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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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那位不知名的神界之人所赐，这个邪物应该已经死得不能更透彻，否则作为寄体的陈实媳妇也不会这么快便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横死在家门口。
昨日陈实留下的灰烬和眼前这具尸体上虽然有魔气和鬼气，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楚离又围着尸体不易察觉地试了几个追踪的术法，果不其然都断在了昨天夜里楚谕受伤的地方。
看来那邪物当场便灰飞烟灭了。楚离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昨夜为了救楚谕，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修为用掉了大半，方才又用了几个追踪的小术法，如今已经是他的极限所在了。
若是当年……
楚离蹲在女尸前，思绪却不由得越飘越远了。
看到楚离在尸体旁又蹲了一会儿却毫无动静，周围聚集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开口：“楚先生，如今该怎么办？这妖怪的尸体留在这会不会诈尸啊？不如一把火烧了！”
这人说完，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这妖怪害人着实可恶，烧了都是便宜它！
楚离被吵嚷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唤回了神智，才发现他方才竟然又沉浸一些无意义的小事中去了，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看不出是自嘲或是无奈，只是心里还是给那位素不相识的神族记了一笔。
不论是他今早乱七八糟的梦还是他方才的异样，肯定都与这个莫名其妙的神界之人脱不了干系！
楚离伸手在那尸体的眉心上方轻轻点了一下，指尖华光一闪，尸体上本就只有一点残余的魔气和鬼气骤然便散去了，看起来也不像方才那般可怖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安息”，才站起身来对着周围人说道，“不会诈尸的。真正的邪物昨夜已经被人除去了，那邪物之前是附身在这名女子身上的，这名女子也不过是个被害的无辜之人罢了。”
人已经无辜丧命了，若是再背上个邪物害人的名声那也太惨了。楚离简短几句话让在场的人明白了过来，众人看向那尸体的目光立刻便不同了。
“原来是这样，那这女子确实是个可怜人。”
“是啊是啊，长得那么漂亮，真是可惜了……”
听闻邪物已经除去，众人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对这名女子也难免生了些恻隐之心。虽然陈家十分偏僻几乎“与世隔绝”，但是也不能放任一具尸体光天化日一直摆在这里。众人商量了一番，有人去拿了一块草席将尸体裹了，几个年轻健壮的青年人便抬着草席朝着后山走去，说要将这名女子同陈实埋在一处，也算是有个身后的归宿。
昨日陈实的尸体最终也是镇上的人帮忙让他入土为安的，毕竟昨日那尸体横在街上，陈家又只剩孤寡老弱。虽然陈实生前着实不受人欢迎，但人死如灯灭，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曾经那些嫌弃与鄙夷自然也都随之烟消云散。
好好一个陈家，最终只剩下了陈大娘一个孤寡老人。
陈大娘原本身体就不好，昨日又受了刺激，如今还在昏迷着，家门口的这些动静也并未吵醒她，否则只怕也要立刻撒手而去了。只是陈实和陈实媳妇都已经没了，陈大娘眼睛瞎着又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可以接她回去照顾。镇上虽然平时会有人偶尔接济一下，但若是将人接回去悉心照料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只是若是留她一个老人在此处，也难免再出什么问题却无人可以发现。
最终楚离将陈大娘带回了杂屋。左右他独自一人又没有什么事，且他给陈大娘诊脉之后发现对方也已时日无多，他权当好人做到底。
待楚离将陈大娘安置妥当之后已经过了午时，他想起了昏迷不醒被带回家的楚谕。自己早上去看他的时候他还陷在梦魇当中，虽然自己当时已经施了法做了安抚，但心里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楚谕十六年来生活顺遂，不然也不会是那般纨绔模样，然而早上看他陷入梦魇时的样子明显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若只是邪气带来的幻境也就罢了，若是邪气给楚谕带来其他影响……
思及此，楚离神色严肃了些，快步朝着楚府走去。
