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汉子慢

2、二

　　秦陌阳十多岁的时候，有一回因为一点小事把皇帝的纨绔小弟安阳王收拾了一顿。他从小习武，力气极大，又生的壮，把安阳王打的有半个月出不了门。

　　事后秦焰要请家法，皇帝却对此一笑置之。还夸了一句：子弟磊落。

　　自那以后，在安阳王的积极活动下，几乎全邺京的贵圈都只道秦三郎骄横。致使秦陌阳的少年时期过的很是风光，几乎走到哪里都有人向他投来敬畏的目光。

　　自然，也很是凄荒，因为基本也没什么人来搭理他。

　　就如同关乎聂青锋的传闻其实只因他不为继母所容，秦陌阳也不过只是性子耿直，不耐也不屑勾心斗角。

　　后来两人在江湖相遇，几乎一拍即合，又在军里共事多年，很是投契。

　　如今要行非己愿之事，秦陌阳心气郁结，面上无光。

　　拖沓了两日正要前去劝说聂青锋，秦楚匆匆来报：那酒楼女子唤作献娘的，自尽了。京兆尹府一卷文书移交刑部，刑部已经派人将聂青锋收押了。

　　消息传来，秦陌阳急的团团转，秦汉广照旧不说话，只是皱皱眉头表达他的不满情绪，秦楚两眼一翻，直接说：“聂将军还真是点背。”

　　这话说出来，秦陌阳彻底泄气了，在他看来，聂青锋也确实点背。

　　他身官宦世家，却自幼丧母；父亲身居一品，公务繁忙，对他的教养就不给力，偏偏继母又太阴诡，致使他整个少年时期都过的不大像样。后来身出江湖，与叶家姑娘看对了眼，这姑娘却有一个脾气耿直且在年轻一辈的高手里数得上的彪悍兄长，差点被揍个半死。

　　好容易如今眼看熬出头，与叶家的亲事也已谈妥，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大缙这一向的刑部尚书姓冯。因当年刑部出缺时上头无人可使，便由大公主向皇上提议，由这位冯大人履任刑部，待有了合适的人选再顶上去。后来赵氏崛起，东宫式微，各方对这个位置上的人选相争不下，冯尚书便捡了个漏，多年来一直主事刑部，既无甚才干功绩，也几乎从不犯错。

　　秦家人知道，冯尚书为人不甚高明，自视却是不低，既不会轻易受人摆布也做不到明察秋毫，遇到这样的案子，只怕很乐意治个恃官欺民。落在这样的人手里，聂青锋就像走进了个死胡同，转不了身又穿不了墙，若不能得老天忽然垂怜，便是只好认栽。

　　秦汉广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弟，想的更多些，聂青锋在前锋营的差事刚刚上手，这件事情若是不能善了，他这边的人手必得重新调配。他着意把秦陌阳放在自己身边打磨，心底里并不愿再放回去。

　　大过年的还要考虑这种事情，秦汉广委实头疼，只不知能不能从别处再动动脑筋。

　　正当秦家人对聂氏一案一筹莫展的时候，正月初十，刑部的马车载着冯大人刚从冯府出门走没多远，车轴突然崩断了。连带着拉车的马受惊发狂，一下子把冯尚书连人带车厢甩出几十丈远。

　　当晚，宫里的御医从尚书府带来消息：冯尚书怕是这几个月都下不来床了。

　　没过两日，宫里颁下恩旨，令冯昊辞去尚书职务，安心养病，刑部由左侍郎朱顒暂代尚书职位，主管刑部日常事宜。

　　刑部新上任的代理尚书朱顒一改往日唯诺畏缩之态，以雷厉风行之势彻查了聂青锋一案。迅速由另一桩事查出中书侍郎曾攀与此事的关联，并更加迅速的掌握了酒店老板与中书侍郎府上一个管事过从甚密的证据，甚至从酒店老板家中的地板下查缴了三百两黄金并一箱珠宝器物，并断定此事由曾侍郎府起，串通酒店老板，行构陷朝廷命官。

　　短短数日，聂青锋便解了禁。

　　中书侍郎曾攀畏妻如虎，偏偏曾夫人李氏膝下只有一女。夫妻俩对这唯一的女儿爱若性命，无所不应。可是曾小姐却是个无盐，加之父母宠溺的天真骄躁，将将十八了，还一直没有许上人家。半年多前，曾夫人不知何处见到的聂青锋，大约是忒有眼缘，竟跑到聂府向聂青锋的继母说亲。

　　聂夫人执掌聂府近二十年，自己儿女都已成年，对聂青锋本就如鲠在喉，她知道自己无法再掌控聂青锋更何况是他的婚事，便热情款待了天真的李氏，言语间大为赞叹了曾小姐一番，把曾家母女捧的天上有地下无，仿佛立即能做成亲事，转而又派人去告知李氏，聂青锋对曾小姐的相貌颇有微词。

　　曾夫人半生得意，过的顺风顺水，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又是事关她的宝贝女儿，立即恶从单边生，才有了后面那桩不像样的事。

　　秦陌阳从秦汉广处看到信报，拍着大腿直叫这事聂青锋冤，聂青锋太冤了，他都从刑部大牢滚一圈了，只怕连曾家人是圆是扁都还不知道。

　　秦楚则淡定许多，眼角眉梢瞥了瞥秦汉广，叹了句最毒妇人心，就回房去陪自己的傻老婆了。

　　这一天，笼罩了秦府多日的阴云总算散去。

　　午饭后，大将军去了兵部验收即将运往西山大营的兵器，秦陌阳便欢天地的套了马车要去接聂青锋。秦汉广向秦楚交托了几件公务，便回房换了套青布粗衣，牵了马厩里最瘦的一匹老马，独自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