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承影与含光》逍遥兮容yu

70、61黑白之道

　　碧芳侵古道，晴翠接幽径。
　　还未到文彬彬的住所，便看看匆匆而来的江沚，他步伐有些快，神色比往常的老气横秋更添了些凶神之气。他一眼看向江湄，江湄只觉手心冰冰凉，只想立马掉头就跑。
　　文彬彬笑得开心，一脸幸灾乐祸，仿佛在说，叫你不尊师重道，遭报应了吧。
　　果不其然，江沚第一句话就是：“捉猫？”虽是疑问句，江湄怎么听都觉得有种兴师问罪的味道。没等江湄开口，江沚又语气平平地接到：“解释。”虽然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但江湄就是从中听出了大祸临头的征兆。
　　江湄求救似得看向文彬彬，文彬彬收到江湄的眼睛，轻眨了眼睛表示会意，接着便对江沚道：“关于捉猫这件事……”
　　江湄有些微微松了心来，毕竟这事也是文彬彬这老家伙指示她去做的。同一件事，两个人担着总比全压在一个人身上要令人安心一些。
　　文彬彬轻道：“江小湄一向讨厌规矩的束缚，虽然大胆，也偶尔逾踞。”文彬彬一脸慈爱的看向江湄，语重心长的样子，让江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也是个明事理的孩子……”
　　江湄浅蹙了眉头，他说这个干嘛，帮自己求情？
　　江沚看了江湄一眼，神色似有缓和。
　　文彬彬接着轻微的摇了摇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也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实力甩锅的大学者了解一下咩？
　　江湄闻言，淬不及防，恶狠狠看向那沉浸在徒不教，师之过，屏眉自责中的文彬彬，她气不过正要跳上去抓文彬彬，却被江沚轻巧挡住。江湄一看到江沚，立马腿就软了，看着他那不苟言笑的脸庞，根本想不到要解释，脑子就一根筋想着快跑快跑。等江湄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出了老远。
　　春风摘花落。
　　江沚并未追上去，他看向笑了一脸的文彬彬，双手抱拳，正色道：“文师兄。”
　　文彬彬见江沚如此，收敛了玩笑之意，也站直了身体。
　　江沚眉间略显几分纠结不解之意，他欲开口，又未开口，反复了几次，终于问道：“若我想帮她，当如何？”
　　显然对于那被千万武林人士引以为准则的江沚，鲜少有请教别人的时刻。就如之前所说，他不能疑惑，连他都疑惑了，还有什么人会相信呢。他只能埋着头，笔直的，朝着众望所归的方向前进，不能后退，没有左右。
　　可是哪有什么人，是不会有疑惑的呢？
　　碧草生春色。
　　文彬彬眺望了一下远方的山，道了一句：“我不知道。”连她为什么恨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明白如何去解恨呢？文彬彬又笑道：“掌门所谓的帮，是什么呢？”
　　江沚蹙了眉，似乎是想了一会，却还是道：“走上正途，莫入魔道。”
　　文彬彬看向江沚：“那掌门永远都帮不了江小湄了。”江沚看向文彬彬，没有怒色，只有些疑惑，他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文彬彬接下来的话。文彬彬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以大仁大义为归途的。”
　　江沚更加疑惑：“难道要我放任她走上邪道么？”
　　文彬彬看着江沚：“掌门，邪与正，仁与恶，并不是只能非此即彼。”文彬彬笑道：“这个问题，文试的时候也曾经出现过。掌门不妨抛开那些圣人贤者，道统要求，抛开往日的观念与信念，不掺杂别人的思想，就听听自己，是怎么想的。”
　　江沚微微阖了眼，似乎是有些别样的感悟。文彬彬微笑的看着江沚。却被一个温雅的男音打断：“掌门。”
　　江沚睁开眼，却见来人是赛桐君。
　　赛桐君永远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他对着江沚清语道：“猫已经被捉到，其中有些小差子，还待掌门过去处理。”
　　江沚回应赛桐君他知道了，遂与文彬彬告别，往练武场方向而去。
　　赛桐君却没有走，等待江沚走远之后，他看着文彬彬，依旧是温和的声音：“文先生此举，太过危险。”
　　江沚的信念是武林的信仰，江沚的动摇亦会是武林的动摇。再者流虹与极乐两方势力僵持不下，稍一差错，便会给对方可乘之机，到时候，便不知会酝酿出什么后果。还有往生岛，虽百年绝迹于江湖，但不知道其是正是邪，不可不防。
　　文彬彬不以为意：“长老心里明白，掌门是道统文化下最完美的产物，凭我几句话，就能动摇他二十多年坚持的东西，也太高看我了。”
　　赛桐君倒是不介意文彬彬的嘲讽，依旧温和礼貌：“若是文先生的话，就算把掌门从流虹山掰弯去极乐门，桐君也是信的。”
　　文彬彬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嘴里说道：“我没那么无聊，有这功夫还不如去钓几条鱼来烤烤。”
　　赛桐君看着文彬彬离去，就算是文彬彬背对着自己，他依然很有礼貌的站直着身体，神情依旧谦和：“桐君在此，谢过文先生的‘不无聊’了。”
