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91、鸟兽闲花皆相思

　　休息了一日，浮玉门的弟子们无一不精神抖擞。九月十五午饭过后，大家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了浮玉后院小演武场上。
　　这门内考核，与其说是考试，不如说是集会。除古念座下的几名亲传弟子必须上场之外，其余人全凭自愿。觉得自己有所精进的上去露两手也未尝不可，就算败下阵来也无人唏嘘，均会抚掌以示鼓励。

　　午时三刻，随着古念的到来一众年轻人都安静了不少。文卿尘早已在后院南侧的房檐下准备了一张椅子，现下躬身相应。
　　“师父。” 文卿尘轻唤。
　　古念微微颔首，撩开衣袍端坐，紧接着演武场上的弟子们也抱拳行礼。古念目光一一扫过这几十名弟子，最终停在前排一侧的冷暮云身上。只见冷暮云恭恭敬敬地躬身，与其他弟子无异。古念垂眸思忖了半晌，终是轻轻一叹，“大家不要拘谨。” 而那冷暮云弯着腰，并未察觉到师父异样的目光，随了大家谢过起身。

　　参与考核的名单早已报给了文卿尘，现下两两抽签，不论功夫强弱都要上场。就算刚入门的外门弟子对上了冷暮云，也毫无惧意。落败是一定的，但能和门内功夫最强的师兄切磋，也不失为一幸事。

　　“……第三组，樊平对柴磊……” 文卿尘抽出签筒中的两只竹签，高声唱道，随即提笔在手边的书册上记录，“……第四组……” 文卿尘顿了顿，抬眼望向自己师兄弟，微微一笑，“第四组，江洋对冷暮云。”
　　台下突然喧闹起来。这组合犹如天选，两大高手较量，没人不想看。江洋一听也笑了，假么假事地抱拳对冷暮云道，“待会儿冷少侠还请手下留情啊。” 冷暮云被他逗笑了，一手盖住江洋的双拳压了下去，“二师兄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而古若紫站在一旁笑而不语。每年的门内考核她都最为期待，冷暮云那飒爽而飘逸的英姿，她是百看不厌。

　　每一组切磋均是一炷香时间，随着锣声响起，第三组的两名门外弟子分落于演武场两侧，相互抱拳行礼，相互揽着肩一通下场。
　　方才这一场较量不可谓不精彩，两名弟子入门均不到三年，一手《饮泉剑法》却使得灵动自如，看得台下不少年长弟子暗叹后生可畏。然而，这比试再怎么精彩也敌不过下一场的关注。

　　冷暮云与江洋随手解下腰间配剑，轻松地走上了演武场两侧，与平日为师弟们演示招式并无二致。
　　“师兄，请。” 冷暮云左手捏了个剑诀，摆出了《饮泉剑法》最基础的起式。江洋微微一笑，“师弟也请。” 随即做出了与冷暮云相同的动作。不少弟子被江洋这一句逗笑，台下传来一阵嬉笑躁动。

　　锣声响起，江洋向前一个跨步，率先出招；而冷暮云也不慌不忙，只等江洋近身不过三尺时才举剑拆解。
　　江洋的《饮泉剑法》虽不如冷暮云练得纯熟，却胜在灵巧多变。只见他先是斜刺上挑，看似一招雄鹰展翅，可剑间还未递出去一尺，便立刻脚尖点地，身子半空跃起，手中之剑改刺为削，似是一招飞鹰走马向冷暮云面庞划去。这一变招看似随意，却充满深意。雏鹰展翅原本中心偏后，若要临时转移重心途中跃起，并非易事。江洋能做到如此，便说明他平日早已对这些招数的组合拆解烂熟于心。
　　浮玉门弟子从入门到亲传，练的都是《饮泉剑法》这一套功夫，只不过段位不同，水平有高有低。然而方才江洋使出的这两招均是《饮泉剑法》中最为粗浅的招式，就连刚入门不到一年的弟子都能看懂，故而此时此刻，台下四周一片议论和暗叹。开局便如此精彩，这场比试注定不能错过，是以人人都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

　　冷暮云也未曾见过这两招如此运用，不由得低喝声“师兄可以啊！”，紧接着化剑为刀，直举向上，用力在面前向左一挥，正正砍上江洋剑身。这一挥灌了八分内力，巨大的推力震得二人小臂一颤。而与此同时，冷暮云脚下虚踩，整个人接着这股力量向右侧滑动了半尺，刚好避过江洋的剑锋。
　　“妙！” 江洋由衷称赞，同时也收了招式，准备再攻。

　　二人如此过招，看似危险非常，但在台下浮玉弟子眼里，却有趣得很。冷暮云显是未用尽全力，每当江洋即将得手的那一瞬，他便忽然奇一个简单的转身或格挡，化解危机；而江洋也并未辜负冷暮云这份“谦让”，奇招频出，让台下弟子们看得应接不暇，就连文卿尘和古若紫都不禁佩服这二人的默契。古念坐在台上微笑着默默点头，倍感欣慰。

