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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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起来的是一个小乞儿。
小乞儿无父无母无亲戚，平时就睡在镇子角落里的一处破旧房屋内，那里还有镇上其他的乞丐。小乞儿的性子有些跳脱，平时除了跟随其他乞丐一起乞讨之外也会在街边的犄角旮旯里搜罗一些别人扔掉的东西带回去。而他的年岁又不大，在街上游荡的时候也会有人发善心给他一些吃的。
今天早上小乞儿照旧跟其他乞丐一起出门去镇上的热闹所在乞讨，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原本还是跟其他乞丐走在一起的，渐渐地就乱跑了起来，很快就发现地上有一些散落的碎骨头，上面还沾着些许皮肉，有人走过的时候都有些嫌恶地避开。
旁人看不上眼，小乞儿却心下一阵开心。他本以为是哪个猪肉摊清理出来不要的边边角角，打算拿回去煮一煮当做今天的加餐。随手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小乞儿完全不顾自己的衣服这样看起来更加破旧无法蔽体，将那些碎骨头一一捡起来拢在布条里好生包裹，末了四处看了看还有没有遗漏，便发现不远处似乎还有一根细瘦的骨头。
骨头虽小却也有肉，小乞儿是断然不可能嫌弃的。他飞奔过去蹲下身将那根小骨头捡起来，拿到眼前一看，却是一根已经腐烂的人的手指头！
小乞儿吓得立马将那指头甩了出去，惊声尖叫了起来。
楚离听到这声尖叫，心头一跳，将茶壶放在一旁便奔了出去。
此时正是镇上的人开始一天的营生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行人并不少，听到小乞儿的叫喊声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过去，只见那小乞儿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边散落着一些碎骨头，正神色惊恐地看着地上的东西。
有人上去拍了小乞儿的脑袋一巴掌：“小屁孩！瞎胡说什么！哪来的手指头？”
“我没有胡说！那就是人的手指头！”小乞儿颤抖着伸出手指着被他丢在一边的手指，“不信你自己看！”
那人上前去仔细打量了片刻，脸色一变退了几步：“哎呀，真的是人的手指头！”
其他人听在耳中，下一刻街上便开始喧哗起来。
最近因为镇民失踪之事，众人心里本就绷着一根弦。如今街上出现了人的手指头，这两日镇上又没有听说谁家发生了命案，因此稍作联想便能想到这手指头该不会是……
这可不得了了。
有人转身飞奔去报官了，其他人则是都围了过来，脸上满是害怕和有些兴奋的神色。小乞儿又看了那根手指头一眼便偏过头，觉得今日真是十分晦气，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将那些碎骨头包好之后便想起来。
“等等。”楚离走过去拦住他，看着他手中的包裹，“这些碎骨头是哪里来的？”
“做设么？”小乞儿把东西往自己怀里藏了藏，警惕地看着楚离，眼神像是护食的小狗，“这是我捡的，你别打坏主意啊。”
“在这根手指头附近？”楚离看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抱着胳膊挑了挑眉，“你不怕这些碎骨头也是人骨头吗？”
小乞儿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白，低头看着怀里的包裹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拿来我看看。”楚离朝他伸出手，“如果只是普通的骨头我肯定不跟你抢，如果是人骨头……”
楚离的话还没说完，小乞儿便猛地将包裹塞到了他的手上：“你……你看看！”
楚离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捏了一块碎骨头看了看，那碎骨上面果然散发着之前那般魔气与鬼气交替的邪气，沾着的皮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吃肉没有吃干净，骨头的上的齿痕看起来凹凸不平。
楚离叹了口气，将骨头原样包好，抬眼看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乞儿：“别想了，人骨头，等捕快来吧。”
围聚在周围的人闻言都是倒抽一口冷气，小乞儿更是想到若是自己今天将这些东西捡回去吃了……越想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人群开始忍不住喧哗起来，彼此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有人想到了什么，朝着楚离道，“楚先生，这会不会是妖怪干的？！是不是……是不是之前那个怪物没死，又回来了？！”
话音落下，其他人也忍不住看向楚离，希望他可以给一个说法。
“之前那个邪物确实是死了，镇上也没有别的邪物，否则便不只是有人失踪，之前那件事也会再次发生的。”楚离向四周看了看，“这些骨头若真是失踪之人身上的，应该是从镇子外面带进来的才是。”
众人心知他口中的“之前那件事”便是陈家之事了，听到他说这些应该是镇外的，都勉强松了一口气，可是转眼间心又提了起来。
镇子外的尸骸突然出现在了镇子里，那是不是说明那怪物……也已经进到镇子里来了呢？
