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16、大难不死必有因

　　当冷暮云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浮玉门自己的床上。房间内淡淡的檀香味让他觉得无比熟悉，转头看去，一切都如他出发前一般，除了桌上多了一只瓷瓶。

　　这次下山前后虽只三日，冷暮云却觉得仿佛经历了三月之久。北济镇的大汉，聋哑老伯，以及楚夕那张脸，一切都既真实又虚幻。

　　冷暮云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总之太阳当头，想来师兄弟们应该在练功。他缓缓起身坐在床上，闭了闭眼缓过一阵眩晕。
　　膝盖的伤口已经被层层白练包扎，微微活动一下，仍觉骨缝之间疼痛在游走，只是不及当初那般剧烈。胸口那憋闷感虽有所减弱，但喘息间仍闷痛不已。冷暮云闭幕运气，尝试着用内力将这胸中郁结冲散，可这股气息还未运至膻中，那种针刺血脉的感觉竟又回来了，冷暮云只好作罢，弯腰喘息良久才恢复平和。
　　这一折腾让冷暮云又是一身冷汗，他有些讶异自己竟虚弱到如此地步，同时也不禁暗叹这楚夕的功夫真是深不可测，仅仅两掌便能将自己打成这样。

　　冷暮云无事可做，又不能出去跟师兄弟一起练功，注意力不由得转向桌上的那只小瓷瓶。

　　冷暮云始终想不明白，楚夕为何不杀自己。以楚夕的性格，决计不会怜悯一个重伤之人，况且这人还曾经差点逼他入绝境。再者说，冷暮云身为浮玉门三弟子，若是留下将来必会阻碍楚家的重振，没有不杀之理。难不成这瓷瓶中放了毒药，欲趁冷暮云打开之际将他毒死？可当时冷暮云已被楚夕打得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楚夕随便动动手指便能将他解决，何必多此一举？
　　冷暮云百思不得其解，踉跄着走到桌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瓷瓶仔细端详。

　　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听得门口传来两位师兄和小师妹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清晰，很快三人便出现在了冷暮云门口。

　　见到冷暮云坐在桌边，古若紫欣喜地冲了过来：“师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冷暮云微笑道：“已经好多了，不要担心。”
　　二师兄江洋双臂抱胸弯腰看了看冷暮云，“啧啧，看你那脸白的，这条命能捡回来算你幸运。”
　　大师兄文倾尘坐在冷暮云身边，将他左手放在桌上，三指轻轻搭在腕处，半晌道：“应该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调养。暮云，你这伤真的只是被那楚夕一人打的？”

　　冷暮云被村民抬上山时，几个村民大致向文卿尘叙述了事情经过，说那林子里如何飞沙走石，说野牛如何凶猛，也说了冷暮云挣扎吐血的惨状，好不夸张。
　　文卿尘看了眼冷暮云的伤势，再结合村民的杂乱的叙述，也大致清楚了冷暮云与楚夕交手的情况。楚夕向来以狠辣著称，但功夫高低却鲜有认知。上次冷暮云将楚夕一路逼入树林后，浮玉门上下才对楚夕的功夫略有了解。可如今二人再次相遇，冷暮云竟被伤得只剩半条命，所说全是楚夕所为，实教人难以置信。

　　冷暮云知道大师兄在担心什么，若是凭自己的功夫尚不能与楚夕抗衡，那么这个魔头将是全武林的一大麻烦。可事已至此，冷暮云还是不得不实话实说，他点了点头称“是“。

　　文倾尘眉头紧皱道：“可上次你和他交手，他落荒而逃；难道短短两个月他竟功力大增？”
　　冷暮云摇了摇头，将楚夕召唤野牛袭击村落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文倾尘。

　　文倾尘只道楚夕用心险恶，只有冷暮云清楚楚夕的功夫究竟有几斤几两。楚夕召唤野牛之前，二人在树林中的打斗可谓势均力敌，难分胜负。楚夕的表现明显与两个月前截然不同，这其中缘由冷暮云怎么也想不通。
　　殊不知，那时楚夕有伤在身，根本没使出全力。冷暮云越是绞尽脑汁，便越觉得头疼，眉头不自觉微蹙。只听江洋忽然道：“哎呀，别问他了，让他休息吧，总之这楚夕不好对付就是了。”

　　冷暮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古若紫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冷暮云回浮玉的经过：“前天傍晚，几个村民用马车把你拉回来的，据说路上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刚看见你我都吓死了，你躺在那马车上，满身是血，气息也微弱得很，我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呢。”
　　冷暮云若有所思：“前天？那昨天……”
　　古若紫道：“昨天你昏迷了一整天，药也吃不进去。大师兄就每隔两个时辰过来给你输送些内力。”
　　冷暮云转头看向文卿尘：“大师兄，谢谢。”
　　文卿尘哈哈一笑：“师兄弟之间，那么客气干什么。”

