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时》花开盛世

41、悬崖

　　出得门来，却见迎面的大槐树上空突然升起了一片乌云！
　　是栖息山林的无数寒鸦！
　　成百上千只原本应该抱枝酣睡的鸟儿不知为何已经“呼啦啦”全部惊起！连同山寺上空，无边的林木，无数的栖鸟，竟然都不知道疲倦的振翅乍起！
　　“有人上山了！还是大队人马！”他的眸子在夜色下烁烁放光！
　　“啊？”我人还在懵楞中，身子已经被他抄起！
　　“跟我走！”话音未落，人已腾空！几乎与此同时，前方的山寺突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钦差水洛枫奉旨捉拿罪臣唐庆柳遗孤，无关人等，一概退下。有隐情不报、偕同逃匿者杀无赦！”任鹰的声音借着内力压过轰然纷乱的嘈杂！
　　转眼之间，我已随着阮清寒掠出了隐匿的小院，掠上了院后的山崖，可那雄厚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入耳！
　　罪臣遗孤？是欲加之罪还是陈年的隐情？
　　也许很快我就可以知道了呢！刚刚还指望能全身而退，谁知这样快就有人不愿放我这颗小小的棋子离开？我不禁望着身边高耸的山崖苦笑！
　　整个人挂在阮清寒的身上，全靠他徒手攀住了崖壁才勉强立足于不过咫尺的山石上！下是山寺小院，灯火处官兵林立，上是峭壁悬崖，刀削斧劈般无处可攀！
　　哪里还有退路？
　　却听耳边传来阮清寒冷静的声音：“抓紧我！”
　　他原本扣在我腰上的手臂一松，我只觉得脚下一轻，已经被他托上了脊背！吓得我紧紧扣住了他的脖子，两条腿无处着力，虚的好像我的心！
　　却听见身前的人在轻轻的笑：“不想死就把你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吧！”说着，就觉得后股被轻轻托起，哪里还顾得上计较他的手放的是不是地方？
　　身子更加贴合他的后背，已经顾不得害羞，赶紧双腿盘上他的腰，帮助手臂撑力，八爪鱼一般攀住他——这个人虽然好色，却不会不分场合的吃人豆腐！我知他这样做，必有他的原故。
　　果然，我刚把手脚安放好，他就撤回了承托我的那只手！紧接着，竟然贴着峭壁，手脚并用，壁虎一般向上攀去！
　　天，他不会是想这么一直爬上崖顶吧？我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崖壁头昏目眩！
　　他的速度不算慢，只是我的手脚已经酸麻的开始发抖了，眼前的崖壁还是一望无际！咬紧了牙关，告诉自己要坚持住！却明显的感觉到他攀爬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我相信，他若是孤身一人，定然可以攀上崖顶！但是有我拖累，他又有几分把握？不用低头也知道已经离地千尺，这时候如果掉下去，估计能留个全尸就是佛祖慈悲！
　　崖顶依旧遥不可及，黑色的崖壁仿佛是镶嵌在深蓝色的天幕中，连星星都仿佛是山的精灵！夜风如刀，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离天空如此的近——仿佛就要飞起来一般，几近生死边缘，从来没有一次能像现在这样美丽！
　　最后一点气力用尽，手脚不受控制的松弛，最后在他耳边说一句：“谢谢你……”闭了眼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飞翔，却突然感觉被人狠狠的拉了一把！
　　转瞬间，肩背已硬生生的着地！
　　突如其来的疼痛害我几乎惊呼出口。却突然惊醒，明明高高在上，即便跌落哪里能有如此的瞬捷？又怎么可能还有痛楚？
　　睁开双眼，正看见阮清寒纵身而入，而他身后的洞口外正是璀璨星空！
　　抬头四顾，身处之地竟然是山腹之中的天然洞穴！
　　阮清寒踉跄两步进来，干脆跌坐地上！大口的喘息，汗水沿着鬓角的乱发滴落！从没有想过这个妖精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刻，可他抬起头来，依旧是一张飞扬的笑脸，一双狡狤的美眸！这个妖精果然是有备而来！
　　“你早就知道这里的山洞？”刚刚平复了呼吸，就忍不住对他怒目！
　　这个妖精，虽是多亏他又救我一命，可是他却不肯早点据实相告！害我担心失望这些时候，若我早一点灰心松手，岂不已经魂归九天？
　　想想刚才明明生机就在咫尺，我却无奈放手，就让我不仅又怕又恨！
