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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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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邹黎终于吃完了晚饭。
虽说都是常见小吃,且分量不多,但价格昂贵,臣衍自己是舍不得买的。
他想起邹黎床上的那堆珍宝,嘴角露出了贫穷的苦笑:“爷,我这个月生活费已经差不多快用完了。”
所以你下次吃饭能不能让我少买一点?
邹黎没有读懂他的眼神,以为他在向自己哭穷,挑眉道:“想找我要零花钱?”
臣衍怔了一下:“不是……”
“可以。”邹黎打了个响指,手里凭空出现两只青铜觚,“喏,拿去卖吧。”
臣衍眼皮一跳,额角直冒冷汗:“不不不,卖不了,私自买卖陵墓陪葬品是犯法的。”
邹黎顿了顿,偏头问邹一:“卖不了?”
邹一目光柔和,笑眯眯道:“主人想卖的话,随时都可以卖。”
“嗯。”他闻言抬起下巴,对着臣衍道,“可以卖,拿去卖吧。”
臣衍:“……”
不,是真的卖不了。
臣衍不敢拒绝,默默接手那两只青铜觚,无视它们身上流动的黑色暗光,商量道:“古董市场离这里有点远,我明天还有课,不然等周末咱们再一起去吧?”
邹黎想想觉得也行,点了点头。
臣衍松了口气:“那我还是先把它们放回你床上?我怕放我那被我不小心弄坏了。”
“嗯,去吧。”
臣衍如蒙大赦,赶紧进屋把青铜觚放回原位。
邹黎的床很大,床头堆放着数不清的小物件,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他在墓穴里沉睡了几千年,早已经习惯带着这些玩具了。
按理臣衍是绝不可能在卧室里摆放这么多陪葬品的。
古董本身就有元运一说,陪葬的古董更是自带煞气,极容易影响持有者的运势,轻则使人倒霉,重则叫人丧命。像这些和邹黎贴身共存了千年的“古董精”就更可怕了,普通人轻轻一碰就会大病一场,还会莫名其妙招惹阴魂,最后必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好在臣衍是个天师,不怕阴魂,而且再强的阴魂和煞气遇到邹黎这个超级恶鬼都不值一提,他也就没什么反对的余地。
臣衍从卧室走出来时,发现邹黎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邹二想给他捶腿,却被他冷漠地瞪了一眼,只好委屈巴巴地缩回去。
看见臣衍,邹黎没什么表示,偏头对着邹一道:“下去把垃圾扔了。”
臣衍赶紧上前:“还是我来吧。”
让邹一大晚上的穿着女仆装下楼扔垃圾,他实在不放心。
邹黎冷淡地看着他:“服侍我是她们的荣幸,你管那么多干嘛?”
臣衍青筋直跳,好声好气地解释:“现在天已经黑了,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走不安全。”
邹黎顿觉好笑:“你跟我说邹一不安全?她不安全谁安全?”
似乎为了证明主人所言非虚,邹一笑眯眯地抬起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向后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脖子瞬间折断,干干净净的头颅被她提在了手上。
窝在邹黎脚边的邹二看到姐姐拧下头颅,也想跟着一起玩。
她掐住自己的脖子乱扭一气,片刻后终于成功,却飙了臣衍一脸的血。
臣衍:“……”
“啧,搞什么?!”邹黎嫌弃地踢开她的头,迅速飞到卧室门口,“马上给我弄干净!”
带血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墙角,邹二疼得嚎啕大哭,趴在桌边满地找头。邹一看她可怜巴巴,立即将自己复原,温柔地帮妹妹捡回脑袋。
直到最后臣衍也没能代替邹一下楼扔垃圾。
他顶着满头鲜血面无表情地来到浴室,打开花洒对着俊脸足足冲洗了五分钟,愣是洗到面部神经失灵才终于冷静下来。
早在邹黎从墓中苏醒的那一刻,邹一邹二就同时出现了,她们是殉葬的婢女,存在的意义就是服侍邹黎。
臣衍一直以为这对双胞胎都是像邹黎一样的恶鬼,也就是单纯的灵魂、没有肉身,形体按照生前模样幻化。
没想到邹一是,邹二却不是。
他回忆起老爸说过的话,断定邹二是以特殊殉葬方式炼成的行尸。
所谓行尸,就是保持肉身不腐的已逝之人。
古时候的人殉手法五花八门,最常见的有活埋、砍头(或用白绫勒断脖子)和往身体里灌水银这三种。
除了砍头是殉葬品死后尸首下墓,另外两种都是活着进入墓穴。活埋很好理解,灌水银则残忍至极。
汞是重金属,让人直接喝进去是不可能的,因此执行人往往会在殉葬品头顶凿出一个窟窿,将水银从洞里一点点灌进去。
被灌水银,人不会马上死去,但会痛不欲生,直到彻底断气之前都要忍受无尽的折磨。
臣衍无法理解人殉制度存在的意义,就如同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都是侍女,邹黎却亲近邹一、嫌弃邹二一样。
明明她们都很可怜,都是因为他才年纪轻轻死于非命的。
臣衍摇了摇头,不敢深想。
他怕自己想多了,会忍不住对邹黎产生恨意,继而引发争吵,到时候恶鬼毁约出逃,只怕没人能阻止他残害无辜。
某人在浴室里呆得太久,邹黎有点不高兴了,皱眉催道:“还没洗好?”
