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夫人》郊童

2、穷困潦倒

　　再次睁眼时，晚音先是感觉到了光，意识逐渐回笼后，她的眼神才找到焦点。

　　悬于头顶的，看起来竟像是一根粗糙老旧的横梁，横梁上房顶的构造也很是奇怪，她以前去乡下时见过的最破的房子，也没这构造原始。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晚音原以为自己该是到了阴曹地府才对，但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很是迷惑。
　　她竟然觉得自己还活着，但这是绝不可能的，从那一百多层的大厦摔下去，怕是骨头渣子都蹦出来了。

　　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破木头房子是怎么回事？自己究竟在哪儿？

　　晚音云里雾里时，忽然听见一声极细嫩的轻哼，那声音很小却很清晰，还就在她身边，晚音一个激灵，立即抬起脖子朝声源处望去。

　　下一秒，她便石化了。

　　她自己正躺在一张靠墙的狭窄木床上，而内侧的位置，竟还有个小小的婴儿，此时这婴儿似乎刚醒的模样，正吃力地翻了个身，然后一把抱住晚音的胳膊，开始哼哧哼哧朝前爬。

　　晚音眼睁睁看着这个奶白的娃娃爬到自己眼前，最后还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头，脸颊突然被奶娃娃张大嘴吧唧咬了一口，诡异的是晚音并没有感觉到那种直接被咬的触感，反而觉得脸上像是隔着什么硬物被压了下，晚音不设防被吓了一跳。

　　遇见鬼都从没嚎过的晚音，此时嗷一嗓子撑起身，直接从床上弹了下来。

　　那婴儿本来就只有瘦小的一团，被这一下直接掀了个面儿，愣怔了几秒后，他突然开始声嘶力竭地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还边拿眼瞅晚音，看起来特别委屈可怜。

　　晚音顿时茫然无措起来，看着婴儿哭得越来越凶，甚至有些接不上气了，她才愣愣地弯下腰，试探性地摸了摸婴儿软嘟嘟的小脸。
　　婴儿满脸都是泪水，两只小手伸过来抓住了晚音的手指，仍是一个劲儿地抽泣。

　　晚音从没带过小孩儿，见此情形，下意识手忙脚乱地把婴儿抱进怀里搂着，回想着以前公园里见过的场景，将婴儿左右摇了摇，嘴里轻声道：“乖乖，不哭了，不哭了啊……”

　　婴儿把小脸贴在晚音胸口，完全依赖的姿态，小声哽咽了会儿才止住抽噎，长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

　　心情复杂地抱着孩子在这破屋子里晃了一圈，晚音观察着一切，脑子里飞速运转，同时也逐渐冷静下来。

　　自己原本的身体肯定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这点毫无疑问，但目前的状况却是，她的确还活着。
　　也许是她本身就对常人陌生的许多事见怪不怪，此时很快总结出目前的一切，只有一个答案能解释，那便是自己的灵魂不知为何竟进了另一具躯体中，而原主很大可能已经死了。

　　至于为什么这个房间的摆设以及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如此复古，那也只有一个解释。

　　自己穿越了。

　　晚音走到门口，腾出一只手打开那扇漏风的木门，看见外头一条泥泞的土路上，正有几个农夫走过。
　　从身上的布裳，头顶随意扎起的发髻，到肩上扛着的锄头竹篓，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与晚音原本那个世界截然不同的时代特征。

　　唐晚音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以前还嘲笑过别人成天yy这种穿越的桥段实在异想天开，何曾想到有一天还真落在了自己头上。

　　站在家徒四壁的破木屋前，怀里小娃娃还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晚音只觉得压力山大。

　　为什么别人穿越了都是金山银山，坐享荣华富贵，轮到自己了就这么穷酸，还稍带着一个拖油瓶？

　　这破房子附近都挺荒凉的，能瞧见的住户也就三两家，都是只比这屋子稍强点儿的土房，这里显然不是个能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正在忧愁着生计时，屋前又有两个人走过，其中一个转头看见晚音，突然满脸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另一人也转头看到晚音，然后便指着她对同伴大声道：“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啊？这不就是村里去年来的那个疯寡妇吗，脸上带了个奇奇怪怪的面具而已。”

　　被吓到那人有些尴尬地捂了捂胸口：“我之前没怎么见过她啊，陡然瞧见那张脸，才被吓了一跳……”

　　说着两人又用看疯子的眼神望了晚音一眼，就都匆匆走远了。

　　晚音有些莫名，她之前也发觉了自己脸上的感觉有点儿异样，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却因一直在思考着其他事情，一时忘记了，此时那两人倒提醒了她。

　　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脸，晚音感觉到手下一片坑坑洼洼，感觉就像皮肤上罩着一层硬壳，她尝试着想摘下那层东西，却怎么也揭不下来。

　　于是她干脆进屋，在屋子里翻了半天，才从一个破箱子里找出面生了锈的铜镜。

　　看见镜面里自己此时的脸，晚音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即把怀里的娃娃搁在一边，死命用双手去掰脸上的东西。
　　这东西勉强算是个面具，颜色很深，却不算厚，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图案，却莫名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但很奇怪，无论她怎么弄都是白费力气。明明轻得根本感觉不到重量似的，却任凭她扣得下颌都破了皮，也掀不起一分一毫，跟长在她脸上的一般。

