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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Chapter 67 ...

  •   无边的恶意深不见底,有如万丈深渊。——摘

      就在物证鉴定科主任和副主任四目相对均吓出一身冷汗的时候,曹副主任说话了:“物证方面是我签的字。”

      陈宗纳闷道:“怎么回事?”

      “张主任手头上还有两个案子,李副主任刚好要出差,所以痕迹检验技术处和现场勘验分析技术处出结果都送到我这里,由我统一签字后存档。”曹副主任一五一十说,“这件事事先向王科长汇报过,他同意了。”

      物证鉴定科的正副主任齐齐点头。

      施佩蓉适时开口:“这事王科跟我提过,按规定现勘和痕检一直是两位主任分开负责,这次事急从权,才麻烦曹副主任顶上去。”

      陈宗惯常当和事佬:“既然是这样,曹副主任身兼数职,忙中出错也可以理解。”

      施佩蓉却说:“赵局,我建议把经手过相关物证的人找来核对,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咱们内部一定要搞清楚。”

      叶煊说:“我同意施副局。”

      “叶煊你去。”赵国龙端起保温杯吹了吹茶梗才喝了一口。

      很快,实习生俞兆远进了会议室,站的笔直,尽管面不改色,但能看出他面对这么多上级领导的紧张和忐忑,敬了个礼说:“各位领导好,我叫俞兆远,市公安局物证鉴定科实习生,实习期一年,临时警号016759。”【注】

      施佩蓉微笑说:“小俞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向你了解核实一零二案的物证信息,你把你负责的部分和提交报告的过程具体讲一讲。”
      、
      俞兆远点点头,回忆道:“曹副主任指派我负责一零二案中发现死者的冰柜……”他毫无抑扬顿挫地说了十几分钟,在场的人却没一个露出半点不耐烦的表情。

      叶煊问:“那个冰柜的型号是冷藏柜一类,这结论是你给的?”

      俞兆远看向他点头:“是我。”随即意识到什么,战战兢兢问,“有什么问题吗?”

      叶煊看着他没说话——问题大了。

      俞兆远赶忙解释:“写报告的时候我其实不太……不太确定是不是冷藏柜,所以找,找痕检的同事问了,但大家都比较忙吧,没人……嗯,没人……”顿了顿没说完,只有点委屈地嗫嚅道,“我就自己百度了一下。”

      现场众老刑警:……

      大概他们也是头一次遇上“百度查案”的同事,一时都有点接不上趟,叶煊作为会议室里的年轻一代,只好扶额凑出句完整话来:“那什么,不是给你们实习生分派了师父带么,有问题下次问……?”

      俞兆远心里没底猜道:“师父?”

      叶煊欣慰地拍拍他的肩。

      施佩蓉依然保持着和蔼可亲的微笑,“小俞,我再向你确认一遍——你把整理好的报告一起交给了曹副主任对吗?”

      俞兆远认可后又急忙补充,“对,但不是……”

      “但不是亲手交到他手里。你拿着报告去办公室刚好碰上他有事出门,让你放在桌上,你放下报告就走了,对吧?”

      俞兆远点头,“是这样。”

      施佩蓉说:“好,那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忙吧。”

      曹副主任却突然开口:“就上网查物证信息这一点,写篇检查下周交。”

      俞兆远委屈巴巴应下出门去了。

      他一走,曹副主任起身面向赵国龙说:“赵局,我确实没有核查报告就签了字,导致物证信息出现错漏,是我的责任,请组织处理。”

      “老曹!”施佩蓉下意识站起来,声音像被掐住似的停了。

      赵国龙不说话,始终维持端保温杯的动作,大兴分局的人更是很识时务地都不插嘴,陈宗只好劝道:“二位,二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叶煊一直站在长桌另一头,冷不丁说:“我想问问,这到底是阴差阳错的信息错漏,还是有意为之的凭空捏造?”

      话音刚落,王伟强以气贯长虹之势把手中的简报重重砸在面前的桌上,噔一下站起来,怒目圆瞪冲着叶煊喝道:“说话做事讲究证据,这是我们人民警察的基本职业素养!身为副支队长,你说的什么话?凭空捏造?你有什么证据说物证信息凭空捏造?没有证据这就是你在凭空捏造!”

