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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Chapter 63 ...

  •   年轻和幼稚都会造成同样的弱点:缺乏耐性。——摘

      午饭后,叶煊和秦觅驱车前往英才国际学校。

      秦觅刚挂完点滴,连手背上的止血胶布都还在,但身体基本指标已全部恢复正常,他又坚持要同行,叶煊实在找不到一个把他留在医院或家里的正当理由。

      到头来叶煊只能板着脸说:“医生可交代要多喝水促进新陈代谢,赶紧,喝水。”

      秦觅听话地接过矿泉水瓶拧了一下,居然没拧开。

      秦觅:……

      叶煊偷瞄他一眼,笑了:“想让我给你拧瓶盖其实不用这么委婉……哎哎,你现在手上脱力是正常现象,别硬来!给我给我!”

      “咔”一声,瓶盖拧开了。

      那一秒叶煊看着秦觅面无表情的脸,后脑勺一凉,有种被人拧开天灵盖的感觉,默不作声收回了手。而秦觅双手握着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模样一如既往的温和。

      叶煊的视线来回在前方路况和秦觅脸上跑——他瞥见那薄薄的嘴唇离开瓶口时被阳光照得水润亮泽,甚至上面残留的一粒水珠都自带滤镜般晶莹剔透,被轻轻一抿,不见了踪迹,下一瞬双唇却泛起旖旎的色泽来。

      好像是挺软的,叶煊想。

      他情不自禁将视线往下落在秦觅的喉结上,感觉心口被那上下微微滚动的频率拉扯着,心里的“邪念”还没来得及冒头就被后面的鸣笛声给吓了回去。

      慌乱中叶煊心烦意乱重重咳嗽了一声。

      “怎么?”话说到一半的秦觅问。

      叶煊的视线紧盯前方大众车,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姿势有点像第一次上路的女司机,紧张中透着一股心不在焉:“什么?”

      看他这灵魂出窍后元神刚刚归位的样子,秦觅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都白说了,好脾气地重复道:“看不到详细报告我暂时给不出有用建议,不过我想知道,涉案的6个学生在你们询问调查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反常的地方?”

      叶煊安静几秒后的回答是:“嗯……好,对对,是。”

      秦觅:……

      我好像是问了一个开放式问题吧。

      随即叶煊如梦初醒般猛看向他,“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反常的地方是吧……”然后摆出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认真表情,“说实话,那6个学生就没有不反常的地方,大概负负得正吧 ,我反而感觉他们干出什么事来都‘正常’。”

      “比如。”

      “比如?”叶煊想了一下,半开玩笑说:“比如他们看着是一个一个行走的造粪机,但其实个个文体两开花,是新时代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二世祖们傲慢的嘴脸固然可恨,但这个社会对‘富二代’群体的偏见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病态的。不管怎么说,我尊重生物的多样性,何况是包容一群中二时期的熊孩子呢——世界和成长都需要爱。”

      “只要不触及底线。”最后他还不忘强调一句。

      秦觅早习惯了他满嘴跑火车的个人风格,本想一笑置之,但大约是车里的空调温度高,热气蒸烤得秦觅有点闷热,呼吸也不大畅快,他把车窗降下来,留了条缝,在冷风中轻声说:“‘傲慢让别人无法来爱我,偏见让我无法爱别人’,但奇怪的是爱又能让人放下傲慢和偏见。”

      他略作停顿后颇为跳跃地说:“你有没有看过《禁闭》,一部哲学性戏剧。亡灵死后坠入地狱,慢慢地,他们意识到熊熊燃烧、万年不灭的鬼火和沸腾翻滚、散发腥臭的油锅,都不是地狱。真正的‘地狱’是亡灵们互相欺瞒,互相戒备,互相猜忌,也互相折磨。在那里的每个人,每个人都是魔鬼,同时也是受害者——恶意满盈,却又清白无辜。什么是地狱?”

      他略作停顿,自问自答:“他人即地狱。”

      叶煊丝毫没放心上,一耸肩说:“所以这个故事鼓励大家都做自闭症?不好意思,我只听说过‘珍爱生命,远离毒/品’,当然网络上还有‘远离天蝎’这一说,怎么哲学家还搞出个‘远离他人’来?”

