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74、相见时难别亦难

　　这一夜睡得太安稳，安稳到日头高高挂起，二人仍未结束与周公的会面，裹着棉被蜷缩在熄灭的篝火边，呼吸均匀。只是不知为何，原本与冷暮云相对而卧的楚夕，此时却与冷暮云躺在了一起。两人蚕蛹一般紧紧相依，鼻尖相对，阵阵呼吸间，嗅得到对方的气味。
　　然而熟睡中的二人对此都浑然未觉，静静享受着难得的安眠。

　　忽然，一声沉闷的巨响如闷雷一般在山谷中炸开；与此同时，整个山谷地动山摇，洞中角落的柴火堆散落一地，其中一根手臂粗的圆木滚过坑洼不平的地面，在楚夕脚边停住。
　　冷暮云与楚夕纵然再疲累，但多年习武养成的机敏与警觉，还是让他们在这一刹那跳了起来，抓起配剑将身上的棉被甩到一旁。
　　“地动了？” 楚夕眉心微蹙，看了看冷暮云。
　　冷暮云这才发现，自己几乎与楚夕紧紧挨在了一起。愣神了片刻，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一步，“不知道”。

　　楚夕站起身，静静地环视整个山洞。此时山洞已恢复平静，地上散落的木柴和萝卜也都停在了原地。
　　不是地动，楚夕如此思忖。浑栖谷虽是个经常发生地动的地方，可那种震动绵延不绝，时急时缓，与方才那一阵猛摇完全不同。
　　正当他满腹疑惑时，又一声炸响传来，这声音仿佛更清晰、更近，山洞也忽的剧烈摇晃。

　　“走！” 楚夕大喝一声，拉了冷暮云手腕向洞口跑去。不论这是野兽还是天灾，待在洞中总归不安全。
　　冷暮云被忽然拉住手腕，胸中一热，却终究没再挣脱，跟着楚夕一齐跑出了山洞。

　　二人敷一出洞，那巨响和晃动便如上次一般很快减弱下去，轰隆隆的响声在谷中回荡数次，才渐渐安静下来。
　　楚夕抬头瞧了瞧千丈山壁，重重舒了口气，“好在这几日雪化了大半，不然我们就算不被石头砸死，也要被埋在雪堆中。”
　　冷暮云跟着楚夕的目光也抬头望了望四周，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可低头一瞧，自己的手腕还被楚夕死死抓着，方才那一丝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楚夕见冷暮云低头不语，这才发现自己失礼，赶忙松开，缩了缩脖子道，“不好意思，一着急忘了……” 这倒也不能怪楚夕，情急之下几乎都是本能，转危为安后惊魂未定，做出点“傻事”也实属寻常。
　　冷暮云没回应，只抽回左手双臂抱胸，生怕再被人拉上似的。

　　尴尬的静寂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人声，仿佛还不止一个人。浑栖谷的出入口都已被毁，又怎会有人进来？冷暮云与楚夕相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发觉那窸窸窣窣的人声，竟是从山洞中传来的。
　　“炸开了没？”
　　“不行，还得再来一次……”
　　“你这法子行不行？”
　　“……”
　　“师兄，别急，王师傅研究火药很多年了，应该没问题的……”
　　“都四天了，也不知道……哎……” 起初开口那人沉重地叹了口气
　　……

　　这几人说话虽听得不非常清晰，但为首那人的声音冷暮云却觉得十分熟悉。四天，正是他们调入山谷的日子！若他猜得不错，那洞外之人必定是……
　　“二师兄！” 冷暮云一边向洞中跑着，一边不停地大喊。
　　洞外几人仿佛也听到了声音，不再谈话。顿了半晌，一声热切的呼唤传来，虽只两个字，那声音仍止不住地颤抖，“暮云？” 已经整整四天了，江洋早已做好冷暮云已死的准备。

　　冷暮云自觉这辈子也从未如此刻这般激动，浑身热血直冲上脑，竟忍不住哭了出来。这几日，每一次日出日落，都将冷暮云的希望磨灭几分。长困于谷中，被世人遗忘，恐怕同死去也没大分别。绝望至极之际，突然被人解救，这种狂喜常人无法理解。
　　正如此时此刻的楚夕，正站在冷暮云身后不远处微笑着。倘若冷暮云有心回头瞧一眼，也瞧得出那笑容中的苦涩。江洋已到，今日就算将这山谷夷为平地，恐怕也要将冷暮云救出去。可自此之后，他与冷暮云便又要回到往日的刀剑相向。

