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72、断壁残垣忆童年

　　到得半山平台的那一刻，二人都瞬间瘫在了地上。冷暮云虽没有楚夕那么虚，可方才受的惊吓着实不轻，此刻终于平安到达，竟也觉得脱了力气。

　　“我说，我说你盯着我干嘛？” 楚夕大口喘着，身上似被抽筋断骨一般酸软，嘴里倒不忘调侃冷暮云几句。
　　“哼，这是你老巢，谁知道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冷暮云一手撑地微颤着跪坐起来，左手将配剑从腰间扯下，眼神却没从楚夕身上移动过半分。
　　楚夕低头无奈地摇摇头，“我要能走得了，还不早走了。你这么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冷少侠有什么特殊癖好……” 说着说着，楚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渐渐地在山谷内产生了回响。
　　冷暮云被他这样胡说八道惯了，现下也懒得与他争辩，只是两颊的潮红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山间平台无遮无挡，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二人身上，一扫多日来的寒气。阳光照耀下，疲惫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冷暮云虽是跪坐着，却实在忍不住眼皮打架，眼看就要昏睡过去，突然听得楚夕道了句“走吧”。
　　冷暮云一个机灵睁开眼，只见楚夕早已起身，向自己身后那片废墟走去。
　　“这太阳升得快，落得也快，咱们得趁天亮多拿点东西回去。” 楚夕突然不再嘻嘻哈哈，这般严肃让冷暮云更加摸不透。
　　“不如就在这里歇息，这边看起来比山洞暖不少。”
　　“房子全塌了，没个遮挡，到夜里北风一刮，那滋味还不如洞里。再说，上了平台我们便是被困在了这里，到时候谁给你抓田鼠吃？” 楚夕回头坏笑，冷暮云则瘪了瘪嘴，一言不发。

　　半山平台上的这几间小木屋虽不似江南园林那般精致，在这空旷的山谷中却别有一番韵味。现下所有屋子塌得几乎瞧不出原貌，残垣碎瓦毫无生气地堆了一地，表面一层被雪水浸得湿漉漉的，就算冷暮云看了，也不免生出一阵悲戚。

　　敷一踏入废墟，楚夕二话不说直奔药房；冷暮云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悉，只得跟上，在楚夕附近瞎转悠。

　　浑栖谷的药房原本整整三面墙都是一人多高的药柜，灵丹妙药一应俱全，当然也包括楚夕师兄叶晨曦的自创丹药。然而现下，楚夕面前除了一对破木头破瓦，就只有几块若隐若现的红木柜板。
　　楚夕蹲下，两手齐上，也不怕碎木头扎人，不吝雪水冰冷，抓起来就往身旁丢。冷暮云听这边动静不小，忍不住侧过头来。只见楚夕发疯一般埋头刨着木头碎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诧异的目光。
　　许是见到旧屋被毁，又想起几日前离世的师父，憋了几日情绪终于得以纾解。冷暮云如此一想，没忍心去打扰那个“疯子”，便站在一旁看着，心中不免生出阵阵恻隐。

　　然而，楚夕如此急切地翻找，不仅仅为了发泄。他们二人困在谷中，食水倒还能将就，可身上的伤却耽搁不得。尤其是冷暮云手臂上那条两尺余长的鲜红，始终如利刺般横在他心头。

　　十余个药柜，几乎全部被杂碎，瓷瓶、药粉撒了满地。楚夕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通，好不容易找到一瓶完好的金创药。小心翼翼地拾起，吹了吹上面的浮灰，视如珍宝一般揣入怀中。

　　药房算是彻底被毁了，不过好在也并非全无收获。楚夕揉了揉酸麻的小腿，刚要起身，转头却发现冷暮云正立在自己斜后方，凝视着自己。
　　平日多是楚夕盯着冷暮云看，如今自己变成了被看的那个，竟也不自在起来。

　　楚夕尴尬地咳了两声，心虚道，“走吧，看看里面还剩些什么。” 低头转身便向废墟深处走去。好在冷暮云似乎并未发现他的窘迫，只点了点头紧紧跟上。

　　许是紧密相连的缘故，最内侧的几间卧房反倒不似药房那样惨烈。屋顶并未完全塌下来，只是几根大梁斜插在地，余下的几根半悬在房顶，苦苦支撑着顶棚。
　　“小心些，这房子随时会塌。” 楚夕提醒着。
　　冷暮云抬头眨了眨眼，复又低头搬开挡路的那半张八仙桌。楚夕似乎早已习惯了冷暮云的冷漠，只抬了抬眉，转身去向另一边。
　　
　　在这断壁残垣中找点东西，简直堪比穿越迷宫。二人小心翼翼地找寻了一刻钟，仍是一无所获。
　　忽的，只听冷暮云大叫一声，那声音充满惊喜，“那儿有几床被子！”
　　楚夕闻声望去，半截墙壁遮挡，并未瞧见被子，却见冷暮云兴奋地抬腿跨过一个翻倒在地的书架，直勾勾地向房间一角跨去。
　　而就在冷暮云一脚落地的同时，房顶“吱呀”一声低响，只见他头顶那根半悬未悬的大量，忽的向冷暮云砸去。
　　楚夕吓得一声“小心”都噎在了嘴里，本能似的向冷暮云跃去。