楚离进入楚谕卧房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一边颤抖一边开始在床上翻滚起来，下一刻就要掉下床。
秋可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少爷！”，楚离就已经冲过去及时扶住了楚谕，触手间是一片湿冷。楚离低头看了看，发觉楚谕的内衫几乎已经湿透了，而他整个人正在剧烈颤抖，无意识间已经快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楚离心道不好，急忙将他扶上了床，正要抬手再捏个口诀让他安定下来，对方却猛得坐起身来怒吼了一声：“扶寂——！”
楚谕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脸上是以前从未出现过得狰狞神情，让他一张俊脸都有些扭曲了起来，声音里饱含的恨意令人心惊。
楚离脸色一变，迅速在楚谕额头拍了一下，额间光华闪现。楚谕依旧瞪大了双眼看着前方，然而浑身的颤抖逐渐小了下去，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恢复了，很快他又仰面倒了下去，闭上眼睛缓缓呼吸起来。
秋可被楚谕这突如其来的可怕模样吓得一时呆在了原地。直到他看到他家少爷似乎又安稳睡去，才去猛地反应过来扑到楚谕床边：“少爷！少爷！”
眼看楚谕又没了什么反应，秋可急忙转过头看着楚离：“楚先生，少爷方才——”
“……没什么大碍，昨天那怪物吓到你家少爷了，做噩梦罢了。”楚离神色如常，对着秋可安抚一笑。
“可是……”虽然楚离这样说，但是秋可还是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刚才少爷好像喊了个什么名儿……还有少爷那个神情……”
想到方才楚谕那副似乎要生生扑上去吃掉在他眼前的人的模样，秋可打了个寒颤，有些不敢再说下去了。
“无妨的。”楚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少爷你也知道，以前从没遇到过什么大事，如今突然差点被怪物给吃了，可不是吓得做噩梦了。”
“……也是。”秋可闻言觉得楚离说得有理，自己几乎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少爷以前从没遇过什么大事，而且少爷平时胆子也不大，于是他也放松了下来，只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道，“楚先生，那少爷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还有少爷的伤……今天早上老爷请了大夫来给少爷看伤，但是大夫说这伤是怪物留下的他不会治，那少爷……”
“放心好了。”楚离抱着手臂靠在一旁，“我昨日用独门秘药给你家少爷处理过伤口了，很快就会没事的。只不过你家少爷平时胆子小，这次被怪物袭定然留下了阴影，所以才一直梦魇。”
提起怪物，秋可又忍不住抖了抖：“那……那之后少爷好了，万一再遇到怪物怎么办？少爷又老喜欢往外跑……”
“无妨，怪物已经被除去了。”
“真的？！太好了！是不是楚先生您除掉的？少爷老跟小的说楚先生您厉害，果真如此！”
“……”楚离原本还在忧心楚谕，听到这个却差点忍不住笑了。想起楚谕在自己面前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自己哪哪都不顺眼，没想到私底下居然会在秋可面前说自己厉害。
秋可还在那边道：“……也不知道少爷怎么这么倒霉，偏偏是他受了伤，老爷夫人可心疼死了。对了楚先生，之前老爷请来的大夫还是给少爷开了些药，您看……”
“有药方么？拿来我看看。”
秋可应声去将药房拿了过来。楚离接过来粗略扫了一眼，发现是一些寻常受伤之后用来补气血的药，于是将方子还给秋可：“没什么问题，你家少爷到底受了伤，喝这些可以补气血，就按照方子去抓药吧。”
秋可放心了下来，拿着方子转身便跑出门去给他家少爷抓药去了。
房中没有了旁人，楚离脸上也没了惯常的笑意，面沉如水。
不过是普通的魔气和鬼气，怎么会影响得楚谕叫出这个名字？又或者……给他带来影响的不是这邪气，而是护着他心脉的灵力？
邪物已经死了，楚谕只要伤好了也无大碍。楚离原本打算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只是这个名字一出，却让他不得不在意起来。他伸出一只手贴在了楚谕的头顶，送了一点灵力进去查探，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楚谕的记忆是他当年亲手封的，这一千年来楚谕每一世轮回也是他当时亲自安排好的。有些事若是他不说，这封印若他不破，楚谕应该什么都想不起来才对。
楚离看着楚谕安稳沉睡的模样，狭长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看来这邪物的情况和那股灵力的来源还是需要好好调查一下。