      秦觅终于还是被他给说笑了。

      “你别笑啊,人是社会性动物,这可是你说的。当然,我也不是抬杠,你说这个在某些方面我是认同的,就拿我自己来说,我确实……”

      “你不喜欢互相欺瞒、猜忌、戒备,我知道。”

      叶煊有点意想不到看了一眼秦觅,随即做了鬼脸:“还挺记仇。”接着毫不犹豫坦诚道,“是,我确实很讨厌走钢丝型的人际关系。”

      末了趁等红灯时看着秦觅,强调:“尤其亲密关系。”

      秦觅安安静静回视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可下一秒信号灯一变,秦觅一垂眼皮自然地移开视线,开口提醒:“可以走了。”

      叶煊以为自己变着花样的明示暗示够多了,非正常的肢体接触也不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就差最后一步,可人家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甚至有点老神在在的意思——车动起来的时候秦觅才顺嘴似的说了一句:

      “所以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人。”

      一听这话叶煊“求而不得”的挫败感彻底攀升到顶点,再也憋不住:“我做人不至于这么失败吧?还以为用行动表现得够明显了,经过昨晚你还能说出这话,看来是把我当成人形泰迪了。那我现在正式申明一下——”

      “我就是喜欢你。”

      就这么云淡风轻说了出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笃定。

      叶煊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勇气,一鼓作气说了下去:“够明确了吧,还是需要我把车停路边给你来点实际的加以佐证?”耍流氓还没耍彻底便自己转了话题,“所以秦顾问能讲讲——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人——你价值一个亿的脑子是怎么得出这么个操蛋结论的?”

      秦觅觉得此时必须说点什么,可他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我……”

      “解释不出来吧,没事儿,不着急。你可以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一边给我做顾问,一边考虑要不要和我发展亲密关系——在我们的革命感情升华之前,先跟我去见那几个倒霉学生的班主任。”

      叶煊说着已经把车开进学校,不等门卫上前就降下车窗一亮证件,“警察办案,顺便问下行政楼往哪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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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6班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穿着略显花哨,踩着高跟鞋领路,整个走廊都随着她走路的频率回荡着“哒哒哒”,对学生来说应该是一种精神折磨。

      “下周期末考,今天是最后一次模拟考,整个初中部下午考完英语后就没什么事了,由班主任自由安排。这边,6班在这里,二位警官先在外面稍候?”

      “没问题,谢谢。”叶煊说,“李老师对你的学生有多少了解?”

      班主任脸上始终挂着礼貌到有点假的微笑,“学习方面当然是很了解的,这边是最近一次模拟考和上学期期末考的排名,你们可以看看。”

      叶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生活方面不了解?”

      班主任歉然一笑:“学生太多,还是有顾不上的地方。”

      叶煊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往墙上张贴的“红榜”看,没想到第一名就是个眼熟的名字,“葛妍成绩不错啊。”

      班主任说:“年级第一,是不错。”

      叶煊往下看,很快就看到范成江、鲁艺菁、韦丞几人的名字,竟然都在年级前三十名内,6人中成绩最差的冯平彦也排在了五十名内。

      他和秦觅在红榜前一对视——还真给我说中了,都是新时代的造粪……接班人?

      叶煊回头看班主任:“他们成绩都挺好,6班是尖子班?”

      班主任说:“我们私立学校不分这个,每个班级的配备资源都是最好的,否则和公立学校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我们班两极分化严重,好学生和坏学生都占两头的大比例。”

      “那还好我不是李老师的学生,我读书时候成绩也不行,在你班里那就是‘坏学生’了。”叶煊调侃道。

      李老师忙赔笑说:“没有没有,学生哪里分什么好坏,都是孩子,成绩可以慢慢提高嘛。”

      还在看红榜的秦觅突然问:“奚白烟没参加考试吗?”

      班主任解释:“参加了。只是这孩子成绩一直提不上去,每次都垫底,她人都没了还挂出来,总归不太好,毕竟也不是值得褒奖的好事,校长就让把名字抹了。”

      把名字抹了——这说法让叶煊有点不舒服,好像一条人命就只是花名册上的一个名字而已,活着的时候代表荣与辱,风光无限也好,苟延残喘也罢,人没了,划掉姓名就能把和这个人相关的一切都擦得干干净净。

      真是无情又真实。

      秦觅又问:“您记得她的考试成绩吗?”又补了一句,“大概排名就可以。”

      “分数不太记得,每次都是年级倒数几名的样子吧。”

      叶煊趁他们说话的工夫晃悠到后门,本意只是随处溜达,到了门边顿时心血来潮偷偷摸摸从小窗口往里看,亲自上演了一回“死亡凝视”。

      不看不要紧,还真给他看到不该看的——后排的好几个学生正互相传小纸条。

      叶煊:……

      这位人民警察自认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接触过,管东管西,但还真没有抓作弊的职业体验,一时业务能力跟不上、专业不对口,面不改色愣在原地。

      这几个学生中就有冯局长的侄子冯平彦——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他拿到小纸条后奋笔疾书,ABCD喷涌如泉水,眨眼间阅读题就都“做”完了。谁想这小子自己抄完还不忘他人,发挥着“有福同享”的仗义作风,把纸条揉成一团直接扔在斜前方一个女生的桌上。

      那扎着马尾的女生用手轻轻压住纸团,回头冲他笑——鲁艺菁!

