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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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楚离什么也没有看成。
他正要挽了袖子伸手去探，孰料指尖还没碰到那人，那人便突然化作了一抔灰黑色的尘土，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几乎尽数消散在风里。楚离只来得及感觉到除了鬼气之外，这随风远去的灰尘中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
“……”
楚离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有点不简单，只是看着地上仅剩的一点灰尘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摸出一张手帕将剩下的一点灰尘裹了，准备带回去再仔细看看。
周遭的人围在他周围看着楚离动作。等他站起身来，才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一样，犹如热水入油锅，突然炸了：
“哎呀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就不见了！”
“这东西真邪门！我就说这一定是妖物！”
“怎么突然化成灰了？这是死了还是跑了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一时间忘记了害怕，还有人拉着那两个道士一定要给个说法。只是那两人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被问得面有菜色又逃脱不得，只得强做镇定地胡诌。
离楚离比较近的捕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眼看着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楚离，却见他神色似乎有些凝重，不由得又提心吊胆起来：“楚先生，这……怎么个情况？”
有人听到他提起了楚离，方才想到刚才是楚离踹了那东西一脚之后才消失不见的，于是都纷纷盯着楚离嚷嚷道：“楚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楚先生，您一定知道怎么回事儿吧？”
在莫来镇的人心里，楚离楚先生是一个奇人。脾气好，从来不跟谁红脸；会很多东西，似乎什么都懂一点。虽然有时候嘴有点欠，但是镇上的人还是觉得他很靠谱的。
“各位不要担心，已经死了。”楚离朝着众人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这东西消散太快，我还得回去看看这灰烬。只是这东西确实古怪，近日诸位若是没什么事，便不要在夜晚出门了，晚上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随意出来查看。”
众人看他神色认真，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纷纷点头应了便要各自散去，然而人群之后突然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微弱声音：“我儿……我儿在哪里啊？”
众人都回头看过去，原本聚集成一个圈的人群下意识分开了一个缝，楚离抬头看过去，是一位老婆婆，满头白发似乎从来没有好好梳理过，显得十分凌乱；脸上满是皱纹，两颊深深地凹陷进去，一口牙齿几乎快要掉光了。身上穿着破旧的袄子，拄着一根木头随意削成的粗糙拐杖，双目紧闭。
有站在她身边的人连忙扶了她一把：“陈大娘，您怎么出来了？您家陈实也不照顾着您点儿？还有您那新儿媳妇呢？”
就又有人在一旁嘀咕了一句：“她那儿子不气死她老娘都不错了，还管呢。那儿媳妇看着也不是什么好的，妖妖媚媚的，哪里像正经人家的姑娘。”
“我儿刚才跑出来了。”陈大娘闻言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儿媳妇……也不在。刚才我儿大叫着跑出来，我担心他有事，所以出来看看。”
“大叫着跑出来？陈实又疯什么呢？”有人接了话茬没好气道，语气里满是对陈实的鄙夷。
只是众人方才的全副心神都在那血肉模糊的人身上，完全没人注意到有谁过来。若是陈实真的大叫着跑出来，总该有人听到，如今却没有一人有什么印象。
楚离脸色却不由得一变：“……刚才那个人莫非是……”
刚才那个人虽然已经快要分辨不出面容，但从身形上一看便知是个成年男子。而且，还是个年轻男子！
楚离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被几个人听到了。听他这样说，其他人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刚才那个……不会就是陈实吧？！”
“哎呀可不是吗，刚才只有那个是大喊大叫跑过来的！”
有人突然一拍脑门道：“说起来……我昨夜听到的奇怪动静，似乎就是从陈实家的方向传过来的！”
此言一出，就有一些人纷纷附和起来：
“没错没错，我昨晚听着那声音响了半夜，还以为是什么呢，瘆得我后半夜都没睡着！”
众人越说越觉得方才那“人”便是陈实了，一边说一边你推我搡地互相做着颜色，偷偷瞥向陈大娘，同情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有之。
陈大娘听到此处，也觉得有些不对了：“各位乡里，你们在说什么怪物啊？与我儿……有什么关系？”
楚离还未来得及组织语言，已经有人快言快语将方才的事情说了。
陈大娘听完后便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片刻之后，她的嘴唇突然开始颤抖起来，双手也颤抖不止，整个人呼吸急促。
楚离心道不好，上前一步在陈大娘的后颈轻点一下，原本浑身紧绷的陈大娘便倏然放松下来，软倒在了楚离怀里。
“……这，这是怎么了啊？”刚才那快嘴的人看到陈大娘晕了过去，忍不住问道。
他旁边的人拍了他一下：“都是你！嘴那么快，陈大娘同陈实相依为命，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
