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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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从山洞内出来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
清晨有些冰凉的风轻轻拍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虽然几天几夜不曾合眼，但他的神色却比刚入此洞时好了许多。随意活动了几下，感觉自己遍布全身的暗伤又有所好转，想来很快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此处是楚离近日找到的最适合修炼的地方，灵气充沛，又离他所居之处不算太远，只是他修炼了几日之后便将这里的灵气消耗得差不多了。若再继续修炼下去，恐对周遭生灵有所影响，因此便停了下来，让此处灵气自行修复。
铺子关了几天，也不知有没有人去照看过。
楚离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想，但是想到那两人的脾性，不抱什么希望地叹了口气。
等他回到镇上的时候，镇中已经热闹起来了。
莫来镇虽小，但连接着几个重要城镇，因此来来往往的商旅数不胜数。楚离进了镇子，街边的小摊贩和商铺已然开始营业了，小吃摊处坐满了人，掀开的锅盖里腾起热气，香味悠悠飘向远处。
楚离摸了摸肚子，忍住了空荡荡的胃部马上要发出的声音。如今他重伤在身，辟谷之事于他而言就有些难挨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洞中修炼，偶尔会饮些晨露或打点野味，现下闻到食物的香气，腹中便立刻就涌上了一股饥饿之感。
“哟，这不是楚先生嘛，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人呐？”正当楚离犹豫到底要吃什么的时候，与他相熟的馄饨铺家的老板娘眼尖瞅到了他，于是热情地招呼起来。
老板娘嗓门大，引得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到是他，几个熟面孔也都跟他纷纷打起招呼来。
“楚先生好几天不见了啊！”
“楚先生，你回来了还去学堂教书吗？”
“楚先生，我家最近有点邪门儿，你有空帮我去看看啊！我家小丫头吓得几天没睡好了！”
“……”
楚离一一笑眯眯应了，原本就俊美的面容更加夺目起来，看得路边经过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咬着下唇偷偷斜着眼睛去看他，然后彼此之间笑作一团。
就连那老板娘看到都忍不住感慨，这楚先生才几日不见，怎么感觉越来越俊了呢？
楚离寻了一处位置坐下，店家的女儿春雅已经端了他常吃的放了许多辣椒的小馄饨上来轻放在了他的面前：“楚先生请用。”
楚离装作没看见那双含着秋波的眼瞳，点了点头客气道：“谢谢。”
春雅拧了拧身上穿的围裙，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只是楚离已经低着头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小馄饨上。她盯着楚离的后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打扰他，只得失望地退了下去。
老板娘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又看着楚离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楚离假装将注意力放在小馄饨上，嘴角勾了一个无奈的笑，心道以后还是要少来这里，以免让人家小姑娘多想。
这家店的老板娘做的一手美味的绉纱馄饨。馄饨皮薄馅嫩，汤汁是一大早便煮着的大骨头汤，再佐以辣油和葱末，味道格外鲜美。楚离埋头吃得正欢，耳边却听到一旁有人闲谈：
“哎你昨天晚上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此话一出，周围坐着的人均纷纷附和：
“听到啦听到啦，大半夜刺啦刺啦，怪吓人的。”
“我昨儿个夜里还起来出门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但是那声音响了一夜！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别人听到了好奇来问，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纷纷摇头换了话题。楚离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虽然未曾开口询问什么，但还是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周围的人很快吃饱喝足匆匆离开去做事了，楚离也将一碗小馄饨快速下了肚，婉拒了春雅想再给他添一碗的好意，先回了自己的铺子。
楚离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看着门上的落灰，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那两个，果然是指望不上的。
楚离的铺子叫做“杂屋”，勉强算是个杂货铺，大约两年前他来此地时置办起来的，卖一些稀罕的、当地人没见过的小玩意儿。通常他出去找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时便会借口说要出去补货，但其实店内摆出来的东西都是他在人界一千年来到处走走停停收集的。有些年岁久远的，都能算得上古物了。
杂屋铺面不大，但前厅后院一应俱全。楚离先将整个屋子收拾了一番，才打开了店门正式营业。
楚离这里的生意也好也不好，毕竟镇上的富贵人家并不多，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他这里的东西有些看起来只是寻常物件，但有些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因此并非人人都能买得起他这里的东西。不过除了杂屋之外，楚离还身兼算命、看病及教书育人数职，并不用担心温饱问题。
只是今日他暂时不想去学堂，一个人在关在店里也很无趣。如果开着店门就可能还会有相熟的人来找他聊天，比如——
“楚离楚离！你去哪儿了我每天过来找你你都不在！”
听到一个熟悉的咋咋呼呼的清朗声音，楚离控制着自己不要翻白眼，转过身笑容可掬：“你怎么这么早——楚谕！稳当点！”
楚离及时往旁边跨了一步，来人来不及刹住脚步，只得直直扑在了柜台上，差点将早上吃的饭全挤出来。等他“哎哟哎哟”地站好，发现楚离正抱着胳膊悠闲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完全没有扶他一把的意思。
“楚离！你什么意思！眼看着我往柜台上撞吗！”楚谕最讨厌楚离这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他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弟，偏偏又不像别人家的哥哥那样待弟弟好，总喜欢看他的笑话。
