大人，瓜尔佳大人原来都在院里树上躲着呢…各位佐领大人居然也已经到了。或许是他们听说女匪猎到野猪，宴席没开就早早跑来围观。

　　“身手真不错，难怪早些年安娜舍不得放你出来，是怕我跟她抢人才吧！哈哈哈。”盛京将军顺树回到地上，拍拍衣服上的树皮。跟他一棵树还下来一位赫哲族大人。

　　啊，这是…！

　　张三心里颤了颤，这女匪兄妹挺有面子的啊，盛京将军居然也来了。而且看着场景，还哪里摆得成荒唐无道的饭局？所以他根本是被抓来给女匪作陪的吧？可是，那个林牧也在，这女匪还需要自己来作陪，也太荒唐了吧！！！

　　年团团她不是真正的村妇女匪，怎么如同京城达官敞亮说话她也是会的，绝不会提刚刚盛京将军逞能要试试对付野猪，结果一开笼子，他没跟野猪打一回合，就逃树上去了的事。“那不是，我前些年四处惩奸除恶锻炼本领来着，是最近几年才入的伙，还没过考察期呐。您要是看得起，下回打仗叫上我。”

　　“哈哈哈，打仗的机会没有，咱可以约狩猎。”盛京将军挺高兴，“平时我们上山，杜先生只允许我们挖野菜采蘑菇，我都整腻歪了。你有这么好的身手，下回咱们可以一起抓个松鼠，水舀子捞大肥鱼，木棒子打傻狍子什么的，我也不用怕撩着冬眠的熊了。”

　　张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场宴席开局的有点荒诞了。村民早都盛传女匪能把野猪揍飞，没想到今天看到现场版，这么快就变成餐前表演了。

　　宴席开席之后，更是荒缪，张三发现根本没有自己预想的巴结机会。

　　大家分桌而坐，各种菜色分小盘摆满面前桌子，有罗刹国面包和黄油，番茄洋葱牛肉苏婆汤，还有各种不认识的食物，酒水自取自酌。大家开怀畅饮聊天，自己若是下地乱走反而显得没有规矩。

　　盛京将军心情很好，把年惜羽兄妹当朋友般畅聊，“不错不错，有你们帮忙凑的这些贡品，再加上赫哲献的貂，咱们今年绝对让皇帝眼前一亮。你们不跟我一起进京献礼露脸真是太可惜了，我这回带好些部落族长一起去呢，弄个万朝来贡似的皇帝肯定高兴。不过你们以后就是我朋友了，免税的事儿早就说过，别的方面，我这些佐领也都是仗义人儿，以后有啥事找不到我就跟他们说，没外人儿，咱们一起建设好咱龙兴之地。”

　　“您多吃饭，我也少说话，特意请的罗刹厨子做的菜，别放凉了浪费。”

　　“哈哈哈，好的好的，那就不啰嗦了，大家吃好喝好啊。嗯，这大马哈鱼籽真是不错不错。”

　　一场酒席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或语言，就连虚情假意的推心置腹也不用，就是闷头吃饭，宾主尽欢，酒足饭饱就各自回家闷头睡午觉去了。

　　张三准备好的敬酒话都没用上，提前吃的醒酒汤也白做准备，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