　　也就眨眼的功夫，大梁“啪嚓”一声脆响，将冷暮云刚刚跨过的红木书架砸得稀碎。
　　而几尺开外，楚夕正半蹲在地上，被漂浮在半空的尘土激得咳嗽不止。而他怀中，惊魂未定的冷暮云早已僵住。

　　冷暮云确实被惊到了，不过不为房梁，反倒因为楚夕。
　　其实，以冷暮云的功夫和反应，这一下定能避开。可奈何楚夕情急之下脚快过了脑子，抢先一步将冷暮云拉了过来。无端端地被扯出去几尺远，估计任谁都得受惊。

　　“你……你干什么？” 冷暮云抬头，正好与楚夕四目相对。
　　楚夕低头看着怀中冷暮云那副满是疑惑的表情，又想起了雪白的小兔，竟一时忘了松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与楚夕如此“亲密接触”了，然而正直的冷少侠终是不能习惯这种“亲密”。他甩开膀子几下挣脱了楚夕的怀抱，生生把楚夕推了个趔趄，自己却梗着脖子站在了几尺外的地方。

　　“我，我……对不起啊，情况紧急，我也没多想，就……” 被冷暮云这么一推，楚夕这个救人之人反倒局促起来。
　　冷暮云穿着粗气，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没关系？谢谢？不必？……似乎没有一个恰当的回答。
　　“你……你快起来吧。天要黑了……” 说罢，冷暮云略过楚夕，去清扫地上的书架残骸。
　　楚夕扭头看了看外面，此时此刻，正艳阳高照。

　　二人合力之下，终是安全拿到了墙角的几床被子。幸运的是，有半截房顶的遮挡，这几床棉被并未被雪水浸湿。
　　“这是什么？” 冷暮云将怀中棉被交于左手，右手伸向被子下方的柜格。
　　“你掏什么呢？” 楚夕问。
　　“这里面有东西。” 那柜格不浅，冷暮云别扭地歪着身子，多半只手臂已见不到。
　　“咱么不能什么都拿，有了这几床被子就够难下山的了。”

　　冷暮云不再答话，半晌双眼一亮，叫道，“拿到了！” 抽出手臂，只见一只手掌大的小木马和一只手指粗细的小木剑被他握在手中。这两个物件虽小巧，却并不精致，略有些粗糙。
　　“这是……” 楚夕盯着木马和木剑出了神，一时语塞。
　　冷暮云瞧他这反应，也猜到了大半，“这不会是你的吧？” 见楚夕并不否认，心下已有了结果。平日里都是楚夕冷嘲热讽地拿自己开心，今日终于有机会“以彼之计还施彼身”了。
　　“呵，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出大公子还玩这玩意儿。” 冷暮云夸张道，心下不住窃喜。
　　“这是我小时候，师父亲手刻给我的。” 对于冷暮云的调侃，楚夕难得地没有直接怼回去，只默默地到了这么一句。

　　提到东方景，冷暮云不自觉想到了师叔裴长峰，便也没心情再打趣。况且楚夕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冷暮云也是在不忍心欺负他。

　　楚夕接过两只玩具，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废墟上，“现在想想，我师父对我还是很宠的。从小到大，任我如何顽劣，几乎从未打过我。” 许是胸中沉郁压抑了太久，敷一见到幼时玩物，思绪便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冷暮云放下被子，倚着断成半截的床铺，怀抱双臂静静地听着。对于楚夕的过去，他本没兴趣知道；有如此狠辣的徒弟，料想这师父也不能慈悲到哪去。可毕竟东方景才刚刚离世，如此思念也属人之常情，冷暮云不愿打破这气氛，便也由着他讲了下去。

　　“那时候，我师兄其实很惨的。练武有一点点懈怠，都要被师父抽上几藤条。我偷偷给他上药，瞧着他整个后背通红一片，手指粗的血檩子一道道地横在上面，看得我都觉得疼……” 楚夕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残骸上，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言道。

　　听到这，冷暮云默叹一口气，心道这东方景确实对楚夕极好。若他生长在浮玉门，恐怕三天两头就得挨顿打，不出一个月，皮就得换一层。就连他冷暮云，也不能幸免。

　　“但就只有那么一次，师父狠狠抽了我几十鞭子，我在床上爬了足足一个月才下得去床。事后师父也自觉打狠了，于是就给我刻了这么两个玩意儿，当时还把我师兄羡慕坏了。” 说到这，楚夕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猜，师父究竟为了何事打我？” 语毕，楚夕抬头看向冷暮云。
　　冷暮云听得有些入神，突然被问也是一怔，微微摇了摇头。
　　“那次师父带我出谷，我仗着功夫不错，抢了人家一屉包子。” 楚夕似笑非笑，双眼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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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之后，楚攻和冷受在谷中过上了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