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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Chapter 66 ...

  •   一百个疑点决不能构成一件证据。——摘

      两人打着手电进了老槐树精神病院的“病理科”。

      穿戴好鞋套手套后,叶煊拉起封锁带示意秦觅进去,“留神脚下,物证牌还没收,踩踏板箱过去。”

      秦觅用手电照了一圈,各处还留着醒目的黄色物证牌和各种勘查标记,所有物件和编号过的物证照片上一样,单凭回忆他也能找到熟悉感,于是踩着不锈钢踏板箱径直往冰箱走。

      “尸检报告显示,奚白烟的生理特征完全符合冷冻致死,死前既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冰箱内外也没有验出有效指纹,这种情况下基本可以排除他杀。”叶煊跟上去,在冰箱旁抱着手臂一靠,“但她没有出现反常脱衣现象。而且范成江提供的GoPro视频里曾有过两段空白时间,分别是凌晨2:35到2:52和4:34到5:29,前面十几分钟范成江说是换电池,后面将近一个小时,6人的证词也很统一,玩累了坐下吃点东西,就把GoPro关了。”

      秦觅蹲在冰箱前探身进去,声音闷闷的从里面传来,“时间太短。”

      他没明说,但两人心知肚明,这两段空白时间都不足以让一个大活人被冻死在冰箱里。

      叶煊又指出:“死亡时间确实是5点到6点之间。”

      秦觅问:“还能再缩吗?”

      随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无效问题,如果法医可以给出更具体的死亡时间,又怎么会给个大致范围?冷冻情况下的尸检本身难度就大,更不用说压根没人知道奚白烟是什么时候进入冰箱、在什么情况下进入。

      温度,严重影响着尸检的准确性。

      叶煊望着对面地上的物证牌,沉声说:“如果拿回主导权我可以申请二检,甚至三检,有时间和人力就一定能查清楚。但我们得先证明她不是自杀我才能拿到主动权。”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怎么证明她不是自杀。

      “换个思路,冰箱上除了奚白烟的指纹外,只有老板和两个员工的——他们当晚都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奚白烟是自己打开冰箱门,心甘情愿进来。如果是这样我们来这里就毫无意义了。”秦觅继续说,“有没有什么因素能迫使她不得不进冰箱?”

      叶煊用手指摩梭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垂下目光看秦觅,话刚到嘴边就没了声——从他的视角看去,秦顾问只露半个身子在外,一双大长腿一前一后屈膝半跪在冰箱里,由于着力点在膝盖,臀部和腰部绷得很紧,平时修身的西装裤将身体线条描摹得无比清晰。

      手电的微光下,不论是光滑流畅的臀部曲线还是略有皱褶、若隐若现的腰线处,都无端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得叶煊嗓子眼一阵痒,心理上逼着自己“六根清净”,身体却相当诚实地不受大脑控制,被胶水粘住般移不开视线。

      直到秦觅突然退出来,屁股往后脚跟上一坐,跪在地上直起身问他:“想到了什么,怎么不说话?”

      叶煊直接给吓得手机掉地上,心慌手忙捡起来擦灰,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会不会给吴一用说中了,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说到底是几个半大孩子,总不能用枪逼着奚白烟往里钻吧?”

      “谁知道呢,荷枪实弹要人命,唇枪舌剑也一样。”

      叶煊清了清嗓子问:“有什么发现吗?”

      “不知道算不算,你来看。”秦觅又重新探身进去。

      叶煊猛蹲下去拉住他,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硬生生把秦觅扯得身子一歪杵了一下冰箱门才没倒。

      秦觅投来疑问的目光。

      叶煊再三斟酌后还是说了:“以后跑现场你能穿点宽松的,的衣服吗?”

      说完见秦觅依然一脸茫然,丝毫没有看出他那点小心思来,他便故意大大方方一指,教育道:“你看你这裤子和鞋子,稍微要跑两步你就迈不开腿吧?你要是女的是不是还想穿高跟鞋出外勤?”