      叶煊面对自己直属上级的呵斥,不见丝毫情绪波动,“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听曹副说说看,是什么急事让您连收个报告的时间都没有,事后竟然也没有核查就签了字。”他指出的这一点正是很多人心里存疑的地方,闻言众人都看向曹操。

      曹副主任是个老实人,做事很稳重,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要说他犯这种低级错误,是没几个人信的。他也向来少说多做,有一说一,此时竟然犹豫起来。

      赵国龙见状便说:“老曹,有什么说什么。”

      曹操刚要开口就被王伟强打断了:“是我。”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这位以“耿直”闻名公安系统的支队长。

      他神情颇为为难,踌躇一番后望向赵国龙说:“是我有事找曹副主任,急事。”

      陈宗问:“什么事?”

      王伟强和曹操两人短暂地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流,王伟强把脖子一梗,居然理直气壮说:“个人私事,这我不能说。”顿了顿,“但不可否认是我影响了老曹的正常工作,导致他出现工作失误,造成极其不好的影响和恶劣的后果,组织如要严肃处理,我绝无二话!”

      曹副主任突然急了,“不不,是我自己当时心绪不宁,回到办公室彻底忘了还没查报告这件事,直接签了字,这才出这样的问题,是我的责任,和老王无关,是我的疏漏!”

      “老曹,这件事你别和我争!”
      “老王,确实是我的问题,你就别……”

      陈宗赶忙往两人中间站,左右开工劝道:“二位老哥哥也稍安勿躁!怎么处理咱们听赵局安排,你们说呢?”

      冯局长到此时终于开口:“陈副局长说的不错。”

      他这一开口才真点醒了曹操和王伟强——当着大兴分局的面,二人谁也不愿再丢市局的脸面,齐齐噤声。

      在众人注视下赵国龙把手里的保温杯搁下,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说:“物证鉴定科的问题全权由你们王科长处理,让他本周内开会给出处理决定,直接报给陈宗,全系统公告。”

      陈宗道:“是,我会通知到。”

      赵国龙又看向物证科的几位主任,“你们痕检和现勘的相关负责人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下周大会上上台做自我批评。”

      几位主任连忙点头:“是。”

      赵国龙又想了想才说:“其他人的处理让直属上级看着办。”

      市局众人齐声应“是”,就在这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叶煊问:“赵局,那一零二案?”

      这执着的劲儿实在有点气人,赵国龙一句“小王八蛋”到嘴边愣是碍于大兴分局在场给憋了回去,半晌才顺下去这口气,板着脸说:“这还用问?案件存疑,你们刑侦队继续办,王队手术康复不久,经不住高强度调查工作,你小子先顶上。”

      叶煊的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是赵局!”

      诸事安排妥当后赵国龙才看向冯局长,“冯局觉得这么安排合适吗?”

      冯局长连声赔笑说:“市局内部的事我们插不上话,赵局说了算。至于一零二案……事发于大兴区,按理说级别不够提到市局侦办,不知道全权交给刑侦支队合不合规定?”

      安静了几秒,赵国龙反问:“那冯局的意思是想问问省厅?”

      此话一出,叶煊盯了赵国龙一瞬,立即偷偷摸摸掏出手机来。

      冯局长三思后才说:“我认为有必要请示。”

      赵国龙将视线从叶煊身上收回,又端起保温杯喝茶,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说:“也行吧,反正就是一通电话的事儿。”说着就拿出统一配发的国产手机,戴起老花镜翻通讯录,好一阵才拨通了公安厅厅长的电话,还特意按了免提。

      然而没几秒就听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赵国龙挂断后等了几分钟,又一次拨打——依然是通话中。如此反复了四五次,始终打不通。

      赵国龙第六次切断电话,稳重一笑,“谢厅大忙人啊!”

      分局其他人还想说话,冯局长示意了一下,坐直身子说:“既然这样那就按赵局的意思来办吧,如有需要,我们分局全力配合。”

      “好,那几位同志留下一起吃个便饭。”赵国龙爽快拍板。

      冯局长也没拒绝,笑说:“听说市局食堂还有火锅吃,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口福?”

      等陪着冯局长进了赵国龙办公室,陈宗和叶煊不约而同往楼下走,话没说两句,碰巧前面快了半个楼层的就是那几个分局干警——正在议论叶煊。

      那语气俨然今天这一趟被颠覆了三观。

      “你们瞧见了?来之前我没吹牛逼吧,那么多领导在,他正面刚顶头上司,说没背景谁信?”

      “王伟强王队那可是系统内最难啃的骨头,冯局都敬两分。”

      “嗨,这还用说,摆明仗着赵国龙撑腰啊!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给省厅打电话就是糊弄咱们,一直占线,那么巧?何况人只是斗两句嘴,到底什么情况谁知道,他们刑侦支队的事儿谁愿意参和?”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他是二代,和赵国龙有裙带关系。”
      、
      “不能吧,父子不是不能在同一单位吗?”