“我说过你很多遍了，稳当点。多大的人了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楚离不轻不重地说了他一句，随即问道，“说起来你不是不喜欢看到我？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什么时候——”楚谕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楚离，却看到楚离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之后声音低了下来，“……找你当然有事！我前几天得到一个宝贝！”
楚离看到对方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便觉得有些不妙，因为只要他露出这个表情，这件事八成就是个坑了。不过转念一想，楚谕一直以来都是大祸不犯小错不断，就算被坑也只是损失些银子而已，不会是什么大事。
于是楚离放下心来，没什么兴趣地低下头去继续擦拭摆放在架子上的货物：“哦，那恭喜你啊。”
“……喂！你就这么冷淡啊！”楚谕满心等着楚离问他是什么宝贝，这样他可以吊着楚离的胃口……结果他盯了楚离的侧脸半晌，对方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最后还是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不问是什么宝贝吗？这次可是真的宝贝！”
“……看来你还知道你以前买的都是假的。”楚离随口戳穿他，“真的宝贝？你还能买到真的宝贝？”
“……这次是我托我爹朋友买的啊！”楚谕气不打一处来，“枉我看你这么久没有消息怕你出事，每天都过来找你，你就这么对我！”
楚离看着楚谕鼓起两颊气呼呼的样子，不知怎么得想起了他下山路上遇到的一只从他眼前跳走的青蛙……他轻咳一声掩盖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看着楚谕眼中不自觉的委屈神情，忍着笑过去摸了摸他脑袋：“好好好，是我的错。不过你还会关心我呢？”
“是啊，你又没个亲人，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可不得我帮你操办。”楚谕有些不开心地拍掉了楚离的手，“不要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楚离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对他有些不悦耳的言辞也不在意，心里稍微放下了心。楚谕的爹精明能干，若是由对方把握，那这宝贝想必确实是个真的了。
“多谢你还记得我啊。”楚离看他神色有些闷闷的，心知方才有些过了，只得出言安抚道，“那是什么宝贝？能说给我听听么？”
楚谕闻言抬眼瞄了他一眼，又偏过头去：“宝贝还没到我手上，还在路上呢。”
“……”楚离一瞬间敛了笑容面无表情，“还没到就知道是好宝贝了？你怎么这么蠢呢？”
“你才蠢啊！楚离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楚谕来这只是为了确认楚离是否平安，如今看到他回来了也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真的贱，明知每次都会被楚离气个半死还非要过来找他。
想到这里，楚谕郁结于胸，越看楚离的脸越生气，于是转身就想走。
“等等。”不知为何，楚离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只得下意识叫住楚谕。
楚谕立刻停住了脚步，控制着自己脸上不要露出微笑，心想嘿嘿楚离居然会主动叫住他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结果等了片刻还是没听到身后再传来声音，他不禁疑惑地转过头去，却见楚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只能看到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
“楚离？你叫我做什么？”
楚离听到对方的话，稍作思索，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巧而光滑平整的白玉石头，心中默念了一个口诀，便将石头抛给了楚谕：“拿着，送你的。”
“什么？”楚谕接过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块普通的白玉石头。他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花儿来，想也知道是楚离在路上随便捡的！枉他还以为这人专门给他带了礼物！
“你给我块破石头干嘛！”楚谕气不打一处来，转手就想把东西丢了。
“等等！这是好东西！我专门给你带的！”
“……真的假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楚离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你收好，总会知道它有什么用的。”
“……你经常骗我好吗！” 楚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将信将疑地又把石头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接着塞进了袖子里。“没事了吧？我走了。”
“快走快走，别影响我做生意。”楚离朝他挥了挥手上脏兮兮的抹布，颇有些嫌弃地看着他。
“你有什么生意啊！店开着也没什么人来买东西，让你来我家店里做事你也不来，成天守着这个小破屋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的屋子不破谢谢，有前有后有庭院，我一个人住难道还要几进几出的大宅子啊？而且谁说我没有生意了？我一笔生意的钱比在你家做事一年的月钱都多呢，去你家做什么。”楚离说着就有些看不上他这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你也别乱花你爹的钱。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你还不成器，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出去做生意，你要是心疼你爹就好好跟他学学，别成天在外面挥霍无度。”
“知道了，真啰嗦啊你。”这种话楚谕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闻言有些不耐地朝楚离挥了挥手，转身就溜达出了门。
楚离知道他肯定没有听进去，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个瓶子擦干净放回架子上。
这一天楚离都悠闲地坐在柜台后面，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手边放着一壶最喜欢的君山银针。其间见了惯常去的私塾的管事，同对方商讨了一番之后前去教书的时间；又见了两个老人家，给对方各算了一卦，卖出去两张护身符。