      秦觅低头看自己并不过分的穿着,一时惊讶于公安局对顾问的着装也有要求,便一如既往选择妥协,并毫不敷衍保证:“下次注意。”说着又要蹲下去。

      叶煊把人一拦,闷头往里钻,“我自己看就行,你站着。哪儿?”

      秦觅单手撑在膝盖上,弓腰指给他看:“商标。”

      叶煊刚想看电话就响了,熟悉的“大舅”响彻空荡荡的房间,异常怪诞。

      来电显示——王伟强。

      叶煊扭过身子给秦觅看了一眼手机,两人心照不宣对了个眼神。

      “喂,王队。”叶煊跪在冰箱里接通了电话,“我在哪?我在外头压马路谈恋爱呢。没办法啊,经常加班到八九点,那不是只能大半夜出来谈情说爱看星星看月……”

      显然王伟强并不想听他鬼扯,强行打断。

      不知王伟强说了句什么,叶煊有鼻子有眼睛道:“不是,您有什么事直接说,我人在哪儿这个不在工作期间没必要跟您汇报吧?我真在办事儿呢,不信我让他给您问个好。”说着还不忘冲秦觅笑。

      秦觅:……

      然后王伟强挂断了电话。

      “他找你做什么?”秦觅立刻问。

      叶煊把手机塞回裤兜,故作无辜道:“鬼知道,临了还骂我一句‘不知羞耻’,这梁子算结下了。”

      刚说着手机又响了,叶煊一看来电直接挂断,“不管他。”接着王伟强又连续打了三四个电话,都被叶煊按掉,等终于安静后,叶煊的表情反而不太愉快,甚至有种猜测被证实的不安感。

      秦觅冷不丁问:“你怀疑他的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就你。”叶煊片刻后才回话。

      两人刚静下来几秒,手机又来了条微信,竟然还是王伟强。

      “不接电话就能瞒天过海?别跟我胡搅蛮缠,你凭什么去案发现场?你这是违反规定的擅自行动!叶煊,不管你要干什么,我命令你立刻撤离老槐树精神病院!”

      秦觅一句“他怎么知道你在哪”还没出口,叶煊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成了飞行模式,冷哼道:“居然让人定位我,老哥够执着的,大不了回头写检查。”随即冲秦觅做了个鬼脸,“咱们继续,你说的商标在哪儿?”

      秦觅指的是冰箱门内侧左上角,然而那里并没有什么商标。

      叶煊凑近发现了商标粘贴过的痕迹,甚至用手搓一搓还能摸出强力胶的黏度——这里原本应该有一个商标。

      秦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普通制冷和冷藏设备的商标会贴在外面,方便查看批次和型号,虽然从规格上来说,这个既不属于冷藏柜,也不属于冰柜和冰箱,但如果我没记错,报告上记录的类别编号是110026,属冷藏柜一类。”

      叶煊神色一凛,“如果这个信息是编造的……”

      他立刻退出冰箱,站起来摸出手机又想起王伟强,刚要开口,秦觅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叶煊会心一笑拨通电话:“喂,是我,刑侦队值班的是谁,叫来接电话。”

      很快,周文的声音响起:“出什么事了,刚才王队也打电话来让定位你。你半夜去老槐树干什么?”

      叶煊无声骂了句脏话,直接问:“1.2案物证方面是谁负责?”

      “我查查。”周文快速登录上去,“出来了,经手的人有物证鉴定科的张……”

      “冰柜,发现死者的那个冰柜是谁负责。”

      周文搜寻一圈后给出答复:“和其他物证一样,现勘是同一批人,后续整理是实习生俞兆远负责。”又贴心科普起来,“就是和梁延一块儿从分局过来的那个,被分到技术口,平时跟着曹副主任。”

      重要物证的现场勘查涉及到多个部门,法医、痕检、物证鉴定……经手过的人就更不用说有多少了。

      “物证科谁签的字?”叶煊又问。

      周文无奈说:“我没这个权限。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觅在旁边口语提示:曹操——是了,报告上物证和痕检部分的最终签字人是曹副主任。

      “老曹还在市局吗?”叶煊问。

      周文翻了个一言难尽的白眼说:“他虽然热爱加班,但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凌晨一点多。”