臣衍深深呼吸,片刻后终于调整好情绪,温声应道:“已经好了,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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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带着燥热从天际洒下,火炬般穿透云层和玻璃窗。
臣衍一如既往浑身冒汗,起床后迅速洗了个冷水澡。
家里的恶鬼们体寒,晚上开空调对他们来说有点多此一举,所以臣衍总是被活活热醒。
他不敢抗议,只好用节省电费的借口来说服自己,抗压能力日渐提升。
“你今天还跟我一起去学校吗?”臣衍出门前试探地问了一句。
邹黎打了个哈欠,慵懒道:“不去了,无聊。”
“哦哦,好的。”臣衍表情平静,心底却在摇旗呐喊,“那你今天要我给你带晚餐吗?”
邹黎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已经没钱了?”
臣衍:“……”
“不用你管,邹一会做的。”邹黎闭眼摆手,不再废话,示意他可以走了。
臣衍心情愉悦地来到学校,遇见熟悉的同学都会主动打招呼,唇角上扬的弧度比太阳还耀眼。
没有邹黎在身边盯梢,就连枯燥无味的古人类学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臣衍状态极好,认真做着笔记,整整一堂课都没有走神,下课铃响起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臣衍起身收拾东西,几名女孩正好从他旁边经过,留下一阵香风。
“笑笑,你今天脸色好差啊……我看你上课的时候好几次都快睡着了,又故意把自己掐醒。”
“哎,我也不想的啊,关键是我这段时间老做噩梦,眼睛一闭就做,吓得我都不敢睡觉了。”
“什么噩梦啊?你这都快神经衰弱了,要不我一会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不用了,做梦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我论文写不完压力太大了吧~”
“嘤嘤嘤,你一说我才发现我好像也写不完……”
臣衍顿了顿,余光瞥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他皱眉想了想,很快注意到女孩过长的刘海和略微奇怪的走姿,发现这是昨天被邹黎碰瓷的同学。
臣衍看着女孩的脚踝,不知道她昨天离开以后有没有找医生检查过,心底隐隐有些愧疚。
邹黎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不计后果,他没能好好阻止,同样有错,只希望女孩别被邹黎的鬼话影响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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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依依跟在同学身后,一边听她们聊着毫无营养的日常,一边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
屏幕上定格着一个青年专注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头顶,发丝周围因此出现一圈柔和的彩晕。他看起来那么耀眼,如同下凡的天神。
赵依依耳根微热,将手机珍重地收了回去。
她不敢妄想和臣衍成为朋友,甚至不敢开口和他说一句话。她偷偷拍了照片,设置成屏保,只是希望以后能每天看看他。
这就已经足够了。
同学们结伴去食堂吃饭,没有人理她。
赵依依准时接到阮兰的电话,对方温声细语地让她去买四份王记冒菜。
王记在学校外面的美食街,走过去要横穿一条马路。
赵依依脚踝没好,怕又像昨天一样迟到,惹室友们不快,所以动作有些着急。
她看好红绿灯,刚从人行道经过,突然迎面撞上一辆摩托车,整个人斜飞出去。
手机掉出口袋重重摔在地面上,屏幕顿时四分五裂。
赵依依眼前一阵发黑,看着沾了血的手机里臣衍破碎的背影,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我把他弄脏了。
有路人急切地喊:“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这是她的手机,得赶快通知她的家人……”
赵依依无奈地笑了笑。
家人?她没有家人了,没人会管她的。
意识模糊的瞬间,她好像看见屏幕亮了起来,但她没能看清打电话的是谁,渐渐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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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起,上午的课程全部结束了。臣衍伸了个懒腰,决定出去赚点外快。
他顺手在学校超市里买了瓶蜂蜜柚子茶,出校门时听见路人讨论,说小吃街对面出了场车祸,有个女孩被送外卖的撞了,当场昏迷,流了好多血……
臣衍怔了怔,插嘴问了一句:“有人送她去医院吗?”
路人大叔见他长得乖巧,也不介意被他打断,温和道:“有啊,那会正好下课,街上人挺多的,撞她的外卖小哥叫的救护车,听说不怎么严重。”
臣衍点头道了谢,刚走开两步又退了回来,善意提醒:“大哥,您今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最好早点回家。”
路人大叔愣了一下:“为什么?”
臣衍神秘地笑了笑,道:“您回去以后就知道了。”
大叔一头雾水,目送那位英俊的青年背着手走到站牌下,搭上了546路公交车。
他皱眉思考了片刻,低头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上面有妻子半小时前发来的一条短信:小凯今天下午要开家长会,你记得准时过去,结束后带着他在外面吃吧,我晚上不做饭了。
脑海中浮现出青年神秘的笑容,大叔犹豫了两秒,突然鬼使神差地拦住一辆出租,向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名。
到家时刚过一点,楼道里十分安静。大叔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缓缓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瞬间注意到鞋架上多了双陌生的男士皮鞋。
“好哇,这个女人居然敢背着我偷.情,还把奸.夫带回家里!”男人怒火中烧,将自己的老婆抓了个现行。
他抄起鞋架上的电蚊拍直奔卧室,砰的一声踹开了卧室门。
一分钟后,寂静的楼道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其中夹杂着男人愤怒的咒骂,还有一句莫名其妙的感叹:“幸好老子回得早,幸好回得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