　　冷暮云前思后想，总觉得这次重伤被人送回门派太过顺利，忽然间灵光一闪：“对了，那些村民怎么知道我是浮玉门的？”

　　那些村民长居深山，恐怕连武林人士都少见，怎知自己是浮玉门弟子？况且那日他身着书生衣裳，村民跟不可能知晓他的身份。
　　听了冷暮云的怀疑，古若紫也皱起眉头：“怪就怪在这儿了，他们说给你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你怀中塞了个纸条，拿到镇子上找代写书信的先生一看，才知道上面写着‘此人伤重，请立刻送往浮玉门’，于是也不敢耽搁，直接找了辆马车给你送回来了。”

　　冷暮云立刻来了精神：“纸条？那纸条还在吗？” 古若紫从怀中掏出一张染着点点血迹的纸片，上面那字歪七扭八，似是刚识字的孩童所写。
　　从头至尾，冷暮云并不能想起这纸条是何人塞入怀中的，这上面的字也不曾相识，只得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师兄江洋突然一拍桌子：“哎呀，别想啦别想啦，没准是其他门派女弟子对你暗恋已久，碰巧看到你受伤，便帮了一把呢。”
　　古若紫横了他一眼：“不许乱说！”

　　江洋凑过来，将桌上那小瓷瓶举到冷暮云眼前，“对了，问你个事，这个哪来的？”
　　冷暮云立刻抓住江洋手腕：“别打开！小心有毒。”
　　江洋笑道：“别紧张，没毒，我已经打开看过了，这里面是药。但不是一般的药，如果我判断没错，这应该是一种十分上乘的内伤伤药，咱们浮玉门的小还丹都比不上它。”

　　江洋虽武功不如师兄弟，但他好奇心强，平日就喜欢琢磨些新鲜玩意、灵丹妙药，经常给门内小弟子做些有趣的物什，那一手辨别草药的本事估计连古念都比不上。

　　冷暮云接过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几颗珍珠大小的深色药丸。
　　伤药？楚夕为何给自己留下这个？正诧异着，却听江洋饶有兴趣地问：“哎，这好玩意儿到底是哪来的？”
　　冷暮云：“可能是那楚夕落下的，村民当是我的东西，便塞到了我怀里。”
　　江洋惊叹：“嚯，那小魔头还有这好东西。”
　　冷暮云看到江洋那艳羡的眼神，便道：“若是师兄喜欢，拿去便是，小心别被师父知道了。”
　　浮玉门弟子私藏魔头楚夕之物，若是传出去那当真是没脸见人了。江洋把瓷瓶往怀里一揣：“这个放心。”

　　古若紫可不关心那灵丹妙药，见江洋不再问话，终于有机会插了句道：“三师兄，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冷暮云看了看窗外，日头当空，约莫已到午时，便道：“不用了，我去伙房吃吧。你们先去，我去找师傅请个安，然后就去找你们。”
　　醒来这么久只顾着跟师兄师妹聊天，竟忘了给师傅请安，实是不该。

　　每日早课结束后，古念通常会回到自己房间打坐半个时辰再去吃午饭。现下刚刚午时，去给师父房间请安应该还来得及，冷暮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浮玉门弟子们见到冷暮云都纷纷关心问好，反倒让冷暮云有些不知所措。古念寿辰那日，他曾信誓旦旦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请缨去抓楚夕，如今非但楚夕未抓到，自己还差点丢了性命。这对于一向要面子的冷暮云来说实在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如今师弟们的每一句关怀在他听来无不在提醒他这段屈辱的经历。

　　冷暮云低着头，尽量不与旁人对视，快步向古念房间走去。

　　浮玉门依山而建，院门及大殿之后，便是高高低低的山坡，门中的伙房、药庐、刑堂还有弟子们的寝室，均散布在这些山坡之上，从远处看来错落有致，煞有意境。
　　而古念所居的凌云阁，便建在那最高的平台上，掌门威严自显。山崖陡峭，台阶上百，但对于自幼练武的浮玉门弟子来说完全不在话下，如履平地。可对于重伤未愈、全身无力的冷暮云来说，实在是不小的挑战。
　　好不容易爬上半山腰，冷暮云已经累得弯腰直喘，膝盖受伤的那条腿此刻也不住颤抖。好在这个时辰弟子们都去吃午饭了，没人看到他的狼狈，不然如此虚弱的样子简直无颜面对师弟们。
　　他站在最后几十级台阶下，轻轻叹了口气，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怪不得别人，只怪自己学艺不精。

　　烈日当头，几十级台阶，冷暮云愣是用了一盏茶时间才爬完。当他站在凌云阁前院时，早已冷汗淋漓，胸口的那块石头仿佛又填了回来，一呼一吸，喉间充满了血腥味。
　　冷暮云扶着树干缓了缓，稍稍整理了下因为忍痛而被捏皱的衣服，一瘸一拐地上前轻敲古念房门，“师父，暮云来给您请安。”
　　半晌，里面传来古念的声音：“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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