      叶煊想了想说:“行吧,我回头自己查,麻烦你了。今晚的事别往外说,先挂了。”一挂断电话就风风火火往最近的医疗器材上看,“看看厂家,这些器材应该是一起出厂的。我直觉这里有问题——撕掉商标,想隐藏的信息也不一定就是生产批次和型号,商标上有什么,直接问厂家更快。”

      他正在看的是一个做血液透析的仪器,连秦觅也不太熟悉,看他找更插不上手,便拿着手电往四周照,踩在踏板箱上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为什么要撕掉商标?
      为什么要混淆道具器材的出厂?
      因为厂商?因为批次和型号?还是因为商标上别的信息?
      又或者,是无意中撕掉的,和案件根本没关系。

      难道真是我们找错了方向?

      可就像叶煊信任他的记忆力一样,他也信任叶煊作为刑警的直觉。

      随即他闭上眼,努力回忆报告中关于物证的每一张照片。海量的物证信息繁杂如水,波涛汹涌在他眼前逐一翻滚,黑暗中像是打开了幻灯片,按下倍速键后,一页页,一件件,飞速从他眼前跳过。

      而他非但没有应接不暇,反而出奇享受“搜寻”的感觉——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某点上,在纷纷落下的树叶中,他必须找到特定的那一片。

      医疗器材、器具……柜子、箱子……满墙的涂鸦……大大小小的玻璃瓶……

      这些东西从幻灯片的纸张上凸显出来,渐渐变得立体,和他在此时此地亲眼见过的实物一一重合,像是一场从2D到3D的视觉变革,迅捷而悄无声息发生着变化。

      他耳边响起叶煊的声音:只要存在犯罪,一定会有痕迹。

      一定漏掉了什么。
      我到底遗漏了什么呢?

      突然脚步一顿,他猛地睁眼,瞳孔深处透出对压力习以为常的冷静——抓住了一丝异样。

      由于长时间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他甚至没有用手电照明就快步走到摆满玻璃瓶的展示架前,驻足观看。

      “秦觅?”叶煊抬头看他一眼,从背影中觉出紧迫感,便跟过去,“看什么呢,你……”

      “嘘!”秦觅飞快伸出食指点在叶煊的嘴唇上。

      那一秒叶煊脑子里只来得及跳出一个念头——他的指尖怎么那么凉。

      于是他双手捉住那只唯一没戴手套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秦觅猛地侧身面向叶煊,语速平稳说:“有人移动过这里的东西。二排三列、二排五列、四排五列、六排一列这四个瓶子的位置有变动,和物证照片对不上。”

      叶煊正冲他的手哈暖气,黑暗中对上秦觅的眼睛,“你确定?”

      毕竟这种细节根本没人会注意。

      秦觅轻声说:“我确定。”

      “你来。”叶煊顺势牵着他的手把人带到了一个器材旁,毫不客气扳动仪器的架子,将侧面展示给秦觅看,“商标都一样——兴盛医疗器材回收有限公司,同一批次,110026类。”

      竟然和报告上的信息吻合!

      秦觅眼中闪过一丝费解,“不可能,我不会记错。”

      “别急。”叶煊把商标撕下来给他看,“是新贴上去的。”

      秦觅就着他的手碾了碾商标——上面的胶还是新的,刚撕下来甚至会拉丝,而贴久了的则会固化,直至脱胶。

      “商标也是新的。”秦觅道。

      叶煊狡黠一笑,“你没记错,只不过刚好有人想捏造物证,被我们抓住了狐狸尾巴。”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秦觅在不久前也被强行更换了手机铃声,宣示着成功融入刑侦队,心理上还没适应,愣了两秒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遂神情复杂看向罪魁祸首。

      叶煊不但毫不愧疚,还得寸进尺拉起他的手亲了一下。

      秦觅的神情更复杂了,缓缓抽回手,后退一步以防叶煊再动手动脚,却把手机直接递过去,“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找你的。”

      “头儿,你睡了吗?”

      “大半夜打秦顾问的电话问我睡了吗,小同志你思想怎么那么龌龊呢?”

