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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秉烛夜话香绕梁 ...

  •   “那次师父带我出谷,我仗着功夫不错,抢了人家一屉包子。” 楚夕似笑非笑,双眼睛亮。

      冷暮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暗忖也无怪乎楚夕如今视人命如草芥,原来小时候就不是个好苗子。
      楚夕自是瞧出了冷暮云的不屑,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孩子嘛,分不清是非。况且在那之前,我从未出过浑栖谷,也不太知道什么是银子。” 楚夕顿了顿,瞧着手中那只小木马继续说道,“那是我第一次进城,只觉得亭台楼阁复杂得跟迷宫似的,看什么都新鲜,走着走着便和师父走散了。到了中午,肚子饿得直叫,想吃包子人家又不给,就只好抢了。”
      说到这,楚夕仿佛回忆起什么趣事,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后来呢?” 冷暮云被吊起了胃口,忍不住开口问道。
      楚夕却收起了笑容,故作可怜相,“后来闹大了,整条街上的人都来围观。我还没见过师父那么生气过,他二话没说,一把抓着我的胳膊直接拖回了谷里。我也知道错了,可不论我怎么求饶,师父都是一脸冰冷,把我扔进书房,关了门,拿了鞭子直接抽,一直将我抽得晕死过去才算完。”

      冷暮云想象着小楚夕被抽得满地打滚的惨相,也不禁心生不忍。转念又一想,这东方景如此教导也实属正派,对于如此宠爱的弟子,单单因着抢了几个包子而大打出手,也够严厉。如此想来,倒也不像个奸邪之人,可为何偏偏教出了楚夕这么个魔头?

      冷暮云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觉得,你师父教训得对吗?”
      楚夕点点头,“明抢暗偷,本就不是君子之为,师父只打了几十鞭,也算是给我留了情面。”

      一听这话,冷暮云“哼”的一声冷笑出来,“明抢暗偷,本就不是君子之为……那滥杀正派子弟,就是君子所为了?”
      一句话,让楚夕僵在原地。他抬头瞧着冷暮云,半张个嘴,一时不知如何辩解。冷暮云则抬了抬眉毛,等着他冠冕堂皇的理由。

      半晌,楚夕终于缓缓低下头,沙哑着声音道,“我自有苦衷。” 之后便再无他话。

      这二人虽交手数次,今日却是第一次开诚布公地、平心静气地“交心”,可没想到这第一次竟如此简单粗暴地以一句“苦衷”结束了。
      冷暮云原以为他会借机挑衅逗嘴一番,可楚夕没有。他一脸苦涩,手中攥着木马和木剑越来越用力,仿佛自己都未察觉。

      “苦衷?可阳华派、少元派那几名弟子,就活该白死吗?” 冷暮云轻轻颤声道,但许是被楚夕的肃穆打动,话语间没有方才那般嘲讽。
      楚夕咬了咬嘴唇,将木马和木剑揣入怀中,忽的起身,探头瞧了瞧屋外道,语气轻松得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日头已经偏西了,咱们得趁天黑前下山。” 他抱起自己那卷铺盖,连通冷暮云那卷也敛起夹在手臂下,低头钻过大梁,转身向旁边房间走去。

      冷暮云也跟着看了看天色,确实如楚夕所言,天空已不再如正午般白得刺眼,淡淡的橙红色早已悄悄爬上了山头。反正再质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幸不再开口,默默跟了过去。

      几座小屋被毁了七八成,柴房里的萝卜白菜虽裂了几瓣,却都还将就能吃,也算是可喜可贺的事。不过只可惜这成堆的白菜和成筐萝卜分量不轻,若要全部背上从那陡峭的崖壁爬下去,就算是楚夕也无计可施,况且还有两大床棉被。于是二人均是量力而行地拿了少许,趁着太阳落山之前顺着远路返回了谷底。

      夜幕降临,山洞中篝火噼啪,洞外夜空繁星点点,一道乳白的银河将天空撕裂。
      这是楚夕与冷暮云在山洞中的第三晚了。虽只过去了三天,冷暮云却觉得度日如年,每个时辰、每一刻无不在想如何出谷。

      “熟了熟了!” 楚夕大叫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许是因为拿到了被褥和吃食,心情格外明朗。
      只见他迅速抓起插着萝卜块的树枝放到身边石头上,嘴里还不停地吹着气。那萝卜块被烤得皱皱巴巴,四周一圈焦黄,冷暮云瞧着,不禁咽了口唾沫。
      萝卜青菜本可以生吃,可对于挨饿受冻了三日的冷暮云与楚夕来说,能有口热食入嘴,对胃对心都是不小的慰藉。