不管他们在那头满面忧色窃窃私语，楚离正在想可以不用灵力就能通过这些碎骨追踪遇害之人的方法，头顶却传来了乌鸦的叫声。他循着声音抬起头来，空中不知何时从哪里飞来了几只乌鸦正在盘旋，而目标似乎是他手中的碎骨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几只乌鸦看与他记忆中见过的寻常乌鸦似乎有点不一样。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民间传言，乌鸦见之不详，他们又刚发现人的骸骨，不由得都变了脸色。
“镇上以前没怎么见过乌鸦，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玩意？”
“这畜生昨夜叫了一夜，害得我一宿没睡。今天又遇到这事，真是晦气！”
“这乌鸦看起来个头可真大啊……”
“烦死了！待我去找个东西把这几只黑毛畜生打下来！”
有人转头就要去找工具要将这几只乌鸦给打死，却见楚离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石头抬手朝着空中挥了过去，其中一只乌鸦怪叫一声，落了下来。
“哎呀楚先生，您可真厉害啊！”那人赞叹了一句，接着挽起袖子就要走过去捡起这乌鸦扔出去，却听楚离道，“别碰！”
“怎……怎么了？”
“这乌鸦有点问题。”楚离走到近前。那乌鸦的翅膀被石头打赏无法再起飞，只得躺在地上抽搐，豆大的墨色瞳孔里带着血光，看向楚离的眼神里竟带着点嗜血的意味，挣扎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
近看这只乌鸦，果然要比寻常的乌鸦大了几乎一圈，羽毛呈墨色，散发着一股腐尸的臭味，原本想要靠过来看的众人闻到这味道又纷纷捂着鼻子退了回去。
当然除此之外，楚离还感受到了其上沾染的邪气，对乌鸦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心里有了数。
“怎么这么臭啊！”有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楚先生，这畜生有什么问题？”
“这些乌鸦是因为吃过尸体才变得如此诡异的，但究竟是否是那些失踪之人无法确定。”楚离说着快步回自己店里拿了个鸟笼子来将这只乌鸦装了进去。“那些乌鸦由着它们去，我今夜会用这只乌鸦去找找是否有那些尸体的下落。”
“楚先生，您是说您今夜要……要出镇子？”
“哎呀这可使不得，咱镇上大白天有人出去都失踪，您可不能冒险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要拦他，楚离笑了笑：“无妨的，我自有办法。”
听他如此说，脸上的神情似是十分自信，众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心里也隐隐期盼着他能调查清楚，甚至……可以找到那些失踪的人。
好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时捕快带着仵作匆匆赶来了，楚离三两句话将事情说明，又把那些碎骨交给仵作带回去检验，众人便各自散去了。
因为晚上要出门，虽然似乎没什么好准备的，但楚离还是理直气壮地打算早点关了店门回去休息准备一番，只是他刚将小店的大门拍上，外面便传来了楚谕的声音：“楚离你给我开门！别装作不在！我刚看到你了！”
“……”楚离的打算泡汤，只得打开了门，楚谕又径直冲了进来，而他则迅速往旁边一撤，“你怎么每次进我的门都连滚带爬的？”
“哇——”楚谕堪堪撞到了柜台上才刹住脚步，随即转过头来怒视他，“你就不能每次都扶着我点儿？！”
“不能。你几岁了，没断奶吗？还要哥哥我教你怎么走路吗？”楚离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你还说？你不知道最近镇子外面不太平啊？我爹都不太让手下人出去进货了，你怎么敢大晚上的往外跑？”楚谕站直了身体双手叉腰看着他。还不等他回答，眼角余光又看到了放在柜台旁边盖着黑布的鸟笼，便知道里面肯定是他抓回来的乌鸦，“还有这个玩意儿，你自己都说了有问题你怎么还敢往回拿呢？”
楚离看着楚谕有些着急上火的模样，眼中含着笑意。
半晌听不到楚离的回答，楚谕转过头看着他，却被他脸上堪称慈祥的笑容给恶心得一抖：“你干嘛笑得这么可怕啊！我问你话呢！”
楚离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担心我啊？”
楚谕闻言一愣，接着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心事一般跳了起来，恼羞成怒：“你想太多了吧！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做干嘛担心你啊！我是因为……是因为……”他的眼睛转了转，好容易想到一个自觉绝妙的理由，“……是因为我还没给你看我买的那个宝物！那可是难得的真品！让你老说我买假货，这次给你长长见识！”
“哦。”楚离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那你的宝物呢？距离你上次提到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我还没看到这个‘难得的真品’的影子。”
“在路上啊。”楚谕想起来就觉得郁闷，小声嘟囔道，“最近因为镇子上的事情，镇上的人不敢出去，外面的人当然也不敢来啊。”说着他抬起头理直气壮道，“所以！你可别出去找死啊。”