      秦觅:……
      江北桥:……

      几秒后江北桥终于从冒粉红气泡的世界挣脱出来,有点为难说:“你手机打不通,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就是,就是就是刚才王队给我电话,让我定位……你。”

      叶煊没想到江北桥会特意找自己说这事,愣了愣,秦觅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他摇头表示没事,又打手势示意秦觅一起往外走,逗江北桥说:“哟,原来是你干的啊,来我这儿负荆请罪来了?”

      江北桥自知理亏,一时没了声。

      “行了,王队给我来过电话,不是什么大事,睡你的觉吧。”叶煊糊弄完话锋一转,“但我可警告你啊,这种违规操作你要是自己乱来,王队和我都饶不了你!”

      “不会不会!”江北桥赶紧保证。

      谁料叶煊顺嘴就开始叨叨,“现在说不会,万一你以后老婆出轨你为了抓奸夫……”

      他和秦觅刚走到门边,有影子闪了一下,只是一闪而过——也许只是窗外的树影,或是灯光下的错觉,但叶煊从警多年养成的警惕性和本能反应随即生效。

      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把推开秦觅,同时自己后撤一步,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柄雪白的刀刃从两人中间削下去!

      那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可能性——换商标的人还没走!

      黑暗中那人手腕一转,下一刀横劈向叶煊,被他一矮身避开,就地一滚,起身抱住那人的腰撞在了走廊墙壁上,闷头冲秦觅喊:“走!”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秦觅没听他的,快走两步去捡手机——手机里有现场照片。

      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个人,一刀砍向他——

      叶煊偏头看见那泛着白光的刀落下,来不及阻止,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那刀就落在了秦觅身上——甚至都看不清到底砍在哪里。

      黑暗中只见秦觅后退了好几步,一弯腰捡起手机。

      “喂?喂喂!头儿?头儿!秦顾问?出什么事了?”手机里依稀传来江北桥的声音。

      大约是秦觅摇摇晃晃的身影刺激了叶煊,他突然大吼一声,猛地发力将抱住的人拦腰举起,狠狠砸回地面!

      那人立即就松了手,蜷缩身子一阵猛咳。

      叶煊上去一个熟练的擒拿手将人制住,单膝跪在他背上时回头去看秦觅,却见另一人没有再攻击,反而掉头就往楼下跑。

      下一瞬,秦觅拔腿就追。

      “别追——!操!”叶煊三两下掏出手铐把腿下的人锁在门边,瞥见地上的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也顾不上多想,拔出枪飞快追着秦觅下楼去。

      他一路狂奔,追到一楼入口处终于见到秦觅一个人站着。

      “跑了。”秦觅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回头说。

      叶煊甚至连人都没顾上细看,脱口大骂:“你他妈找死是吗!你以为你是谁!谁让你追了?谁让你不要命地追出来!他拿着刀你没看见吗?!”

      秦觅从没有被他这么歇斯底里吼过,愣了一下,他刚要再开口就瞧见月光下叶煊脸上的惊慌和恐惧,清清楚楚。

      这个表情好像从没有在叶煊脸上出现过。

      他们曾一起面对过很多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哪怕在拆车厂险象环生、在百乐门孤立无援时,他好像也没流露过害怕的神情。

      好像他天生不知道害怕是个什么东西似的。

      原来他也是会怕的吗,秦觅想。

      叶煊上下来回扫视秦觅,“伤到哪里?”

      “我没事,刀是假的。”

      秦觅想冲他宽慰一笑,然而笑容还没彻底拉开就被叶煊抱住了。

      那两条手臂死死将人勒在怀里,愣是将秦觅勒得向后折过去,几乎不能呼吸——这时,秦觅所有的感官都好像集中在了身体上,他能感觉到彼此交叠的呼吸,能感觉到叶煊身上往外散的热气,甚至能隔着厚厚的大衣感觉到对方手掌贴在自己后心的力度。

      坚硬的枪柄顶在他的蝴蝶骨下,充满力量感和安全感,但拿枪的那只手却在微微发颤。

      也许是秦觅逐渐恢复规律的呼吸和心跳平复了叶煊的心情,也许是真真切切将人抱在怀里的触感令人安心,叶煊喘了几口粗气,终于说出句人话:“没事就好。”

      然后他松开秦觅,又重复了一遍:“没事就好。”

      直到两人返回二楼,秦觅都没想好自己该说点什么,索性公事公办问:“另一个人呢?”