很快日落西山，外面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楚离看了看天色，觉得差不多是该关门的时候了，便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打算关了店门再出去找个饭馆解决晚饭。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叫，且尖叫声似乎一直在朝他这边靠近，紧接着街上便开始喧哗起来。楚离猛地抬头看去，竟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正朝着这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准确来说，迎面而来的这个东西其实已经不能说是“人”了。它身上的血肉正随着它的动作淅淅沥沥地撒了一路，脸上的皮肉几乎已经没有了，而它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前方，牙齿相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看起来十分可怖。
两边的行人看到这种情景都骇得睁大了双眼躲得远远的，但是尖叫过后却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虽然依旧害怕，却也停下了脚步不肯远离，偏要寻个可以躲藏的地方保护自己，再探出头来偷偷打量。
那“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他人的意思，只是漫无目的地朝着某个方向歪歪扭扭地走去。
镇上的捕快很快赶了过来，同时还有好事之人叫了镇上比较有名的两个道士，想必是觉得这种情况太过诡异，需要个道士来驱邪。
楚离原本靠在自己店门口上抱臂看着，但是当那东西靠近之后，一阵轻风夹杂着新鲜的血气和鬼气迎面吹来。
鬼气乃鬼界所有，此人一个将死之人，或者说刚死之人魂魄尚未完全分离，还未曾到过鬼界，这人身上的鬼气是怎么来的？
楚离沉思之间，几个捕快已经将这人团团包围住了，但他们脸上都是难掩的嫌恶神情，彼此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想靠近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人”。
那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眼前有人挡住他，依旧朝前走去。几个捕快只得随着他的动作跟他一同移动，但谁也没有冲上去拦住他。
最终，一个捕快挥了挥手中的刀，大着胆子喊道：“你是什么人？马上停下！随我回衙门！”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慢慢转头看着刚才开口的那个捕快，空洞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莫来镇民风淳朴，虽然来往外人很多，但此处十分方便过往商旅补给，因此也都心照不宣地尽量不在此地惹事，因此不要说这般可怖的景象，连普通命案都很少发生。如今近距离面对这样一张脸，那捕快脸色铁青双腿剧烈抖动，手上的刀都快要拿不住了，看起来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楚离抬眼便看到那人和捕快僵持的场景，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冲了上去。
捕快看那人不说话，咽了咽口水又开口道：“你你你你怎么不说话？你——”
“小心！”
那捕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楚离大力拽到了一旁，而那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突然大吼一声扑了上来。楚离只来得及把那捕快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避，胳膊硬生生挨了对方一口。
那人牙齿咬合的力道奇大速度奇快，楚离只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痛楚，下一刻那人直接咬下一块皮肉来，他的胳膊顿时涌出血来，将他惯常穿的那件白布衫染得斑斑驳驳。
楚离：“……”真是后悔今日出门时没有看黄历。
虽然胳膊上的伤口看起来十分严重，不过这种伤对于楚离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他只是皱了皱眉头，随即看向那人。
那人叼着一块肉，脸上虽已经没有了皮肉，但楚离莫名觉得对方似乎十分狂喜，但并没有将他的肉吞下去，那块肉在他的注视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精血，很快只余一块干巴巴的皮。
而他胳膊上的伤口处隐隐有黑气盘旋，似乎也在缓慢扩散想要吸干他的精血，只是却被什么东西阻止了。
周围人看到手臂染血的楚离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居然咬人！此起彼伏地尖叫过后下意识又往后退得更远了，连那几个捕快也忍不住边退边道：“楚……楚先生！这玩意儿吃人！你你你快跑！”
此时就有人开口道：“刘天师黄大仙！现在就靠您二位啦！”
被提到的两个人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上去想立刻转身就走，只是碍于大庭广众，若是就这么走了，他们的招牌也就没了。如今听到有人点他们的名，两人都控制着自己不要怒视那多言之人，勉强提着剑颤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一小步，故作镇定道：“诸位不要慌——！此妖物修为高深，贫道二人也不一定能降服，还请诸位退后——！”
众人依言又往后退了几步，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两位大仙互相对视一眼，谁也不肯先上前。
楚离按了按自己的伤口，伤口处微光一闪，血便止住了。那人在原地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听到四面八方似乎都有人说话，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扑向谁，很快他又回过头来继续盯着一动不动的楚离，嘴角淌着血，眼中满是贪婪。
“不必劳烦两位道长了。”楚离笑眯眯道，接着在对方再次扑上来的时候突然当胸一脚重重地将那人踹了出去！
那人在地上滚出去老远，身上的皮肉几乎掉了干净，只余一副骨架，楚离的这一脚踹断了他的胸骨，摔断了他的腿骨。那人努力几次都无法从地上爬起，只得狰狞地上下开合牙齿，发出清脆的声音，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挥舞。
周围的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楚离，完全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瘦弱得有些病气的楚先生胆量力气都这么大。楚离对周遭的目光视若无睹，走上前去一脚轻轻踩在那副骨架的胸口，那东西便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咒一样静止不动了。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