      大概是她把一头红发染回黑色的缘故,看背影叶煊真没认出来。再细看其他几个传小纸条的“从犯”,竟然就是那6个涉案学生!

      ……这几个小兔崽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没等叶煊想明白,震耳欲聋的下课铃打破了校园的宁静,不出三秒教室里已经炸了锅。

      在一片吵闹声中隐约能听到监考老师扯着破锣嗓子喊:“还有谁没交卷?还有哪个同学没交吗?安静一下!同学们安静一下!别撕书!大家安……别往楼下扔!期末考还要复习——”

      刚好班主任开门进去,叶煊刚到门边就目睹了他万万没想到的一幕。

      监考老师一边喊着“别扔”和“安静,一边在讲台上被学生们用各种书本砸得避无可避,缩在黑板前挥动手臂的样子更像个被当街殴打到无还手之力的文弱小青年,而不是教书育人、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

      “同学们……”班主任刚扬声说出三个字,一本书迎面就飞过来。

      叶煊眼疾手快一把打开了,再也忍不住:“什么情况这都,不知道的以为学生刚高考完都疯了!”

      班主任显然对此状况习以为常,只讪讪一笑说:“学习压力大,发泄一下。”

      而被发泄的对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监考老师已经承受不住学生们的“爱戴”,抱着头蹲在讲台后躲避“知识的力量”,此时他才有时间正一正自己的眼镜,抬头冲门外的三个人扯出个尴尬而窘迫的惨笑。

      下一秒,这位监考老师头上流下一股红色液体,他用手背一蹭,愣住了。

      是血。

      “躲什么呀!出来!老师你站起来啊!”
      “老师你是不是男人?”
      “你不是说考完试要请我家长吗老师,你人呢!”
      “你是老师怕什么,我叫你站起来!”

      这些嚣张无礼的言论伴随着砸在黑板上的书本,一秒也没有停止过。

      当书本重重震落黑板上的粉笔灰尘,四处散落在地,叫骂声一浪盖过一浪,仿佛讲台后蜷缩身体躲藏着的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不是一位浇灌人类灵魂的老师。

      叶煊自认读书时期也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乖学生,没少干给老师们添堵的坏事,诸如黑板擦拿去泡水、三角板挂在吊灯上这样的损招层出不穷。但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超出了小打小闹的范畴,让他从心底里升起了不满的情绪,再也没法宽宏大量以大人的角度任由学生们“闹”下去。

      他五指摊开重重拍了五下门,力道之大,吓得旁边班主任一哆嗦。

      一瞬间都安静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叶煊说。

      离门最近的一个男生问:“你谁?”

      班主任赶紧走进去说:“各位同学先安静一下,请先回到你们的座位。老师知道你们这几天模拟考压力很大很辛苦,不过已经考完了,可以松一口气。大家考得怎么样?”

      在她说话间隙,监考老师重新站了起来,用手捂住额头走到门边。

      “没事吧,我帮你看看。”秦觅拦住他。

      “没事,我去卫生间用水冲一下就行,谢谢。”他先是对这份陌生的关心有点惊讶,继而勉强挤出个古怪的笑容。

      “你去哪里老师?你不是说等考完试要和我聊聊吗?”说话的人正是韦丞——6个涉案学生之一,年级排名25。

      监考老师显然不想和他多说,当作没听到从叶煊和秦觅中间往外走,可他不依不饶对班主任告起状来:“李老师,这老师无凭无据说我作弊,说不过就想跑,太过分了吧,这种人也配做我们的老师?”

      这种人也配做老师——监考老师脚步一顿。

      班主任用极为溺爱的语气安抚说:“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得理不饶人,方老师虽然是刚调过来的新老师,还不适应我们班活泼的作风,但他出发点是为你们好——你们乱扔书是很危险的,书角很容易砸伤人,你们稍不小心弄伤自己那就是乐极生悲!”