      叶煊用手机往门边照——被他铐住的人缩在门边蹲着,一只手高高吊在手铐和门把边,他则垂着头埋在两腿间。

      叶煊和秦觅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叶煊用脚背踹他一下,“抬头!”见对方扭扭捏捏便又踹了一脚。

      那人终于缓缓抬头。

      手机灯光下,韦丞还带着稚气的脸赫然对上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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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还没到上班时间,叶煊办公室的门就被赵国龙敲开了。

      门口不止站着市公安局局长,还有一位副局长和支队长,三人呈金字塔状分布,不出所料都板着脸,和身上的正装制服浑然一体,仿佛刚正和肃穆是从里面透出来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叶煊办公室里从沙发到桌子,再到茶几和地板,铺满了各类打印件和各种通宵必备饮食。而以他为首的几个人民警察毫无形象可言,趴的趴,躺的躺,跪的跪,蹲的蹲,唯一能入眼的还是个编外人员——秦顾问靠在沙发一角正在喝豆浆。

      乍一看,如同光临动物园猴山一角,恰逢管理员秦觅投食,众猴子猴孙齐聚,好不热闹。

      两方人员数目对视片刻,赵国龙左脸上的肉皮跳了又跳。

      为避免火山爆发,蹲在茶几上的叶煊终于下了地,踢踢这个,戳戳那个,大有接手猴山管理员的架势,“起来了起来了!”又对几位领导赔笑,“赵局你们来了。”

      王伟强冷哼:“我们再不来,市局都要翻天了吧。”

      在此等气氛下大家纷纷起身等着被骂,谁知赵国龙看了一圈众人,却居然只说了一句:“准备开会。”

      王伟强没再言语,看了一眼秦觅,又给了叶煊一个警告的眼神,跟着赵国龙转身走人。

      叶煊凑到门边往外看,陈宗无奈地又用手指隔空点他,半天才找到合适的措辞,“天没亮电话就一个接一个,不管你在折腾什么,一会儿开会你拿不出证据就……就等着挨训吧!”

      “那不能,人证物证都安排上了,赵局没必要跟我翻扯。”叶煊笑说。

      看他这样子陈宗又低声提点了一句,“大兴分局的人也来,在路上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说吧。”说罢学着赵国龙环视众人,“都辛苦了,再坚持坚持。”

      又忙活了一阵,九点半一到就通知开会,大会议室里正中坐着赵国龙,右侧一排分别是副局长陈宗和施佩蓉,还有技侦支队长、法医科室正副主任、物证鉴定科正副主任,以及支队长王伟强;左侧一排则是大兴分局冯局长、分局副局长和大队长,还有两个技术部门的负责人和三五个分局民警。

      跟着叶煊一起进门的众干警没想到会有这么大阵仗,还是在周文的带领下才陆续投入准备工作。

      一切就绪,周文使了个眼色,叶煊便往长桌末端一站,搓了搓脸说:“各位领导不好意思,通宵一夜没洗脸就过来了。”

      “废话省了,开始吧。”赵国龙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毛尖浓茶。

      “是。”叶煊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连个铺垫都没有直接说:“经我们多日摸排调查,一零二案目前警方掌握的案件信息如下,简报在各位桌上,借今天这个机会向各位领导及同事进行简短的口头汇报……”等把这几天调查的情况有轻有重说了个大概后,他着重描述了昨晚的秘密调查情况,最后说,“综上所述,我认为这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应继续调查,直到查明真相。”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剩翻报告的声音。

      须臾,冯局长“嗯”了一声表示疑惑,看向对面,“王队,这案子之前不是结案报告都出来了吗?”

      王伟强说:“我还没签字。”

      冯局长和和气气问:“那为什么不签字呢?”