“是啊！楚先生，陈大娘这是……？”
“一时受不得刺激晕过去了，不过休息一下便无碍了。”楚离面有难色，看着周围的人，“只是陈大娘与陈实相依为命，如今陈实出了事，她家中还有别的人吗？是否有远房亲戚？”
楚离搬来莫来镇上也不过两三年，往日里也只与陈实接触过一次。那时对方看上了他小店里的一个东西，大摇大摆走进他店里想要偷摸出去，被他发现之后出言不逊，甚至带了镇上一些混混过来要“给他好看”，而他只得小小地给了个教训，对方便也不敢再犯。至于陈实家的情况，他除了知道对方有个年迈的母亲之外，旁的也再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都摇摇头。
“这么多年也没看到陈家有别的亲戚来看过他们呢……”
“是啊是啊，陈大娘早年丧夫，一个人将陈实拉扯大，谁知道陈实还是个不争气的，只会气他娘。”
“他不是还有个儿媳妇……”
“快别提了！那儿媳妇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陈家媳妇，如今陈实没了，合该照顾陈大娘！”
楚离听得微微蹙了蹙眉头。
他此次出去修炼之前还未听说陈实什么时候娶了媳妇，看来陈家这个媳妇是陈实这几日新娶的。只是为什么都说不是个好东西？陈实娶了这妻子两日便出了事，这个妻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论如何，既然陈大娘家中尚且有个儿媳妇，自然还是要将人送回去。楚离问了陈家的具体所在，便背着陈大娘朝着她家里走去。
其他人看着他的动作，也都想知道陈家那个儿媳妇如今如何了，无事的人便都跟了上去。
陈家在莫来镇西边的一处角落里。
莫来镇中的人虽然并不富裕，但大多都能温饱，像陈家如此穷苦的也还是少数。
随意垒起的土矮房，门板上有虫蛀的洞，破旧的小院里还有未出尽的杂草。陈大娘的丈夫生前留了点财产给他们却也无力支撑他们娘俩太久。陈大娘又不会什么营生，只得做做针线活维持生计，又常常被陈实气得落泪，因此眼睛早早便瞎了，家中也就没什么人收拾。
陈实倒是会将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曾经也有去别人家里做长工。只是陈实从来都手脚不干净，凡是去别人家里做事，定然是要顺手牵羊的。哪怕一开始别人看在陈大娘可怜的份上原谅他，几次三番之后也只会忍无可忍将陈实从家里打出去。
久而久之，陈实便不做事了，成日里跟镇上的混混厮混在一起，经常不着家，也不管他娘。周围的邻里看不下去，但是对着陈实和他那一帮“兄弟”凶神恶煞的样子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时不时分点自家的东西去接济陈大娘。
前两日陈实突然带着一名女子在街上招摇过市，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又对着那女子言听计从，同对方说话时尽是温柔神色，着实让镇上看到的人震惊了一番。
那女子也确实生得十分漂亮，这镇上这么多年人来人往，像那样漂亮的女子却也是不多见的。众人眼瞅着那女子柔柔弱弱地同陈实说话，眼中却有着媚意，看在人眼中着实令人不喜。
因为那女子眼生，当时就有人多嘴问了一句她的来历。陈实却恶声恶气地说是他去镇外的山里救下的，别的再不允许多问，只揽着人快步往家里去，第二日陈实就同这女子成了亲，像模像样地请他一帮兄弟办了喜酒拜了堂。
旁人见他这个样子，猜测便越发多了起来，这两日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只是陈大娘闭门不出，陈实面前又无人敢多言，因此也并未影响到陈家的人。之事没想到才过去几天，陈实便出事了。
楚离背着陈大娘推开院门，家中没有一丝生气，似乎并没有其他人。
他正要将陈大娘径自背进房，一间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了，从中走出一名貌美的女子，头上梳着妇人髻，双眼红肿，脸上犹有泪痕。
门口聚集着许多来凑热闹的人。此时看到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都忍不住轻轻抽气起来。
楚离看着这名女子时，心里就起了点异样的感觉，一时间却也并未看出什么问题，下意识便警惕起来，脸上却还是一贯的笑意。他刚要开口说话，那女子却先怯怯地看了他们一眼，最终将目光转移到楚离脸上，轻轻咬了咬下唇对着他行了个福礼：“见过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前来……啊！母亲！”
那女子看着晕倒在楚离背上的陈大娘，惊呼一声便踩着碎步上前就要将陈大娘扶下来，却被楚离微一偏身躲过了她的手：“夫人看起来有些体弱，还是我将陈大娘送进房里吧。不知陈大娘的屋子是哪一间？”
那女子又盯着楚离的脸看了看，看到他似乎轻轻蹙了蹙眉头，才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转身朝着一间屋子走去：“公子请随妾身来。”
屋内倒是比较整齐，看上去像是有人收拾过的。只是光线有些昏暗，还泛着湿意，让人总有些不舒服。
楚离小心地将陈大娘放在炕上，替她拉好被子，在收回手的时候顺势在她的手腕了摸了一下脉搏，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沉疴难治，怕是……
“请问公子，母亲怎会如此？”那女子坐在床边看了陈大娘片刻，又仰起头来看着楚离，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母亲不是前去找寻相公了吗？怎么会……相公呢？公子可有见到？”
楚离摇了摇头，将方才的事情说了。
那女子听完立刻面色惨白，几乎快要晕过去。
“怎……怎么会这样……相公他……”
楚离看着她悲伤震惊的样子不似作伪，但心里那种莫名的怪异感觉还是分毫未减。他由着对方低声啜泣，沉思片刻还是道：“敢问夫人……昨晚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那女子闻言，拭泪的手微微一顿，接着摇了摇头，有些疑惑道：“并未听到。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楚离观她神色满是茫然，又与镇上其他人说得有所不同，明白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便止了问题，只宽慰道，“既然已经将陈大娘送回来了，在下也要告辞了，还请夫人节哀。”
