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配宁古塔【流放】》玉纹暖

28、晚饭

　　林家往年这个时候，地龙手炉早有仆从备好，林墨披着藏青金丝绣罩袍，奢侈的用醉仙楼的佳酿研磨。妹妹们穿着兔绒狐领披风，各自或收集三冬梅花瓣上雪烹茶，或者采摘相中的梅花枝来插瓶，或者欣赏雪钻阳光里闪耀的星星。

　　风景易逝，诗画长存。

　　林墨想用画怀念当时的场景，选了一张平整干净的纸张，一边构思着一边画。
　　画成了，名字便叫赏雪之殇，又随意写了几句题词：
　　自烟火落烬空余夜，香砌寒声碎叶心。昨宵伤怀芳菲尽，今年已换赏花人。

　　他以炕为桌，蹲得久了，有些腿麻，便站起来活动一下。看蹲在火炕另一边的林喜带着两个妹妹也已经准备好了课程所需。宁古塔天黑得早，他们又点不起灯，只能趁此时早早收拾了东西。

　　院子里萍姑声音依旧滔滔不绝。

　　“这人怎么还在闲聊，母亲该做饭了啊。”林喜不满道。

　　“你去做吧。”林墨说道。

　　“凭什么是我，你这个哥哥不该承担点事务吗？”林喜不满，她们三个忙活一天了，根本不想再被指使干活。

　　林墨知道林喜有些许京城贵女标配的娇纵，但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在做饭问题上叛逆乖张。“君子远庖厨，做饭本就是你们女人的事情，而且你平日里不是在厨房学了些菜式吗？我记得你还给我跟父亲做过羹汤点心。这会儿怎么就不肯做了？”

　　“那时贤良淑德确实是我要做要学的，可顶多就做做点心夜宵，你当我是厨娘吗，大锅伙食也亲自经手的？而且现在我还忙着当女先生呢，你都有闲情逸致画画怎么不去做饭。再说凭什么做饭就是女人的事了，赶明儿个杀鸡宰鱼也是我们的事了？我不去。”

　　这一连串反驳听得林墨气急，“那我也拿这君子六艺的一身去劈柴铡草了不是吗？昨夜难道不是我去倒的夜壶么？要不要换一换！”

　　林喜语塞，心说那还是你们爷们该承担的呢，却不敢说出来，怕晚上真要换成自己去倒夜壶。

　　两人一时对峙不下。林巧和林如都不敢出声，只像是小鹌鹑般在旁立着。

　　林喜看了看两个妹妹，挑拨道：“我们都这样了，大哥还置气不满，一会再做不出饭来，大家挨饿。这地方，下馆子都没地儿去，挨饿很难受的。”

　　“那也该是你们女子去做，我哪会这个！”林墨恨不得把这些年吃过的扣碗酪、杨枝甘露都骂出来吐在林喜脸上。

　　眼见俩人又要吵，声音都快传到院里去了，林巧和林如连忙怯生生的劝和，一边拉拽着大家一起去了厨房。“我俩做饭吧，只是…我们还是不会生火，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食材，应该怎么做。”

　　且不说那些用盐腌了晒成条认不出名的蔬菜。他们且挑着有徐氏记账目时顺便留下备注字条的东西，都不知道该如何烹饪：黄米粥、粘豆包、米酒、黄米、苞米茬子、咸鸭蛋、蒜茄子、糖蒜、枯黄的白菜、干枯的大葱、快生芽的土豆、硬得能打人的冻豆腐。看起来都不好吃就是了。

　　院子里，萍姑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我家那祖奶奶可受人尊敬了，连带着我家也沾光，我家小姑奶奶也跟着学这眼力，每次看了没问题的蘑菇都收一成当费用，所以那灵芝蘑菇我家可老些了。”

　　徐氏的思绪还在京城时候，林若谷原配留下的孩子让早些年的她受到不少外界压力。加上她儿林墨如此优秀，却无奈身为次子而惋惜。林家的富贵随着抄家一起烟消云散，但多年恩怨积累的情绪，在林柔在林家落难时的几日奔走和示好下缓和的并不十分彻底。

　　“女匪刚刚来鉴定，我家祖奶奶就就跟她要了条冻鱼做酬劳。可惜，野猪被赶走了，要是女匪能把野猪活捉了，给我家猪配点小猪就好了，您不知道吧，我们家养了二十几头母猪，在这宁古塔是养猪最多的人家了。哎扯远了，我是想说啊，以后先生在学堂上对我家孩子多多照顾，这蘑菇猪肉肯定管够。”

　　听到以后有礼收，徐氏回过了神，“你家孩子天资好，看着就聪明，跟着林墨…我是说跟着林喜她们好好学，肯定没问题。你刚刚提到赶走野猪，我怕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你没听错，那女匪看着身量不大，没想到那么大一头野猪啊，全林子的大树都能给撞断、老虎跟熊瞎子都不敢惹的那种大野猪，就被她一冻鱼给揍飞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媳妇要是娶回家，啧啧，绝对是贤内助能帮衬男人不少事儿啊。”

　　如今林牧有那女匪照顾，就算分出家去也饿不死，林柔的那几句嘱托她根本不必再放在心上了。徐氏想，这种话要是从京城夫人们口中说出，肯定是暗讽悍妇的，绝不是夸奖。偏远之地的人，到底是生存为上，不在意规矩门庭。

　　“怎么大家冬天还去山上采蘑菇啊？”

　　“嗐，这不农闲么，不兴在家喝酒赌钱打架，大家就一起上山砍柴、捡捡蘑菇、打打猎啥的，找点事情做，也是玩嘛，而且人多了就不怕猛兽了。对了，冬天也是捞鱼的好时节。今天那个女匪还在水里捞到了冻僵的大鳖，还活着呢，差点咬到人。让老余家那两口用一条排骨、一只母鸡和一个小狗崽换去了，他家拿回去宰了炖汤，正好给儿媳妇补身子。”

　　“哎呀，我还得做饭呢。”徐氏再次起身，这次她说什么也要送客了。

　　“娘，娘啊…”林墨林喜林巧林如黑着脸逃到了院子里，身后的厨房里已经冒出一股黑烟。

　　“你们跑什么呀，这是怎么啦？”萍姑见厨房冒烟，看出是灶里柴火塞得太满，赶紧伸手撤出来些。

　　徐氏也在旁学着收拾残局。

　　另一边，林牧面对自己刚刚做好的饭菜，颇有些紧张，频频以水代酒颤颤巍巍敬兄长，希望能给未来大舅哥留下好印象。他感觉这些年姐姐林柔传授的功力，他只用出了七成，要是有足够的调料，他肯定能发挥到更高水平。

　　年惜羽见这一桌有菜有鱼有排骨，在这流放地看起来已经是不错的了，更难得的是妹夫竟亲自下厨做的饭，年惜羽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冬天的大鲤鱼也是这么肥硕，肉质结实细腻，用葱姜大蒜酱油等几样调料简单烹饪就十分醇香鲜美，炖得粉条也特别入味好吃。林牧手艺挺好，性格也堪称贤惠，不错不错。

　　见林牧顺利过关，年团团也心满意足，吃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