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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1情地埋魂 ...

  •   夜色太冷,柳色太新,竹色太清,天色为青山披上了夜行衣。若只有一首歌的时间,我们该唱哪一首离别之曲?
      焦涉茛捂着牙,血流早已停住,桐君长老的药甚至让他几乎不再疼痛,他看着许玮,感叹着,声音也因为得到了治疗而清晰了几许:“枉她以前如此维护你,这种事,连我这个小人做不出来,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边说边勉强啧嘴道:“真毒,真是毒……”
      耿风也鄙夷的看向许玮,附和着焦涉茛道:“是呀是呀,看来以后要小心女人了!”
      桐君长老看向百里孟容,目带笑意。
      重岽气的一拳打在身边的大石头上:“竟有这种事,我堂堂流虹山!竟然会出现这种事!”重岽不顾手上流出的鲜血,又狠狠挥了一拳:“你们这些不争气的!畏首畏尾!连自己的清白都不敢维护!”重岽气的指着许玮,愤声道:“你这种人!不敢为自己反抗,不敢为自己发言,不敢争取应有的权利,不敢面对未知的生活,更不敢让别人为自己出头……还要拖别人下水!像你这样的人,不被奴役,不被欺负,那才是天理不容!”
      重岽的声音吼的极大,林子里都回荡着他嘶吼的声音,才是天理不容!天理不容!不容……
      重岽还未说完,又气:“亏我之前还维护你!”说着,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呸!”
      陆仞抬头看向百里孟容,看了几秒,又再次了收回了目光,一如之前般平静。
      百里孟容轻轻低头,对着单宵道:“这下,如你意了吧。”
      单宵‘一句阁主在说什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是,在他面前装傻,不过自讨没趣罢了,单宵反问道:“阁主不信我说的?”
      百里孟容浅笑,好似那霞光还未散尽,还留在他的唇边:“你说的……是真话。”
      百里孟容没有再继续下去,单宵明白,他的意思是,既然无关大局,那么他也不会再戳破他了。单宵其实,只需要招供陆映涟的事情就够了,或者说是陆映涟找许玮时,被宗煜起意□□。那样,他也说了实话,只是漏了些,没人会追究。可他多说了花间姊,多说了鉴茹,细细描述了陆映涟事情的经过。无非是,想尽可能弱化自己的存在,把仇恨转移到宗煜和许玮头上罢了,不过,他们也不冤。
      了拂看向那震天怒吼的重岽,看看江师姐,又看看转魄师兄,再看看了其他在场的众人,独独没有看在她身边的师傅。她突然走向了许玮,在许玮旁边蹲下了身,看了许玮片刻,伸出了手。焦涉茛以为了拂要打许玮了,女生应该都很讨厌这种同性。可了拂没有,她轻轻的,温柔的拍去了许玮身上因砸坐在地沾染上的尘埃。
      焦涉茛见状,出言提醒道:“了拂师妹心地善良,更是医者仁心。只是了拂师妹,善良不必用在这种女人的身上!这种女人,万劫不复都算轻的!”
      了拂轻轻蹙了眉,她看着一片死灰般的许玮,很想回一句,应该被谴责的,难道不是宗煜么!难道不是单宵么!许玮难道不是受害者么!发生这种事难道是她愿意的么!□□的人难道是她么!杀人的人难道是她么!
      可她没有说,她掩映着神色,轻轻答了一句:“师兄说的是。”她很懦弱,她一直都知道。
      夏朝亡国,是妹喜的错;商纣王残忍暴虐,是妲己的错;周幽王保不住江山,是褒姒的错;吴国打不过越国,是西施的错;安禄山叛乱,是杨贵妃的错……连被男人性侵,都是女人的错。
      为什么,最容易被谴责的,总是女性?
      历来如此且一直如此?