那女子闻言抬起头轻轻瞥了楚离一眼，复又快速低下头去：“有劳公子了……妾身明白。”
楚离点点头便出了屋子，又看到小院中荒芜的样子，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院门外尚还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人。见他出来，都一股脑地围了上来，拉着他压低了声音道：“楚先生，陈实这媳妇有什么问题不？”
“……嗯？”楚离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楚先生您不知道，陈实这媳妇可是来历不明，总之不是镇上的人。不然这么好看的姑娘，大家还能不知道？陈实说是在山里救下的，但是什么样的姑娘会好端端地孤身一人去山里？肯定有问题！”
这样听上去确实有点不对，当然更加不对的是楚离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只是他目前没什么证据，也不能空口白话地污蔑人，于是宽慰一笑：“我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陈实的情况许是另有原因。”
众人见楚离说不出什么，他们自然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这件事眼瞅着就到此为止没什么后续可看了，只得纷纷无趣地摇着头离开了。
楚离看着其他人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发现那女子正是要关上院门，门缝中露出了小半张脸。对上楚离的目光，她微微抬起了眼帘，眼睛里似乎蓄着一汪泪水，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才缓缓关上了门。
那些话一定是被对方听去了，对方的反应也似乎十分合理。只是楚离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还是从袖中摸出一块小石头丢在了门口的杂草丛中，方才转身离去。
夜幕降临，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店铺小摊也都逐渐关门收摊了，只有镇东的烟花柳巷亮起了红灯笼，热闹犹如白日。
楚谕从其中最好的那家春风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
同几个狐朋狗友打了招呼各自离去，楚谕一个人哼着歌走在夜色之下。
今晚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兴奋，他一时不察，喝得有些多了。原本想着就这样睡在楼里，但是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了楚离白天好生劝他的那番话，他的心里突然就对这地方有些不耐烦起来，还是决定回家去了。
楚谕一边东倒西歪地走一边愤愤地想，自从认识了楚离，他就从来没有舒心过！
一阵凉风吹过，楚谕抖了抖，打了个喷嚏，原本昏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只见眼前出现了一条十分陌生的小路，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
楚谕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心道他莫非已经醉到连路都认不得的地步了么？
周遭的寒意越来越甚，楚谕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毛毛的。看着眼前的小巷一个人都没有，楚谕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转身就想离开这里换一条路走，迎面却看到一个黑影挥舞着尖利的爪子朝他而来！
“……”楚谕瞬间大脑空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周遭被一股莫名的腐臭气息包围，让他几乎都要呼吸困难起来。
“啊！”
一阵淡淡的金色光芒闪过，将楚谕整个人笼罩住，那爪子立刻被狠狠弹了出去。那黑影翻身向后一跃落在地上，捂着爪子痛呼一声。
楚谕被震得直直坐在了地上，看着那黑影蹲在不远处低声咒骂着什么，却不知碍于什么东西不敢轻易上前。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逃掉了一劫。
紧接着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转头就朝着外间宽阔的大街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救命啊！来人啊！有怪物！楚离救命啊——！！！”
那黑影见楚谕这个样子，身上似乎不像是还有什么能对它造成伤害的东西，怒从心头起，飞身朝着楚谕而来，一爪将他抓翻在地。
“噗——”楚谕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剧痛，又有一阵大力让他径自朝前扑去，在地上滚了几圈。
豆大的汗珠从楚谕额头上滚落下来，却因后背传来的剧痛只能面色惨白地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到底是从小娇惯长大的少爷，他连皮肉伤都没怎么受过，哪里受得了这样大的痛楚？
那黑影桀桀怪笑了几声，正要扑上来将楚谕撕个粉碎，天外却飞来一道冷厉剑光。那黑影抬眼看到眼前白光一现，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尖叫，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连一丝灰尘也未留下。
楚谕痛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模模糊糊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有着精致暗纹的白色长靴。
他想要抬头看一眼来者何人，却终究忍受不了后背传来的疼痛，转眼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