　　羽翅乘翠华，古树轻白鹤。
　　江沚还未到练武场，边听得一声声怒斥：“叶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姓叶的都无耻！”江沚有些明白桐君长老所谓的小差子了。约莫着又是江，叶，百里家的矛盾了。自从叶星河这一代之后，江家与百里家对叶家的态度都不大好，就连联姻，百里家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宁愿选江家的旁支江无尘，也不愿许给叶家的嫡系。
　　如今，约莫是发生了什么，把三家族的积压下去的怨恨又引燃了起来。
　　江沚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偏颇，不能偏颇，不能偏颇。三省吾身之后，才走进了练武场。
　　怒斥的人是百里绎心，也不完全算怒斥，这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百里小姐，都已经撸袖子动手了。只不过江无尘一直拉着她罢了。看来这位花痴小姐是真的生气了，生气到在喜欢的面前，也没法保持文静的姿态了。
　　见到江沚来，百里绎心才狠狠哼了一声，停止了往前扑打的动作。叶家，百里家发生了矛盾，自然不能问这两家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江沚是江家人，为了让人信服，自然也不能问江家之人。
　　江沚看向了一旁数白鹤的乐君……乐君继续数白鹤……江沚见她不看自己，只得出声道：“君姑娘。”乐君听到了，不过君姑娘不是君怀逸她妹妹么，乐君继续数白鹤……
　　叶上灵龟，林间白鹤。
　　龟行浅滩，鹤立松梢。
　　随后跟着而来的桐君长老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赛桐君走到江沚旁边一点：“是百里小姐和江公子找到了这个小猫。”说着，桐君长老看向叶三单手拎着的小黑猫。江沚顺着桐君长老的目光看去，自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此时百里绎心有些愤愤道：“然后就被这丑八怪抢去了！”她指着叶三：“你们叶家都没好东西！”
　　叶三对百里绎心的指责不以为意，有些敷衍的接到：“是吗？本少爷也觉得，叶家没有好东西呢。”
　　百里绎心一愣，一堆已经积到嗓子眼的话语，都被噎了回去。她愣愣的看着叶三，说不出话来。
　　叶烟雨皱着眉头，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叶三帽兜微动，似是看了叶烟雨一眼。叶家那么多子孙，叶三唯独允许叶烟雨跟着他身边，不过是因为，这女人，太能忍了。
　　江影春说猫是百里家的姐姐找到的，应该让叶三归还猫儿，并为抢劫袭击的行为道歉。
　　叶烟雨把自己隐藏在角落，什么也不说。反正抢猫的是叶三，如果猫被判给叶三，那么她也得沾光。如果江掌门认为叶三是错的，那么也和自己没关系。想着，叶烟雨偷偷看了一下江沚，自古江家出美人，虽然论相貌，江沚在江家并不出众，但是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好看的男子。只是少了些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叶三似乎并不想理会还显得很稚嫩的江影春，但是众人都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他环视了一圈众人带着幸灾乐祸的脸庞，只好大发慈悲的满足一下他们的愿望：“规则里，有说明不能抢么？”
　　当然没有，这只是文彬彬一时兴起的胡诌，而江湄慌忙的执行。那想得到那么多的东西。况且，这是流虹山不是极乐门，明面上的不抢不偷，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准则了。大概流虹山存在这么多年，这也是唯一堂而皇之出手抢夺的人了。
　　武林分黑灰白三道。白道遵行明规则；灰道大行暗规则；而□□则肆行暴力法则。也许因为这里是白道的圣地；也许因为这在众人心里都当成了约定俗成的常规则，是以在捉猫比试的明规则里，并未出现不许使用暴力这一点。
　　又有谁会想道，白道的地盘，白道的考试，白道的弟子，在众多白道大人物的面前……还有人会那么明面的明目张胆对□□的规则大行其道呢？
　　其实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不说黑灰白三道谁的规则比较好，但人们通常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游戏规则。比如对百里绎心而言，□□的规则下她是抢不过叶三的，所以只能用白道的道德风俗来逼迫叶三就范，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叶□□之，假若有一个比叶三更加强大的人出现，恐怕叶三就会选择遵守白道的规则了……
　　那么问题来了，叶三和百里绎心，谁对，谁错呢？猫又该判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