      “他爸是省厅的,没赵局的事儿!刑侦总队前队长,1203跨省特大贩毒案那次光荣了,追授全国一级英模!一级!由公安部直接授予的烈士!”

      “卧槽真的假的?我进系统这三年从来没见过公安部授一级英模的通告,牛逼啊!”

      “瞧你那出息,刚才谁说人家裙带关系的。讲真,这小子实力也不差,前不久不还带支队搞了个集体二等功?而且听说他提副支队也是因为行动中立大功,但那一年的个人二等功满了,省厅点名才给破格提上来的。”

      “这又怎么回事?”

      “听说逮了个大毒贩,命都差点没了。”

      “那怎么不颁一等功?”

      “你见过几个好手好脚能跑会走的‘个人一等功’?他要是当时牺牲了,那一等功稳稳的没话说,可这不是没死吗?”

      “那他要是和陈宗站一边儿,冯局悬了啊。”

      正在这时叶煊和陈宗上一层楼传来急促下楼的脚步声,这几个警察显然也听到了。

      “说什么呢,关我们什么事,走走,抽根烟去。”他们三言两语转了话题,一路下楼也全然没察觉到后面有人,且正好是当事人。

      两个当事人一回头,周文和秦觅“刚巧”下楼来。周文脸色不太好,显然是把刚才那些话都听进去了,秦觅则戴着耳机拿着iPad不知在听什么,走近了才察觉到有人,冲叶煊扯了一下嘴角。

      陈宗笑着摇了摇头说:“可见背后说不得人,一说准遇上。”

      叶煊挠挠头发笑说:“我倒是没什么,连累老哥你也被说三道四。”

      陈宗一摆手:“咱俩啊谁也别说谁,指不定谁连累谁呢!”

      “也是,”叶煊煞有介事说:“现在全国上下积极响应反贪反腐,系统内严查党风党纪,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无所畏惧!主要怕长舌妇们捕风捉影耽误你仕途,以后还是少来往吧,啊?”

      陈宗给他说的一时词穷,抬手作势要打人,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打下去,变成了标志性的用手指隔空点点,“你小子别瞎说!干活去!”

      跟着叶煊往办公室走的路上,周文说:“他们就是胡说八道,别搭理。”

      叶煊推开门:“也不全是,我爸确实是英模,我也确实是破格提的,不止呢,有我家老爷子在,我打小就顶着‘红三代’的帽子,这有什么说不得,这不都是好事儿吗?放古代那可光宗耀祖够吹一辈子了!”

      “谁是英模?”秦觅刚摘下耳机就听了这一嘴。

      被打断的叶煊冲他做了个鬼脸,继续说:“而且我确实在极个别情况下动用过人际关系,比如刚才给省厅打电话。”竖起手掌贴在嘴边低声说,“就是故意不让他打通的。”

      周文一句“怎么故意”没出口,谢长亭拿着手机推门进来,没头没尾就是一句:“请我吃饭——!”

      “电话打完啦?”叶煊笑问。

      谢长亭黑着脸说:“凭什么你一条短信我就得配合,我给我爸打电话挨训了半小时,说我朝九晚五不跟着刑侦队加班,我熬夜都快熬成熊猫了!你怕人找他,你自己打呀,凭什么让我主动找骂去?”

      众人脸上顿时写满了:还有这种操作?

      “一顿海底捞。”叶煊火速发了两个红包过去,终于灭了大小姐的火气,插着腰对屋内的人说,“为了把案子办漂亮咱们没少折腾,连这种‘肮脏的金钱交易’都发生了,所以接下来就辛苦大家咬咬牙,把这案子理顺了、办妥了,别等到拿退休工资的时候后悔。”

      单听他这么说,众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没日没夜的加班和堆成山的案卷资料,一时人人如丧考妣,连连发出哀嚎。

      接着他抓起小本儿一边写一边说:“一大队调一个中队出来,加上三队的全体侦察组,三组跟大小姐、小胖儿去学校,把涉及校园暴力的方方面面再给我往细了询问,任何信息都别放过;两组跟没用、警花儿、小跟班去兴盛医疗器材公司,一定要把老槐树那批器材查清楚,具体资料秦觅一会儿微信你们;四眼儿带剩下的兄弟给我盯死那6个学生,尤其范成江父子,吃喝拉撒睡统统盯紧。还有问题?”