      了拂低着头,不肯再说一句话。
      遥夜泛清,人心还浑。
      单宵还是忍不住,欲言又止了几次,问百里孟容道:“阁主,是如何知道……”
      单宵未说完,但百里知道他要问什么,宗煜与单宵的表情完全不一样,单宵性格胆小,做了坏事心有不安,畏畏缩缩。可宗煜不一样,单宵的表现,宗煜全都没有……
      百里孟容答道:“因为——”说着,他看向了江湄,笑道:“我答应了江师姐呀。”
      单宵抖了一抖,什么鬼答案,不过他还是长舒一口气,有些轻松道:“说出来之后,我感觉好多了。”他顿了顿,有些释怀:“我好像,不那么怕了。”
      百里孟容微微一笑,牛头不对马嘴回了一句:“因为你有愧疚之心。”
      百里孟容最先找出来的,自然是单宵,因为他愧疚,因为他害怕。而单宵与宗煜的关系,作为尸罗阁的阁主,他不可能不知道,自然多留意了一下两人。
      一开始的时候,单宵就在站位上刻意与宗煜拉开了距离,甚至刻意装作与宗煜疏离。而刻意与同伙拉开距离的行为,是因为心里有罪恶感,而带有愧疚和罪恶感的人是更容易认罪,所以百里孟容留下了单宵。
      当然,光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首先引起百里孟容注意的是那位爱“嚼舌根”的师兄,他嘲讽了陆映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之后又接二连三说出不恰当的话,吸引了不少仇恨。可是,凶手是不会特意吸引他人注意的。
      而在众人跟着‘嚼舌根’师兄,都认为是转魄杀害陆映涟的时候,单宵克制不住地扬起了唇角,那是有人替自己顶罪之后,以为自己能逃罪时,情不自禁露出愉悦的笑容。同时,单宵的小动作真的太多了,他陷害转魄的时候,整张脸写满了愧疚。在他脸上找情绪太容易了,恐惧、隐瞒、撒谎、紧张、羞愧、防御、焦虑、慌张、崩溃……
      至于宗煜,他一直没有什么神情,不喜也不悲,他为转魄的开脱合情合理,更让人难以分辨。但他掩饰的再好,说话时,还是情不自禁嘬了一下脸庞,那是他在试图掩饰自己真实的感受。
      其他人,耿风与单宵并无交集,他所表现出来的摇摆,好奇与无知,都是真实的。重岽是个性情非常直接的人,但不蠢,就是冲动了些。至于留下陆仞,纯粹是百里孟容觉得好玩而已。留下其他人,是因为不能只留下一个单宵,不然他过于警惕会很难办。
      还有之前与单宵说的那番话,不过吓唬他而已,宗煜现在,恐怕还在家里逗孩子,浑然不知道单宵早已供出他来。百里孟容看向单宵,这人不算无可救药,只是太想往上爬了,只是太巴结宗煜了,以至于走错了路。
      回去的路上,了拂问百里孟容:“为何转魄师兄对陆师姐有过……却不接受陆师姐呢?”
      百里孟容的双唇好似咬了颗樱桃,好似天地之间还最后残留的一抹红霞:“因为这是,转魄与宗煜,与单宵的区别。”
      了拂偷瞄了一眼百里孟容:“是因为江师姐么?”
      百里孟容笑着道:“就算没有江湄,也一样。”
      男人对女人产生性冲动,那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克制与放纵,一念之间,天地之别。
      所谓好人啊,不是指没有恶念的人,只不过不被自己的恶念所控制罢了。
      罪恶感,便是单宵与宗煜的分界线。宗煜的脸上,有隐瞒的痕迹,却没有愧疚的神情。愧疚心,才是区分一个人是否是真正恶人的区别。
      一夜寒风搅玉尘。
      转魄抬头望天,他看着天空,一直看着天空。
      他还记得陆师妹和他说:“转魄师兄,今天的晚霞好美,江师姐也是那么美呢。”
      她误会了,他和江湄并无男女之情。可他没有说。
      “我知道转魄师兄是江师姐的,我也并无它意,只是……”
      她用指尖划破了右手的掌心,血色的液体缓缓流出,她划的极深,举着手道:“江师姐与转魄师兄在一起之日,我陆映涟绝不以任何借口介入转魄师兄的生活。”她放下手掌,语气带上了哀求:“可那日来临之前,就让我,再看看师兄……”
      晚霞销尽月明钩。
      虽然她知道,那一天,其实并不远。

      晚霞再美,也终有消散之时。落日西去,就如同逝去的人,任凭如何声嘶力竭,却也是换不回来的。
      日暮凉风来,惊得蝶儿们纷纷坠落花丛,朝生暮死的蝶儿,它们的生命,随着夕阳渐渐落入西方的尽头,有的拼命的扑扇着翅膀努力的飞舞着,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有的已经认命,不再反抗,任由风儿对着它无情的审判,只偶尔还在泥土中挥动一下翅膀,证明自己还有最后一丝生气;有的,已经沉入土地之中,只待来年化作春泥,是否还有机会可以看看繁花万千之景?