　　眼看一炷香早已燃过半，但台上二人仍“打”得正酣。江洋一剑斜砍，正冲冷暮云小腿而去；而冷暮云方才为了避过他的一记横削，刚刚矮了身，左腿不偏不倚，正正撇在江洋剑下。看似避无可避的一招，哪料冷暮云一个翻滚，右腿同时踢向江洋手腕，继而身子一跃直立起来。
　　这过程复杂而迅速，不少弟子还未看清冷暮云是如何动作的，江洋便仿佛早已料到一般，及时撤了右手，左掌伸出拍向冷暮云。

　　冷暮云每每都到最危机的时刻才出手化解，倒也不全为了这比试看着精彩。许久未同高手交手，如此刺激的切磋很快便将他内心的斗志点燃，似乎提前出招便不能尽兴一般。
　　江洋的这一张他早有察觉，本想着掌风拂面的那一刻再应对，可忽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丛林中，一直大鸟突然向擂台俯冲而来，似是冲着江洋而去。
　　“师兄小心！” 冷暮云大喝，可为时已晚。只听江洋“啊”的一声惨呼，那一掌在空中停了半晌，便随着人蜷缩在地。
　　江洋蹲在地上，右手紧紧捂着左臂，指缝中不断有鲜血溢出，疼得他直吸冷气，瞬间满头冷汗。
　　“二师兄！” 冷暮云一把扔下手中剑，扑倒江洋面前。缓缓将江洋的冰凉而颤抖的右手从伤口上移开，只见一个拇指粗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暗红的鲜血，瞬间将周围衣衫染红一片。方才那大鸟冷暮云虽未看清模样，可从身形来看并不算小，想必那利喙至少也有几寸。被这样的大嘴很啄一口，那滋味必不好受，也难怪江洋此刻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冷暮云抬头，只见那只大鸟在演武场上空盘旋几圈后，停在不远处的一棵高树上，睥睨众人，不时还高啼几声，仿佛炫耀。
　　那只苍鹰是楚夕的鸟。冷暮云心中一惊，不由得四下望去，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不少弟子已经纷纷围到了江洋身边，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走。冷暮云被众人隔开，远远地望着师弟们的手忙脚乱，自己却像个局外人。

　　“那只鸟为什么要攻击二师兄？”
　　“不知道……”
　　“那是只苍鹰，我见过！上次跟着师父去浑栖谷抓楚夕的时候见到的！”
　　“啊？一只鸟你都能留意到？”
　　“哎呀，不是，这鸟当时还救了楚夕呢！八成是那家伙的……”
　　“……那就更奇怪了，楚夕的鸟为什么要去咬伤二师兄呢……”
　　“这……这我也不知道。也许那魔头就是看我们浮玉不顺眼吧……”
　　……
　　一时间，四下议论纷纷。楚夕养的苍鹰攻击江洋，若说单纯因为看浮玉不顺眼，那么它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在二人比试的关键时刻出现？全场几十名浮玉弟子，均身着青袍手执长剑，为何那鸟单单攻击江洋一人？大家都隐隐觉得这事多少与冷暮云有些关系，却没人敢说出口。

　　文卿尘与古若紫自然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楚夕的苍鹰被其余弟子认出，他们便更无认不出的可能。
　　冷暮云转头瞧向二人，原本最为熟悉亲密的师兄妹，现下那表情也变得复杂不可言喻。文卿尘深吸口气，不再看他，转身跟着江洋而去；古若紫有心上前，但慌乱之下又不能撇下江洋不顾，最后也瘪了瘪嘴，跟着文卿尘消失在了后院。
　　端坐一旁的古念虽不似徒弟们那样慌张，却也只略有深意地瞧了冷暮云一眼，没再多留，扬长而去。余下弟子也渐渐散去，只余冷暮云一人干巴巴地站在空场上。
　　正是黄昏时分，太阳西斜，冷暮云的影子被照得细长而孤独。

　　坐在后院四周的长廊上，冷暮云呆呆地望着远山许久。他也隐约觉得，那只苍鹰的到来与自己有关。当日在浑栖谷中，单凭楚夕几句话那鸟便去抓来了蛇，如此灵性见到冷暮云危险便出手相助，也并非没可能。然而这番话又断然不能和同门去言说……冷暮云委屈得如鲠在喉，仰头半晌才勉强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知不觉，夜晚来临。日头隐没深山，空气也冷了少许。一阵凉风吹过无人的浮玉后院，仿佛也吹醒了沉醉在无限委屈和自责中的冷暮云。这一个多时辰只顾着顾影自怜，竟忘了二师兄的伤势。想到这，冷暮云跳下长廊，向东院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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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前两日身体不适，实在没精力码字，还请大家多担待。
预计下章就能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