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书 II》陆凌零

12、第一章 黑鸦之狼（9）

　　电话铃声有规律地响起的时候，我正咽下嘴里一口番茄汁。

　　瞥了一眼亮着的屏幕，我把它从床头柜上拿起来，熟门熟路地开后盖、取下电池和SIM卡、又重新把电池装上。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电池的手机依旧不依不挠地响着，唱着最近街头小店里流行的烂俗歌曲。

　　“在干什么呢？”齐晔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我审视了一下自身状态，然后如实汇报：“躺在床上，看书，顺便喝一点超级难喝的番茄汁提神。”

　　那边传来似乎带着无奈的低低的笑声：“你倒是很有雅兴……我怎么听说，你捡回来的一只小蝙蝠刚刚逃跑了？”

　　“是的。”

　　“我还听说，你那条小狗家里的麻烦追到附近来了？”

　　“没错。”

　　“——安文。”齐晔的叹息声从手机里清晰地传来。即使这样，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也还是带着笑意的，“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我着急啊。”我回答道，侧过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腾出手把《东西方灵界结构研究》翻过去一页，“——我着急干什么？跑了就跑了，他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啧啧，是谁那天在魅色里指天发誓，说不会再这么颓废下去的？”

　　“齐晔，说话要负责的，我的原话可不是这样。”我又喝了一口超级难喝的番茄汁，兴致缺缺地回复他，“何况，就算我正在家里颓废地躺着喝番茄汁看无聊的书，你不是照样得到消息了吗？南少当家想必把我家方圆十里都监控了吧。”

　　“是方圆二十里。”那边笑着纠正，“——说正经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一开始把他弄丢了的时候，我本来还是很担心的。可是后来想起，之前我给那只蝙蝠喂过自己的血。”我厌恶地看了一眼还剩下半瓶的番茄汁，终于把它整个扔进了床头的垃圾桶里，接着不情不愿地汇报，“因为时间不长，还能够感应到血液的波动，所以我试着感应了一下他的方位……”

　　“然后呢？”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书合上，“齐晔大人啊，你问我干吗？他现在不就在你的魅色里吗？？？”

　　一个小时之后，我脸色阴沉地站在魅色的门口。

　　“说什么自己现在不在，所以让我帮他解决魅色的麻烦……那只老妖怪自己的地盘能不能自己管好啊？！！”

　　我得说，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于白痴的吸血蝙蝠汤姆还是很在意的。但是在发现他居然神奇地跑到了魅色、而我又认真研究了历史上西方生物出现的概率之后……我毅然决定把这个五百年一遇的烫手山芋扔给齐晔和南骕两个妖怪算了。

　　“而且还有一个白痴不在……”我抬头望着魅色的招牌，想起在汤姆失踪后同样失去踪影的鸦狼二人组，觉得头又更疼了几分。

　　如同往常一样推开魅色后台的大门，但是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门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当我刚踏进去就轰然在身后关闭，而且立刻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股恶寒让我一个零丁提起了全部的警惕，而仲九也瞬间在旁边现出了身影。

　　我们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前后望不到边，无数的岔路从走廊两边延伸开去。

　　天花板、地板、四周的墙，全部是巨大的玻璃镜镶嵌而成。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我和仲九的影像延伸开去，和水晶般的走廊一起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魅色启动了自己的防御结界——镜面迷宫。

　　“现在怎么办？”

　　脸色僵硬的仲九难得地主动询问了我的意见。我看了他一眼，回答：“什么也别办。”

　　……傻瓜终究还是又死机了，唉。

　　我叹了一口气，起手划出一个简单的手势。一簇小小的火焰从指间发射出去，撞到墙上之后，蹭地被镜子反弹回来。我偏了偏头，让它贴着耳边擦过去。撞到另一边的墙上，再被蹭地反弹回来。如是这般在两堵玻璃的墙边来回反弹了几次，那一点小小的火焰噗地一声在空气中消弭了。

　　“看到了没有。不想自己被自己发出的法术反弹到身上的话，最好不要太轻举妄动。”

　　和仲九一起沿着镜面的走廊往前走的时候，我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小小的符阵。实体化的符阵漂浮在正前方，下面垂着小小的菱形钟摆，尖端一动不动地指着地面。

　　“灵力探测针。”我看了看旁边的白痴，好心地解释道。但是白痴没有领情，只是双手抱臂，边走边哼了一声。

　　很快地，我们便走到了第一个迷宫路口。小小的灵力探测针一动不动，显示附近并没有可以察觉的灵能生物存在。

　　“你决定吧，走哪边。”我朝仲九说道。一头红毛的生物瞥了我一眼：“为什么是我？”

　　“你的第六感比较好。”我诚恳地说。头脑不好的动物一般第六感都精准得可怕。

　　没大脑的白痴对于我说出口的前半句显然受用得很。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之后，就自顾自地抱臂往右边的方向走去。我态度很好地紧随其后。

　　如此这般，走过了十多个路口，镜面仍旧在无休无止地延伸着，而灵力探测针仍旧保持着开始时候的样子。

　　在迷宫里，似乎连时间的概念都被淡化了。

　　“安文，你的这个什么针其实没有用吧？”

　　连没大脑的白痴都有些按捺不住了，转而开始盯着我的符阵怀疑起来。我毫不客气地回答：“是吗，我还以为是你的第六感其实没什么用呢。”

　　仲九就像一只被筷子戳了的河豚，立刻像气球一样咻地鼓起来了，全身还立满了刺。他正在朝我怒目而视的时候，小小的灵力探测针突然猛地向一个方向摆去。

　　“小心！”我倏地跳到一边，背部砰地撞到镜子的墙上。而第六感精准得可怕的白痴也同时往另一边的墙边退去。就在这分开的一刹那，一道银色的光刷地贴着我们的脸颊划了过去。

　　锋利的光芒在两边的镜子之间不断反弹着前进，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了我们看不到的走廊另一头。

　　回望光芒来的地方，仍旧是一片看不到头的空旷的镜子，根本无法分辨它的来源。

　　我和仲九对视一眼，朝着光芒来的方向慢慢地走过去。刚走出两步，灵力探测针突然又剧烈地摇晃起来。我猛地把仲九扑到一边，而另一道银色的光就在下一刻咻地砸在离我身体一厘米的墙上，近得我不得不闭上眼以避开撞击四溅的火花。

　　如同前一道攻击一样，当我睁开眼的时候，银色的弯刀型光芒已经在天花板、地面和墙壁之间暴力地反弹着远去了，很快也消失在无尽的走廊尽头。

　　“安文，你是把我当成靠垫了吗？”被我大力撞到墙上的仲九揉着腰，语气不善地问道。我毫无惭色地回答：“怎么会呢。”说着这话的时候，我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探测针上。随着银色光芒的远去，它又重新恢复了静止的状态。

　　“发出攻击的人还在它的探测范围之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反射而来的攻击，还能够保持这么强大的力量……”我抬起头，望向走廊的尽头。

　　“果然也来了啊，莫家的那两个讨人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