      好在他们弄伤自己之前先弄伤的是别人。

      “切,看在老班面子上算了,也不打听打听我成绩就乱喷粪,什么人啊。”韦丞大言不惭道。

      闻言,这位监考的方老师绷紧了背脊僵在原地。

      “同学们快坐下吧,快,听话。”班主任说,“今天的自习课就不占用你们时间讲习题了,课代表把作业布置下去,大家认真写作业。”

      全班沸腾了。
      然而沸腾的原因不是庆幸“不讲习题”,而是抱怨“考完试居然还有作业”。

      “安静!安静一下!叫到名字的同学上……”

      目睹了教科书式的“恶人先告状”和“得寸进尺”之后,叶煊算是对这教室里的人有了个初步了解,三两步上讲台打断了班主任:“李老师我先说几句。”

      班主任识时务地退到了旁边。

      叶煊看了一圈下面坐的人,一本正经说:“稍微占用一点大家的时间,我叫到名字的同学请起立。”就在班主任以为他打算把6个学生一次性叫出去约谈的时候,他把刚才在后排传纸条的罪魁祸首都点了出来。

      大概是韦丞和鲁艺菁几人认出他的缘故,学生们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挪动尊臀站了起来。

      “你是谁,教什么的?”

      “这位同学问得好。”叶煊从包里掏出证件单手翻开示意了一下就收回去,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我就是你们课本上画的头大身子小的警察叔叔,大家好。”

      有个男同学说:“来学校普法的警察都穿制服,你骗谁?”

      穿便装的叶煊哈哈笑了两声,“因为警察叔叔我不是来普法的。奚白烟同学的案子还在调查中,警方需要各位的配合。”说到这里他刻意看了那6个学生,又不着痕迹继续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有责任给这几位作弊的同学一点忠告——作弊是不对的。”

      韦丞理直气壮说:“我们没作弊!”

      冯平彦附和道:“这个方老师说我们作弊就作弊了吗?证据呢?警察可都讲究证据,别想冤枉人。”

      叶煊回头看向方老师——他却拒绝和叶煊眼神交流。

      当然也没说话。

      叶煊没强求他站出来,转回身把“恶人”的担子一肩挑了,把刚才几个学生作弊的过程详细说了,甚至连用左手还是右手递过去的都说的清清楚楚,在气氛逐渐冷却过程中又补充道:“现在一张字条在韦丞左手校服袖口里,一张在花悦左脚下面踩着,剩下两张都在鲁艺菁校裤的右边口袋里。人证物证都有,出于人道主义我就不搜身了,行吧同学们?”

      教室里一片静默,估计是被这阵仗唬住了。

      叶煊心说:我收拾你们几个小王八羔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趁热打铁,叶煊两手往讲台上一撑,端出说教嘴脸来,“作弊,是学校里最不应该发生的一件事。别人反复记忆、多次练习、来回摸索才掌握的知识,你们通过剽窃正确答案轻轻松松就能名列前茅,公平吗?对那些努力学习却考不进前三十名的同学来说非常不公平。”顿了顿,“当然,我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们之前的考试成绩也有水分——我希望没有。”

      韦丞死鸭子嘴硬道:“就算,就算作弊也不归警察管!”

      “这正是我想说的。是,抄个答案不用坐牢。”叶煊说,“但走捷径是会上瘾的。十几岁的时候靠作弊成了第一名,得到老师的夸奖、同学的崇拜,估计过年都能从爸妈亲戚那里多收几个红包吧?二十几岁工作了是不是打算偷税漏税、挪用公款?三四十岁是不是还想着行贿受贿给自己继续创造便利?没有这么好的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学校不是普法吗?远的不说,中高考作弊就是违法行为,都不用等到毕业,到时候监狱高墙就是你们的最终归宿!”

      说着叶煊重重一拍讲台,成功用惊吓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看着一张张略显稚嫩的脸,他沉声说:“我再重申一遍——作弊,是不对的。学校的环境相对单纯,但每个人也一样有责任维护公平和正义,不只是老师。”顿了顿,“葛妍同学,你听到了?”

      葛妍当时分明看见了韦丞他们传纸条,却没吭声,此时被点名只怯生生抬头看了一眼叶煊。

      叶煊转向门边问:“方老师,刚才作弊的是这几个学生吗?”