      舞为蝴蝶梦,歌谢伯劳飞。
      陆师妹没有亲人,朋友更是因为焦涉茛的事件远离了她,唯一一个朋友,竟是许玮之流。转魄把陆师妹葬在了人杰共鬼雄,把她葬在了江湖载酒行的旁边。
      情地葬哀人,孤魂从此归。
      江湄知道,转魄在自责。
      只是江湄,也无法知道,那些自责之外的东西。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理解另外一个人背后的东西,即使转魄愿意告诉江湄,江湄也无法真正看到,听到,感受到转魄曾经的那些经历……
      江湄不能;江沚不能;江漓,亦不能。
      是夜,天上有月,残勾晓月,是陆映离最爱的月。
      一只涟漪纹的霞色蝴蝶停在的转魄的右肩上,扑扇着翅膀,似乎是飞累了在休息,又似乎是在喃喃低语,合着风儿的呓语,似乎好像有声音道:“多谢公子能瘗玉,芳魂永伴此间旁。”
      许多人安慰转魄,有的想借此拉进与转魄的关系;有的源于同门之谊;有的是客套之语;有的因为幸灾乐祸的心态,有的是好奇与八卦;也有许多人是出于好心安慰……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语言,他们说得都很对,很人性,都是箴谏之言,很有道理,是真的有道理。
      江湄赶走了那些人。
      一夜,转魄都守在陆师妹的坟墓旁边。
      江湄坐在转魄的身边,不言不语,淋了一夜的冷露。
      夜兴白露寒。那些最后挣扎的蝴蝶,还是倒在了花丛之中。

      王二狗去了澄心湖,春夜寒,他却依然跳入了水中,在漆黑诺大的湖底,仿佛有什么指引他一般,天明之前,他竟然奇迹般的找到了那具白骨。
      白骨在水草之中,已经半掩进湖底的泥沙里,双脚的绳子早已经脱落,离开了石头,不知随着水流去了何方。王二狗小心翼翼解开缠绕的水草,因水下没有光线,在解水草的过程中他游上水面换了无数次的气,可仍然能看出来,他的水性极好,比极好还要好。他就好像水中精灵一般,天生就适合在水里。
      一直到天色破晓,他才在把尸骨安放在湖岸边。借着蒙蒙亮的天色,他忽然看到尸骨的颌骨处似乎有着什么东西。他伸手拿下来,那是一粒外壳坚硬的果子。这种果子他认识,碧城独有,裂壳之后,非常香甜。上面有几个字,歪歪扭扭,似乎是用手刻上去的,勉勉强强,能够看清。
      贝贝于归,宝宝完娶。
      柏舟在寂静的黑暗,在冰冷的水底,在死亡的前夕,究竟想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但‘之子于归’上的这八个字,至少,至少能让全天下与鉴茹一般不幸的人知道,这世上,除了那些夹枪带棍的冷嘲热讽之外,还有人,想要不顾一切,给你温暖的阳光。
      王二狗浑身湿漉漉的,带着水珠的指尖轻抚着那枚‘之子于归’,轻轻的笑了,带着暖暖的温度,就好像一颗山间果实落到了美丽的珊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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