      江北桥第一个举手:“24小时盯梢,两组人不够。”

      叶煊稍作思考说:“叫上信息技术处的两个组,再不够找禁毒队,让老尤给你支援……你这什么表情,平时没见你表情那么丰富呢!”

      “禁毒队怎么扯得上?”江北桥委屈道。

      “那是老尤的事,你负责找上门就行了!滚蛋!”

      江北桥前脚走,后梁延就举手了:“叶副队,我跟哪一组啊?”

      “不是说了吗,小跟班跟着你师父去兴盛公司!赶紧滚!”

      最后一组的谢长亭和王浩宇四目相对一瞬,两人齐声道:“秦顾问还没发资料过来。”

      “先上路,半道上给你们发。”

      两人竟然没遭到辱骂,忙不迭就跑。

      等把人都安排好,叶煊转向秦觅眯眼一笑:“秦顾问想干点什么呢?”

      秦觅冲他微笑:“我和周文已经看过一遍监控了,确实和曹副主任、王队、俞兆远说的一致。唯一存疑的是王队找曹副主任什么事——监控只拍到曹副主任进了洗手间。”顿了顿,“他出来的时候神情非常严肃,甚至有点震惊。”

      “他俩私下关系不错,在市局也不是什么秘密,不排除个人私事。但如果曹操刻意避开过摄像头,那就值得研究了。”叶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希望是我疑神疑鬼。我去视频影像科一趟,你帮我盯二次尸检。”

      秦觅慢条斯理点了下头,突然说:“但你心底里还是相信他们的,还是把这里的每个人都当自己人,否则开会的时候怎么不说。”

      叶煊轻声笑了,像在自嘲,声音里带了点唏嘘,“我希望我可以相信这里的每个人——他们都是我的兄弟。”话锋一转,“但警察也是普通人,说谎的时候嘴上并不会自带测谎仪提醒。信错人要付出的代价也未必是每个人都付得起的,尤其我是个刑警。”

      明明是白天,他的语气却让秦觅想起了蓟城冬夜里的冷霜。

      有一瞬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握住对面这个人的手,陪他一起。

      至于究竟一起做什么,不重要。

      几乎是同时,叶煊竟主动捏了捏他的手,冲他露出个安慰和鼓励的笑。

      而他来不及有动作,也来不及把自己藏在心里的话剖白,叶煊就风风火火出了门去,最后秦觅只好自己问自己:

      是不是我该更坦诚一些,好不辜负他这份信任?

      在视频影像科,叶煊调监控出来后期处理的时候,忽然想起刚才秦觅在办公室里那个眼神——寡淡、疏离。

      他究竟在藏什么?

      在询问葛妍时,单向镜后面秦觅的那个眼神清晰浮现,与此时的记忆重合——两个眼神前后交叠间像是两股水下暗流裹搅在一起,表面风平浪静,水下却暗潮汹涌地沉入水底。

      叶煊忍不住问技术员:“秦顾问送过来存档的箱庭视频在你们这儿吗?”

      技术员点头:“在,也一起调出来处理吗?”

      “不用,拷给我一份就行。”

      技术员为难起来,回头讪讪一笑:“叶哥,东西不见批示不能外带,这是规定。今儿一早物证科刚吃了挂落,你这是让我顶风作案啊?”

      叶煊“嘶”了一声,“平时躲我办公室抽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遵守规定?拿笔来我给你写个条儿!”

      技术员不敢怠慢,“好嘞,有条儿就行!”

      叶煊原本是打算待在市局整理资料,但箱庭视频还没到手,谢长亭就打了个电话过来,让他彻底坐不住。

      “范成江初一时曾伙同他人把同班一男同学打伤,伤情鉴定是二级伤残,学校和范家赔了很多钱才把事情压住,我们逮着初二年级几个班来来回回问才问出来一点头绪,那个张校长开始不肯说,给我训了一顿老实了。”

      叶煊心说妹妹你可真是女中豪杰,这张校长连陈宗都给三分面子。

      “能找到那孩子吗?”

      谢长亭回:“出事后转学了,小李他们已经去辖区派出所调档案了。”

      “学校没留档吗?”叶煊靠在影像科门边,夹着手机点了根烟。

      “学校的档案……”谢长亭眉心微蹙说:“方自林,就是这孩子,看学校档案……他,他,他长得非常……非常……”

      不好看。

      叶煊立刻就明白过来,敏锐问:“范成江为什么打他?”

      谢长亭叹口气,“因为长得丑。丑X不配活在世界上,丑就是原罪。”还补了一句,“询问的时候范成江亲口说的,标点符号我都没改!”

      “他真这么说?”