　　他却不以为意的笑了：“这不是没事了么？我哪里知道你竟这般没用，这点儿距离都坚持不住？”
　　看着他无所谓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了——原本我的生死他就不甚在意！
　　或者说，他宁愿我就这样死去！
　　原本，他肯放我离开，是因为知道我想离开，我会离开，我能离开！可现在，很明显有人不愿让我离开，而且这股阻力明显大到他也没有办法掌控——没有了送我离开的把握，就算让我死，他也不会让我落入他人手中！
　　望着他慵懒的笑容，我的心一点点的跌落，沉入了谷底！
　　他是阮清寒，他是暗夜的头领，他是喜怒无常的阮妖精！
　　怎么总会被那一点点的温暖就迷失了双眼，怎么总会被那一点点的温柔就搅乱了心神！心一点点冰凉，才发觉身体已经被悬崖的疾风冻透！手脚慢慢从僵硬中缓解，才发觉如刀割般疼痛！
　　他的笑容依旧灿烂，那冰凉的双眸却已经冻伤了我！低下头的一瞬，似乎看到了他冰覆霜盖的眼底掠过的一丝不忍——他是修炼千年的妖精，我这一点点迟到的了悟又怎么能瞒了他去？只是觉得自己的愤怒来的可笑！
　　他是谁？我又是谁？凭什么恨他？又凭什么怨他？有他那点不忍，我就该知足！这样性情凉薄的人肯最后拉我这一把，我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公平而论，他最多不过是我见过三面、相识一天的朋友，我又凭什么来要求他的冒险和守护——也许最后拉我这一把都是错误，一颗多余的棋子最好的归宿就是化为虚无！
　　难道要我凭借这一张相似的面孔来乞怜？我做不出，他亦不会就范！毕竟于他来说，跟随八年的金叶柳也不过就是一件虽然珍贵却一样赔得起、输得起的器物！我一个仅靠借了别人的容颜才抢了他几分眼色的孤女在他心里又能有多少重量？
　　不仅莞尔，心清智明！
　　多少事情原本就是庸人自扰，好自为之自然气定神闲！怨恨只因为觉得是人家亏待了我，既然明白是自己一个外人已经占了他诸多便宜，心里就只剩下窃喜的份儿了。
　　突然又惊醒，不自觉的惊呼：“金叶柳！他们姐弟……”
　　他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我道：“你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还想着帮人家观世音的玉净瓶带瓢水！”
　　嘲弄的笑容泛起在他唇角，眼睛却似乎清亮了许多！
　　站起身来，拍拍长袍上的尘土，虽然还是一身狼狈，却丝毫无碍他浊世翩翩的气韵神情！
　　“他们既跟了我，就已知道，迟早会有这一日！他们死也算得其所，不负我养护他们八年！”依旧是凉薄的语气，依旧是冷淡的神情，眉宇间我却清晰的看到了几许落寞——没有人能让他为之停驻，也没有人能让他为之感伤，这是他的冷漠，还是他的孤独？
　　我不知我在为谁感伤。为那在劫难逃的姐弟？为这冷漠孤独的妖精？还是为我前途渺茫的命运！
　　“生死有命，去留随他，都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都不介意，你又空自感伤什么？何况……”他的目光看向洞外，那里只有遥远的星空，“何况，一对生死相依的姐弟呢，遇到的人又是水洛枫——未必就是死棋！”
　　我眼前一亮：是啊，水洛枫就是靠着生死相依的姐姐活下来并且发达的啊！即是同命相连，未必不会峰回路转！
　　心里燃起了希望，一下子觉得这个山洞似乎也温暖起来！
　　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真的该感谢那顿丰盛的晚餐，让我现在竟然还能保留着自己都惊叹的体力！
　　“现在怎么办？等他们离开了，我们再下去么？”我低头四顾，若是那样应该还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或许我该找个舒适点的地方躺下歇歇！
　　“不行！马上离开！”言必，他已经举步向洞穴深处走去！
　　“他们有备而来，山前寺院一定会严密封锁，搜不到我们，绝不会轻易撤走。最多一个时辰，他们就能把寺院前后所有的角落搜个遍！找不到人，自然就会扩大搜索的范围——最多再有两个时辰，他们就能发现这个山洞了！”
　　“怎么？这山洞还有另外的出路？”妖精果然是妖精，起止是狡兔三窟可以比拟的？我疾走几步，勉强跟上他矫健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