      饿了一天,冷暮云再也等不及,拿起一串萝卜就要往嘴里送。
      “哎哎哎,着什么急,也不怕烫……” 楚夕一把将冷暮云手中的树枝抢过来,冷暮云手里一空,赶忙尴尬地闭上半张的嘴。刚想开口表达不满,就只见楚夕从怀中逃出一只黑黝黝小陶罐,打开盖将罐中的晶白色颗粒均匀地洒在萝卜上,边撒便道,“这样才勉强能吃。”
      不用细看,这晶白色粉末九成九就是盐。毒药很少做成细晶体,再者,如若楚夕当真有心害自己,也不必等到这时候。
      见楚夕撒完盐冷暮云复又拿起那块萝卜准备抚慰饿得直抽筋的胃。

      “哎哎哎,等一会儿!” 又一次,楚夕从冷暮云手中夺回了树枝,“我说你堂堂冷少侠,为了这么块萝卜猴急,不值当……” 语气中充满了嫌弃与嘲讽。
      “你干什么!”任冷暮云再有耐性,一连两次被人夺取了吃食,便再也忍不住大吼。然而话音刚落,腹见一阵清脆的“咕噜”声响彻整个山洞。
      楚夕抿嘴笑着,同时从怀中又逃出一个陶罐,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了一小撮孜然撒在方才那片萝卜上,“加上这个,更好吃。”

      冷暮云瞪大双眼,气哼哼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有完没完!”
      “好了,可以吃了,还请冷少侠尝尝楚某的手艺。” 楚夕笑嘻嘻地将那块萝卜举到冷暮云面前。
      冷暮云本不想给他这个面子,可无奈就在此时,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于是只好接过萝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经过方才这一番折腾,那块萝卜温热刚好,不再烫嘴;萝卜烤得外韧里脆,盐与孜然混在一起,咸香可口。也不只是真的好吃还是在洞中呆久了,冷暮云竟然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如此好吃的萝卜。

      “好吃吗?” 楚夕期待地望向冷暮云。
      冷暮云垂眼瞥了他一眼,“还行吧。”
      楚夕满意地笑了,笑得两眼眯成了缝。冷暮云的“还行”,就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没多会儿功夫,两人风卷残云般地扫光了两棵萝卜和半棵白菜,齐齐心满意足地对着篝火发呆。
      “对了!” 楚夕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只金疮药。冷暮云皱起眉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道这人身上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药柜全砸了,我翻了好久才翻出这么一瓶金疮药,赶紧把你胳膊上那伤口处理一下吧。” 楚夕说着,附身向前,把金疮药放到冷暮云身边。

      冷暮云瞥了一眼,又以同样的姿势将金疮药送回给楚夕,“不用了,谢谢。” 这句“谢谢”冰冷得很,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客气。
      楚夕无奈地吸了口气,将药瓶再次推了过去,“啧,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呢,我还能害你不成?”
      然而不出所料,小小药瓶再次被无声地放了回来。

      楚夕急了,噌地一下起身,抓了药瓶坐到冷暮云身旁,“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说着一手抓过冷暮云手臂,利索地捋起他袖子。白皙的手臂上没有一丝赘肉,那条伤口从手背延伸至肩膀,有些地方已结成深红色的血痂,弯弯曲曲黏在这条胳膊上很是刺眼。“你看看,再不上药就该留疤了。” 楚夕用嘴咬掉瓶塞吐在一边,埋下头去小心地将药粉洒在冷暮云伤口上。

      这一次,冷暮云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一是楚夕动作太快,不及反应;二也是怕这伤口当真留疤。
      相处三日,楚夕的聒噪虽令人厌烦,可仔细想来,他对自己倒还真不错,反倒是自己时长别扭,显得小家子气。冷暮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只是在楚夕面前,实在不想与他“同流合污”。如今乖乖地让他治伤,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楚夕整张脸几乎贴在了冷暮云胳膊上,时而撒粉,时而吹气,全然看不到冷暮云的沉思。而冷暮云瞧着楚夕后脑勺,渐渐发觉一股檀香气入鼻。
      “你熏檀香?”
      楚夕吓得一抖,一大块金疮药直接折在了冷暮云手腕上,“我,我不熏香。”
      “是吗?那我为何问到了檀香味?”
      “哦,我师兄熏檀香,可能是这衣服上的味。” 楚夕指了指自己前襟。从半山下来之前,楚夕顺手拿了几件厚实的外袍。明明是自己的衣服,此刻却只能将这黑锅盖在叶晨曦头上。
      “真的?” 冷暮云自然不信。头一晚帮楚夕吸脓血时,便依然有了这股味道,楚夕这缘由实在站不住脚。可前夜之事,只可天知地知自己知,断不能为了一个檀香味断送他冷少侠的一世英名。
      “真的。你问这干嘛?”
      “没事,只是随口问问。” 楚夕一口咬定,冷暮云只好作罢。

      给冷暮云上完药,楚夕又用余下来的一点药粉给自己腰间那伤口也重新处理了一次。
      夜已深,二人虽不知时辰,却也都早早睡了。
      于冷暮云而言,厚实的被褥足以抚慰两夜无眠,这一觉睡得踏实舒心;而对于楚夕而言,这一日的冷暮云终于卸下了面前那道屏风,心中满足感顿生,这一夜也同样过得知足喜乐。

  •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终于顺毛了,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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