“这件事总要解决的。”楚离叹了口气，不再跟他说笑。“镇上人心惶惶，都不敢离开镇子，但很多人都靠外出打猎或者进货为生，再这样的下去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之前我没什么办法，如今抓到这只乌鸦，我既然主动要去自然有我的理由。”他走过去摸了摸楚谕的脑袋，对方破天荒没有拍掉他的手，“行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肯定回来看你那宝物。”
“……那你有什么办法？”楚谕抬眼看他，一脸的忧心忡忡不再掩饰，“万一真的是很可怕的怪物呢？镇上那几个道长都说是很厉害的怪物，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楚谕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心里确实一直觉得楚离很厉害，身上也有很多秘密，似乎没有什么不会的事。然而他心里对方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个厉害的人罢了，面对可能一口就把他给吞了的怪物，他当然要担心对方万一真的被一口吞了该如何是好。
“老天保佑？”楚离听到这句话却笑了起来。楚谕看在眼里，却觉得那笑容莫名带着点嘲讽，笑意完全没有进到他的眼睛里。只是他眨了眨眼睛再去看对方，对方脸上又是惯常那般的笑容，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楚离自觉方才那一瞬有些失态了，看那小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楚谕被打得一个趔趄，心底好容易涌起的担忧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怒气：“楚离你再打我脑袋我真的揍你！”
“你来揍我试试看。”楚离扬了扬眉，完全不把这等威胁放在眼里。他随意对楚谕挥了挥手，“赶紧回家去，我都说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问那么多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快回去。”
“……”楚谕气得握着拳头在原地颤了片刻，一把推开楚离跑了出去，只听得他的怒吼声远远传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再管你我就是狗！”
“啧，怎么这么不禁逗呢。”楚离毫无羞愧之意地想，终于成功关了店门，悠哉悠哉地背着手溜达回后院休息去了。
天色暗下来之后，街上的行人逐渐变得稀少起来，很快便空无一人。
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入夜之后便没有人再出门了，且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给这静谧的夜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气氛。
楚离提着笼子又带了一把样貌普通的伞出了门，抬头看了看高悬于空中的月亮。一阵风吹过，那月亮便被隐藏在雾中了，看上去莫名有些不详。
这只乌鸦原本被关在笼子里竟也一直没做什么挣扎，然而夜色降临之后它却突然开始拍打着翅膀挣扎嚎叫起来。楚离不胜其烦，挥手让它失了叫声，只余它拍打翅膀的声音。现下楚离将盖在其上的黑布掀开，那乌鸦黑瞳中的血色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清晰与诡异，且一直看着西南方向似乎在渴望什么，想要立刻朝着那里而去。
“西南方……”楚离皱了皱眉头，那边不是之前他前去修炼的莫往山吗？莫非这邪祟藏身在那里？
莫往山是方圆百里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然而万物相生有序，为了周遭生灵，他之前去修炼时到一定程度就停下了，让其自行修复一段时日，他便可再继续修炼。但若是邪祟隐藏在那里，定然不会管其他生灵死活。
楚离心道要是这块风水宝地被毁了，他非扒了这邪祟的皮不可！
楚离打开笼子，这只乌鸦立刻就跳了出来。纵然翅膀的伤还未好，可似乎也难以对它产生什么阻碍，跌跌撞撞地朝着西南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楚离看着那只乌鸦融进了夜色里，举手撑开了那把伞，下一刻便腾空而起，乘着风跟在那只乌鸦身后向西南方翩然而去。
在靠近莫往山的时候，那只乌鸦却像是真的融进了这漆黑的夜空，突然就在楚离眼前消失了。
楚离将手中的伞转了转，伞边缘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接着他便悠悠落在了地上，抬头看着眼前似乎有些变了模样的莫往山，微微肃了神色。
此时这座山给他的感觉，同他上次来时有些不同了。之前灵力充沛，哪怕是在晚上，这里的月光也要较其他地方更为皎洁一点。而如今的莫往山，他只站在入口处，却已经觉得整座山都包裹在灰蒙蒙的雾中，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就隐藏在那之后伺机而动，魔气混合着鬼气从随着山风而来。
楚离原本要将伞收起来，看到这个样子的莫往山又改了注意：“啧，看来我是有点托大了，今夜怕是不好过呢……”
话虽如此说，他的脸上并看不到任何退却之色，而是撑着伞抬脚朝着山中走去，随意地仿佛像是春日踏青的行者，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雾气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