　　无奈之下，晚音只得认命，能活着就很不错了，还纠结好不好看做什么呢。

　　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晚音此时只觉得这触感也有些诡异，不是金属的坚硬，却比之还要冰凉，但面上却感觉不到这种凉意，戴在脸上时恍若无物，摸起来也完全分辨不出是什么材质。

　　坐在屋子里恍惚了一阵，晚音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低头看了圈现在这副身子，几乎可以说是骨瘦如柴了，但比自己原来的身体却年轻许多，感觉顶多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看了眼一边的婴儿，晚音不禁惊叹，古代的女子果真是早生早育啊，想想原来的自己都快奔三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一时感慨不已。

　　不过看着眼前粉雕玉琢似的小娃娃，晚音心里却突然冒出个念头，自己上辈子当了一辈子光棍，从没享受过当妈的感觉，这辈子老天给送了个漂亮儿子，貌似也挺不赖。

　　然而，上一刻还美滋滋的晚音，下一刻就因为奶娃娃突然的哭泣，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折腾了一通后，她才恍惚意识到，这娃娃多半是饿了。

　　晚音不由捏了捏自己的胸，很确定自己如今明显营养不良的身体，无法堪此重任，只得急匆匆地抱着孩子去外面找法子。

　　最近的住户在一片矮坡下，那院子外围着圈栅栏，可以看见里头拴着几只肥硕的山羊，其中有只母羊正带着两只羊羔，腹部垂下的那几坨圆溜溜的东西，看得晚音两眼冒光，连忙“咚咚咚”开始敲门。

　　“谁啊谁啊？敲这么急做什么，我又没聋又没瘸的，催命的呢。”

　　一个身材圆润，面容粗糙的中年大婶走出院子，看见晚音时顿了顿，半晌后仍皱着眉头走过来，板着脸看了晚音一会儿，才冷淡地问：“做什么？”

　　晚音不清楚妇人为何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防备，但怀里婴儿已经哭了很久，那破屋子里根本翻不出任何能称得上食物的东西，她也没办法，只能拉下脸求人。

　　“大娘，这孩子饿了，你能不能帮帮我，给他点儿吃的。”

　　妇人看着婴儿踟蹰了半晌，才对晚音道：“进来吧，我给孩子煮点儿羊奶。”

　　晚音连忙跟上，一叠声在后面感谢，那妇人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今日的举动很是反常。

　　妇人让她抱着孩子坐在一张陈旧的木桌后，晚音看着她从一个陶罐中倒出一碗奶，又把碗放进正腾腾冒着热气的锅里，也不知那锅里正在蒸着什么，晚音闻着了一股子谷物的清香，不禁也咽了咽口水。
　　她这副身体此时亦十分虚弱，刚刚走下斜坡时，一直脚步发飘，两眼发昏。

　　妇人回头看了晚音一眼，虽然面上一直绷着，却到底还是心善的，缓声问了她一句：“多久没吃了？”
　　晚音顿了下，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

　　妇人叹了口气，转身从锅里拿出个圆圆的黑黑的东西，递给晚音。

　　晚音刚接过时，差点儿被烫得大叫，也不知这妇人为何拿在手里跟没事人一样。

　　妇人没法儿，又给她拿了个空碗乘着，还小声嘀咕了句：“这细皮嫩肉的。”

　　晚音诚挚得对妇人表达了谢意，端着那碗直咽口水，她怀里的娃娃也伸出手要够碗里的东西，晚音把碗搁在一边凉着，抬头问妇人：“大娘，你帮我瞅瞅，这孩子现在该是有五六个月了吧？能吃除了奶水以外的东西吗？”

　　那妇人闻言，用眼神谴责了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一番，叹道：“你这娃如今都满十个月了呢，当初还是我家那口子发现你要生了，拉回来我和张婆子给你接的生呢。”

　　晚音有些吃惊：“是您给我接的生？”

　　妇人瞥她一眼，哼了声道：“当初辛辛苦苦帮你把娃生出来，结果你一醒，还给我们摆脸子呢，说咱们多管闲事。”

　　晚音看出妇人的怨怼，赧然地笑笑：“对不起啊大娘，我那时候脑子不清醒犯浑了，现在给您赔个罪，成吗？”

　　妇人打量她几眼，似乎认同了这个说法，点着头道：“以前疯疯癫癫的，现在看着是正常多了。”
　　晚音忙附和着点头。

　　后来晚音小心地给孩子喂了奶，那妇人看起来也很喜欢这孩子，还给他煮了些清粥，晚音趁机讨教了些养孩子的知识，怕自己以后瞎忙活，还折腾了孩子。

　　晚上回到四面漏风的木屋后，晚音抱着娃娃裹在单薄的破棉被里瑟瑟发抖，咬着牙暗暗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一定要带着这娃娃活下去。

　　她就不信了，好歹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圈子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还会被饿死穷死在这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