楚离想了想，起身去卧房外的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随即几下折叠成一只纸鹤扬手一抛，那纸鹤便犹如活物一般震了震翅膀，绕着楚离飞了几圈，接着朝门外飞去，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这丫头又跑到哪玩儿去了……希望她可以收到吧。”楚离看着纸鹤消失之后自言自语了几句，听到卧房里传来了轻微的动静，忙走了进去。
楚谕睁眼就看到楚离坐在床边抱臂看着自己。见自己醒来，楚离扬了扬眉：“醒了？”
楚谕愣愣地看着他，昨天晚上经历的事情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里涌了出来，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此时在何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楚离！有妖怪！妖怪——好痛——”
虽然昨夜楚离放了血，但是楚谕背后的伤还未长好，此时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原本要坐直身体的他又软了下去。因为伤在后背，下人特意将床铺铺得十分柔软，只是他躺下去的那一刹还是有一阵痛楚传来，让他不由得吸了口凉气，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终于清醒了。
楚离本想开口训他，但是看他一个身娇肉贵的少爷此刻惨兮兮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火又熄了下去，过去帮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忍了忍，还是没好气地在他后脑拍了一巴掌：“痛？活该。”
“楚离你！”伤口不再被压着，楚谕的脸色好转了一点。只是受伤的他自然没法像平时那般生龙活虎地与楚离斗嘴，被拍了一巴掌也只能虚张声势道：“楚离你再敢拍我脑袋小心我揍你！”
“哦？你揍一个试试。”楚离冷笑了一声，听得楚谕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昨天白天我说了晚上不要乱出门，别人都知道怎么就你乱跑？你受伤不是活该？”
“我！……”楚谕自然也知道昨天那事，只是他觉得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听过便抛在了脑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孰料晚上自己就差点丧了命，果然做人还是一点都不能有侥幸心理。只是楚离这种训弟弟的话让他还是心有不满却又无理反驳，只得愤愤地把脸转向床内，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我现在没事儿了，你看过了就赶紧走。我养伤呢，你在这我心情不好，伤也养不好。”
楚离看他还有心情跟自己赌气就放心了许多，对于他的态度毫不在意：“你当我愿意看你？我是有话问你。你昨天看到那个邪物的样子了么？”
听他这样问，楚谕又想起了昨夜那可怕的瞬间，脸色白了一瞬，却强撑着不在楚离面前露怯：“……看到了，但是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一个黑漆漆的怪物，一双血红的眼睛，还有一双尖利的爪子。”
“……没了？”
“没了啊。我昨天都快吓死了能记得这些就不错了！”楚谕又转过头来瞪着他，“你昨天那块石头为什么只能挡一下啊！要不是有神仙救我我就真的没命了！”
“……神仙救你？”楚离完全没有将楚谕理直气壮的质问放在眼里，只微微本绷紧了身体，“你看到神仙的样子了么？”
“我当然没看到。”楚谕白了他一眼，“我昏过去前就看到有白光一闪，那怪物尖叫了一声就不见了，接着我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长靴，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了半天，还是等于什么线索都没有。
楚离有些泄气。他再如何也不可能凭着这点东西就判断出邪物到底是什么救他的又是哪路神仙，只得暂时作罢。他看着嘀嘀咕咕又时不时因为疼痛龇牙咧嘴的楚谕，方才的梦魇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楚离略一思忖，最终还是将梦魇之事按下不表。既然楚谕已经无事，后续他的伤势自然也无需自己再操心。他看着楚谕，过去又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喂！你怎么又打我！”
“昨天晚上是我把你背回来给你疗伤的，你下次再不听我的话就死外边儿吧。”楚离说完转身便走，身后传来楚谕的叫嚷声，“我才不信！你看你瘦弱的样子你哪里背得动我！而且你这人从来不穿白靴子！”
直到楚离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楚谕才收回了目光，艰难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继续趴着，有些怔忪地看着床边放着的鎏金香炉喃喃自语：“扶寂是谁……楚离又为什么也在啊……”