      这位“头破血流”的方老师竟然还是不敢站出来。

      秦觅看得出来叶煊的意图,但大约是站得近,他非常真切感受到方老师的不安和恐惧,担心好心办坏事,冲叶煊摇了摇头。

      叶煊看着怯懦到有点窝囊的方老师,一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但视线一停在秦觅脸上就变得心慈手软起来,只好勉强自己冲他们挤出个笑,笑容却仅停留在颧骨以下的位置。

      有些事勉强不来,就算勉强来了也没意义。

      “行吧,那奚白烟案相关的学生我们陆续见一见,其他同学继续自……”正当他重新拉回正轨,话说到一半才听方老师开口:“是,他们作弊了。”

      “方老师你……”

      叶煊清了清嗓子打断班主任的话:“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二位老师,我们也不好多插手,毕竟不是搞教育的,我们相信学校会公正处理。”

      他这么一说,班主任反而脸色难看很多,闷声点头。

      “那不打扰同学们自习,韦丞请跟我们出来一下。”

      韦丞经过时有意在方老师身边停了停,叶煊清清楚楚听到这小子咬着后槽牙对老师说了三个字:“你等着。”然后用左右肩分别撞开方老师和叶煊,从几人中间大摇大摆出去了。

      叶煊连眼神波动都没有,冲秦觅无所谓地一笑,“走。”

      出门后秦觅低声说:“接下来可能会比较麻烦。”

      还真被秦觅说对了——接下来在学校小花园里陆续见了6个学生,基本上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们就跟约好的一样,不至于甩脸色骂人,但说两句就开始抬杠搓火,要不就是东拉西扯、胡说八道,总之没一句中听的话。

      班主任把范成江带回教室的时候,秦觅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叶煊从石凳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下回你别跟我来了。”

      “为什么?”秦觅立刻收回视线。

      “舍不得你跟着受气,行不行?”叶煊凶巴巴说完却冲他挤了挤眼睛,展颜一笑。

      秦觅愣了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叶煊坐回去用手肘杵着石桌,脸上笑意满满,显然是压根没把这几个学生当回事,“我是习惯了,吃的就是这碗饭,总不能一言不合就拔枪吧?何况现在动不动就上网告发我们公安仗势欺人,学生又是弱势群体,这谁惹得起?但你没必要跟着看人脸色,又不欠他们。”

      “我没事,在急诊也没少看。”秦觅说,“而且也不算没有一点收获。”

      叶煊忽然笑了,“这时候还安慰我啊——咱俩都是高危行业的一线,可真是患难见真情。”

      秦觅听不下去他胡说八道,抢过话说:“范成江话虽然少,脾气也相对温和,但应该是他们6个的主心骨,当晚的活动地点和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决定的。韦丞脾气暴躁,好斗,按理说不应该服范成江做小团伙的老大。冯平彦可能是家里交代过,说话很谨慎,乱中有序。苗予婕和死者生前应该不太和睦,而且原因很可能是范成江。鲁艺菁和花悦的眼睛……”

      “等等等等一会儿!苗予婕和奚白烟不对付是因为范成江,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秦觅顺口回答:“青春期少女的心理——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出现的一切比自己好看的女生都是敌人。”还不忘补上之前没说完的话,“何况她们三个女生都有微整容痕迹,花悦和苗予婕割过双眼皮,鲁艺菁开过眼角,而奚白烟至少从物证照片上看是纯天然的。”

      “这才多大就整容。”叶煊抠了抠眼睛说:“那你怎么看出来苗予婕喜欢范成江?”

      秦觅没说话站了起来,两只手一插裤包,腰背的力量一松,整个人的站姿和刚才站在这里的范成江一模一样,随即他把身体重心放在左脚,右脚不停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地。

      叶煊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眼熟,好像刚刚见过。

      秦觅坐了回去,自然而然翘二郎腿,将两手上下一叠放在膝盖上,才说:“喜欢一个人会下意识模仿他的动作、表达习惯和一些行为。苗予婕站在这里曾刻意调整过站姿,双手插兜并用右脚点地,这个动作不符合她本人平时的习惯,写字的时候我发现她是个左撇子,运动鞋的磨损也是左脚更严重——但范成江很喜欢做右脚点地这个动作。”

      叶煊立刻问:“那据你观察,我平时有什么习惯性动作?”

      秦觅脱口而出:“翘二郎腿,右腿在上。”

      “啊,这样啊。”叶煊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极其夸张地点头表示赞同,“秦顾问真是心细如发,逻辑缜密,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服。”说完却忍不住嘴边的笑意,又怕笑出来惹人生气,只好抿着嘴唇硬绷着。

      秦觅看也不看他一眼,面不改色将自己的右腿放下,两腿并拢规规矩矩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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