　　“是，二师兄，是我！” 冷暮云趴在山洞内的石壁上，充盈了内力让声音送得更远。
　　另一边江洋的声音也明朗不少，“暮云，等着，我们这就把山炸个洞，救你出来！你还好吗？没受伤把？”
　　“师兄，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 江洋有些哽咽，“对了，楚夕……还活着吗？”
　　冷暮云回头望了望楚夕，只见那人正凝视着自己，眼神淡然，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转过头来默默思忖片刻，冷暮云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楚夕还活着，这几日我们就住在这山洞里。现在他出去找吃的了……”
　　“他没欺负你吧？”
　　听闻这话，冷暮云不禁脸一红，“没，没……” “其实他对我挺好的”这后半句冷暮云没说出口，怕江洋生疑。

　　实际上，就算没有这半句，单就冲楚夕与冷暮云的关系，没斗个你死我亡都算个稀奇事，又如何能和平共处这许多日？江洋救人心切，也没想那么多，毕竟冷暮云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那你离远些，估计再炸两次就能把这山石炸通了。” 江洋吩咐道。
　　“好，我退后些。” 冷暮云说着，向洞口退去。行至楚夕身边，手指在他手臂上轻点几下，随后食指竖在唇上，招呼楚夕出洞。楚夕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谁料冷暮云出了洞并不停步，一直走到几丈开外，才忽的转身，面容严肃地看着楚夕。对于冷暮云方才那个谎言，狡猾如楚夕都猜不到他的用意，刚要开口询问，却被冷暮云抢了先。
　　“等我师兄把洞口炸开，定会去寻你。眼下整个浑栖谷就只这么一个出口，他怎样都会把你找到带回去。一会儿你假装挟持我，然后趁机逃走。” 冷暮云压低了声音，倒豆子一般将这计划全盘拖出。
　　楚夕愣在原地，有点跟不上思路，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你……为什么？” 冷暮云对他，向来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态度，为何今日会为了救自己，欺骗同门师兄？
　　冷暮云抿了抿嘴唇，小声道，“就算报你前几日的救命之恩吧。从今往后，咱们两不相欠，再见面还是仇人。”
　　楚夕苦涩地一笑，“呵，好一个‘还是仇人’。不过我楚夕还用不着你冒险来救，就算江洋当真进来了，也未必抓得到我。” 冷暮云这主意可谓下下策，堂堂正派名门的冷少侠，竟能被楚夕攥在手里要挟？恐怕说出去没人会信。倘若冷暮云因此名誉有损或挨上几藤条，这些都非楚夕所愿。

　　冷暮云逐渐没了耐心，毕竟不久后，江洋就会带人直冲进来。
　　“这次我二师兄好像带了不少人，你武功再高，也逃不出去的。”
　　楚夕则一脸不屑，摆摆手转身就要往身边石壁上靠，“我就在这儿坐着等，看你师兄……” 然而话未说完，便觉腰间一轻。转身一瞧，只见冷暮云正反手握剑，将剑身横在他自己的脖颈上。
　　“一会儿你就这样挟持我。” 冷暮云冷冷道，语气不容置喙。
　　“啧，你……” 楚夕对这人的执念也是无可奈何，上前一步刚要将剑夺下来，却见对面的冷暮云向后退了一大步，同时手中微微用力，青白的脖颈间现出丝丝血红。冷暮云得意并略带嘲讽地冲楚夕笑了笑，不再说话。

　　楚夕彻底服了，怂了。生取人头他都不带半分犹豫的，唯独拿眼前这只“小白兔”没办法。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会咬人，楚夕这才十足领教到冷暮云的“狠”。

　　“好，都听你的。” 楚夕长吁一口气，算是投降。冷暮云这才把剑放下来，交于楚夕之手，末了还不忘补一句，“别想什么旁的，不照我说的做，叫你后悔一辈子。”
　　楚夕还能说什么？只剩点头认同。这冷暮云，仿佛拿捏到了自己的软肋。

　　话音落去没多久，江洋就又一次点燃了火药。浑栖谷从下到上都在剧烈晃动，山壁上的雪块、冰晶不时地掉落，溅起阵阵白蒙蒙的雪雾。而眼前那山洞，也开始土崩瓦解，大大小小的石块狠狠地砸落在木柴上、棉被上、草席上……忽的一块大石头直直落在两瓶调料罐上，瞬间将其砸得稀碎。
　　眼看生活了四日的洞穴就这样被毁，冷暮云心中五味杂陈，他也说不清到底是喜悦多些还是不舍多些。而他身后的楚夕，则趁乱摸了摸眼角，狠狠地抽了几下鼻子。

　　又是两次爆炸之后，整个山洞塌得不成样子。碎石堆了一人多高，全然瞧不出原貌。

　　“暮云？暮云！” 忽的，江洋的声音想起。这几声呼唤清晰无比，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隔空对话。看来，江洋真的将这山炸出了个洞！
　　冷暮云一颗心怦怦直跳，转头望了望楚夕。而后者微微点头，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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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蜜月要结束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