      “我跟你说,范成江绝对有心理问题!这小子谁都看不上,一副高高在上傲视天下的嘴脸,普通富二代虽说也有这臭毛病吧,但他的傲慢里带着恶意你知道吗?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猪圈里的一头猪、鸡窝里的小鸡崽儿,压根没把你当人看,打心底里觉得: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我要是计较起来捏死你也就跟碾死只蚂蚁那么简单。可我们都是和他一样的人啊!”

      说到这里谢长亭压低声音补了一句,“他对生命根本没有敬畏之心,我甚至觉得……”顿了顿,“觉得他现在没杀人,只是不想杀而已。你懂我意思吗?”

      潜在反社会人格。

      叶煊沉声说:“知道了,有必要可以联系下省厅青少年犯罪方面的专家问问。先找到那个方自林。”

      谢长亭问:“为什么不能问秦觅,他不就是现成的心理学高材生兼顾问。”

      叶煊欲言又止片刻,走远了点,看左右没人才说:“我先跟你交个底,我有直觉秦觅的童年可能不太愉快……我怕这个案子会……”

      谢长亭了然,“住一起那么久你没和他聊过?”

      “没有合适的时机。”叶煊叹口气,又坦诚说,“而且都是成年人,我和他不管是什么关系我都不想强迫他做任何事,如果他有一天想告诉我了,我很高兴、也很愿意听,但他要是不想说,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谢长亭说,“而且以他的性格,没人主动问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

      把别人的陈年旧伤挖开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有时候能彻底根除顽疾沉疴,有时候却会血流不止,再也无法愈合。

      叶煊为人处事进退得当,尤其明白这一点。

      可谢长亭提醒得不错——也许长痛不如短痛,干净利落挖出来才有真正愈合的可能性,否则一辈子都碰不得。

      也许他一直在等有人开口问呢?

      叶煊咂了口烟,烟雾缭绕中眯了眯眼睛说:“也是。”

      等他拿了视频从影像科出来,刚巧碰上韦丞家长来接人,因为没有当场抓到他和范成江更换商标,再怎么说也只能以“寻衅滋事”为由进行行政拘留,对侦破1.2案几乎没什么实质性帮助。

      让叶煊停留的原因却是范崇立——百乐门之后他竟然自己找上门。

      “叶副支队,好久不见。”

      范崇立一身社会成功人士的打扮,西装的剪裁和线脚都十分精细,这个年纪了连鬓角也一丝不苟,站在肃穆忙碌的市局大厅里,与周遭环境竟然十分协调,完全无法联想到百乐门那一晚下死手的人。叶煊盯着他没说话,他也坦然接受注视,好像两个人从没有在百乐门见过面。

      看了一会儿,叶煊漫不经心垂下视线从范崇立身边走过。

      范崇立显然没料到叶煊会是这个态度,愣了愣,转身说:“叶副支队不奇怪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怎么,范总来自首?”叶煊笑着回头。

      范崇立又是一愣,继而笑容满脸说:“叶副支队很幽默啊!我一个中规中矩的生意人,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那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叶煊又要走。

      “没别的意思,过来看看。韦丞的父亲韦总在大兴区改建计划中积极响应政府号召,从基金会拨了一批款项支持国家建设,我和他在招商会上见过一面,是个很大方的商人。韦总接到消息给我来了电话,拳拳父母心啊,我完全理解。”范崇立走到叶煊身侧,压低声音说:“叶副支队将来也是会成家生子的人,护犊之情望你体谅。”

      叶煊侧头看他,“奚白烟也有父母,范总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吗?”

      范崇立哀叹一声,“我很心痛。”

      叶煊转身面对范崇立,往前一步几乎和他面对面贴着,由于身高优势略收下颌看对方。面对他气势逼人的探究目光,范崇立恰到好处做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这么说,范总给我们下药的时候也挺痛彻心扉的吧?”

      范崇立瞳孔骤然一缩,随即瞬间卸下重担似的笑了,彬彬有礼后退半步说:“既然叶副支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我就开门见山了,之前在百乐门和老槐树都发生了点不愉快,但请你相信我们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想提醒你——市局不是你的一言堂。想必以后我们会相处得更好?”

      这几句话真正激怒了叶煊,他却反而比平时表现得更沉着稳重,声音也醇厚许多,手指向下指了指,“这里。市公安局不是任何人能说了算的地方,也不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场所。你找来给我塞钱的律师和给我同事下药的酒保,包括你那个动手打人的儿子,我都照单全收,但我也提醒你——”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范崇立的胸口,“范总,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别给我撞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Chapter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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