      “因为案子还有疑点,不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性。”叶煊说,“我刚才陈述过了。”

      分局大队长纳闷道:“这案子之前由王队负责侦办,我们这边协办——从专业角度排除了他杀嫌疑,没有任何异议,怎么突然变成涉嫌校园暴力了?”说着看向叶煊,“叶副支队,在座都是老刑警了,心知肚明,测谎、画像和心理侧写这些技术手段只能作为辅助,无法作为证据。何况市局聘请的顾问并不是专业出身,这份报告打了很多折扣你心里应该有数。”

      “不只有这份箱庭疗法的报告。”叶煊抬手示意,江北桥立刻通过电脑公放了DV里剪辑过的片段,却没有画面——葛妍的声音在会议室响起。

      “他们不喜欢我。”
      “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除了奚白烟。”
      “他们骂我是丑人……”

      刚放完分局大队长就笑了,“叶副支队没结婚没孩子吧?孩子之间闹一闹太正常了,要是觉得过分,向学校反映就可以,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啊!”

      叶煊也笑了,“是,这可以解释为小屁孩儿闹矛盾。”又向江北桥打了个手势,“那半夜三更拿着仿真刀溜进案发现场又该怎么理解?”

      画面切成了某间审讯室的监控录像——昨晚被拷在门把上的韦丞正在回答问题。

      “晚饭后同学约我出去打球,我们几个在青少年活动中心待到十点多就散了,觉得无聊,范成江问我要不要去找点刺激,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回家还要看我爸那个老不死的脸色,就去了……我们真没干别的,就是图刺激!”

      录像上的周文问:“只是去玩,为什么会带仿真管/制/刀具,还动手打人?”

      “就是为了刺激啊!”韦丞似乎认为这是明知故问,又解释,“我们真不是故意动手,以为遇上小偷了!除了我们,谁大半夜会跑去死过人的地方啊,我说你们警察也真够可以的,白天不查案,大半夜想吓死谁?我胳膊都差点拧断……”

      视频被按了暂停,不等叶煊说话,分局大队长说:“从口供上来看没问题,逻辑很通顺,查一查监控就知道是不是实话。”

      王伟强也说:“我同意李大队。”

      “图刺激带着两把仿真刀,还主动攻击?”叶煊说的同时投影仪上出现照片,“和管/制/刀具的差别也就是没开刃了,得亏我们穿得多,要不没准儿也见红。而且我汇报时特意强调——当时我们发现案发现场的商标刚刚被人调换过。这俩小崽子不仅刚好出现在现场,他们还是一零二案涉案人员。这么巧?”

      分局大队长谨慎起来,想了想说:“要我说没准儿真是巧合,正因为他们是涉案人员,所以才想得到去案发现场寻求刺激,韦丞也说了——那里死过人。”顿了顿,“可能真的是半大孩子不懂事,不……”

      冯局长示意他后开口说:“我大致明白了,现在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有两个,一,韦丞和范成江出现在老槐树是什么原因,二,物证信息是否存在捏造。”

      陈宗适时问:“冯局有想法?”

      “从所提供的证据来看,韦丞确实有嫌疑,撕掉原商标并更换与物证信息相同的假商标,如果是这样,他就算不是真正的罪犯,也是知情人。但前提是,一零二案的物证方面确实存在伪造情况。”冯局长的目光落在了对面,“而此案的物证是由市局民警们按照规章流程进行操作,我局因我个人原因,惭愧,出于避嫌的考虑没有接触具体证物,包括物证,但结案报告上相关负责人签名一应俱全,不应当存在问题才对。”

      分局副局长和大队长附和道:“是是,我们严格遵守规定,没插手。”

      王伟强也证实:“分局只负责提供思路和监督作用,具体着手都是我们的人。”

      言下之意——物证如果存在问题也是市局的责任,追责怎么也追不到大兴分局头上。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赵国龙却在众目睽睽下慢悠悠喝了口茶,不急不忙咂咂嘴,搁下保温杯才说:“正好几位负责人都在。”他侧头看向市局那边,“是不是真有问题,又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出问题,都说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Chapter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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