回到杂屋，楚离去厨房煮了点汤，端了一碗去看陈大娘的情况，却见陈大娘已经醒了，正颤颤巍巍地掀开被子，似乎想要起身。
“陈大娘您醒了。”楚离连忙过去将碗放在一旁，轻轻阻止了对方的动作，扶着对方重新躺下来。“您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
陈大娘的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了，听到楚离这样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由着他的动作顺从地躺了回去。
楚离将碗端在手中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接着放在陈大娘嘴边轻声道：“陈大娘，我喂您吃点东西您再继续睡。”
陈大娘微微偏过头，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稍稍张开了嘴。
楚离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给对方喂完了整碗汤，又给对方掖好了被子便转过身离开，没有看到陈大娘张了张口似乎想要问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一早，楚离再去看陈大娘的时候，却发现陈大娘已经面容平静地离开了。
这一千年来他送走了很多孤苦无依一世凄凉的人，有他四处游荡的时候顺手救下的，也有与他相处不短称得上是朋友的……然而他还是无法习惯有人在自己眼前离开，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却几乎要淹没他，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若他的修为还在……
楚离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过去的事情，抬手在虚空中化了一个符咒。待他收了手，一个淡金色的符咒便显现出来，轻飘飘地落下去盖在陈大娘的身上，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希望下一世……不用再这么苦了。”
楚离要将陈大娘下葬，背出去的时候自然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听说陈大娘也去了，又看陈大娘神色平静，众人都明白过来陈大娘去的时候是没什么痛苦的。只是陈家短短时间内一家人都没了，不由得让人觉得唏嘘，又将那害人的妖物狠狠咒骂了一番。
之后一段时间内再没发生过什么事情，镇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陈家之事似乎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只偶尔有人闲谈时会提起来说几句，又或者作为一个谈资讲给过往的商旅听，并未给镇上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
楚谕到底年轻体壮，背上的伤口在卧床半月之后便恢复了。恢复了的楚谕又像是没事人一般，成天溜出府中不是与楚谕斗嘴，便是同他那些狐朋狗友遛鸟逗狗，该怎么纨绔便怎么纨绔。
然而楚离的心头一直萦绕着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发生。虽然他的修为已经没有了，但是对他这种人而言，关于坏事的预感从来都是十分准确的
只是他放出去的纸鹤一直没有回信，试图同那纸鹤联系也没有结果，周遭的灵气还在缓慢复原，他也只得继续往日的生活，早上去学堂讲学，下午便守着杂屋，日子过得平静而无趣。
过了没几天，镇上开始有人失踪了，失踪者皆为猎户或者因为做生意需要外出进货的人。一开始的时候那些人的家人还以为他们在山中迷了路或者在别的城镇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然而过了一段时日那些人还是没有回来，家人便开始着急了，先是找了镇上的一些青壮年一同出去寻找，后来又报了官，最终都毫无所获。
这般那般折腾了许久，那些人的家人也认命了，不再对找回那些人抱有希望。只是发生了这种事，镇上的氛围总归是不如以往那般了轻松了，大家似乎终于发觉镇子开始不太平起来。凡是有需要离开镇子的，也大多开始结伴而行，生怕又有谁再遇到同样的事情。只是即便如此，哪怕多人同行，也还是有人失踪，之后再找不到踪影。
失踪的人越来越多，镇上也开始弥漫起了恐慌的气息，越发没有人离开镇子，外面的商旅似乎来得也没有以往多了，镇民们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生计来，却又丝毫没什么办法。
这天楚离照旧起了个大早，开了店门，随即打算泡一壶茶在柜台后打发这一天的时间。只是他还没有走进堂内，便听到街上突然喧哗起来，紧接着有人喊了一声：“哎呀妈呀，人……人的手指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