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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Chapter 56 ...

  •   权势!难道算不了什么吗?——摘

      叶煊足足愣了小半分钟才有所反应,猛眨眼睛问:“什么时候的事?”

      “跨年那晚。”

      那天晚上叶煊自己都醉的找不着北,后来大家是怎么各回各家的他根本想不起来,于是抱着侥幸问:“喝多了?”

      吴一用像个犯错的学生,点点头。

      叶煊微不可闻松了口气,又骂起来:“我说你那么大个人喝醉了还撒酒疯是吧,酒壮怂人胆,连警花的便宜都敢占,她怎么没给你扔大街上挺尸冻死你……”

      吴一用突然又喊起来:“不是不是!我是喝多了,但问题不是这个!”

      叶煊不耐烦地一叉腰一摆手:“甭管是什么,负荆请罪去,赶紧的!”

      吴一用急得猛一跺脚:“老大!”

      见他不开窍,叶煊忍住抬脚揣吴一用屁股的冲动,凑近解释:“你认罪态度良好,她看你喝多了懒得计较,还不至于上纲上线找你算账,你小子还要我怎么指路?”

      “我不是怕这个,我……”吴一用稍一停顿说,“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好像不是因为喝多了才亲她。”

      “那因为什么,精虫上脑?”叶煊给气笑了。

      “因为我……唉,算了。”吴一用垂头丧气说了句废话。

      叶煊终于从吴一用反常的吞吞吐吐中悟出点什么来,精明睿智的光从眼里射向对方,化作打量和征询。

      片刻后叶煊刚松下去的半口气又提起来:“不会吧?”

      吴一用抬头看他,无奈道:“好像会。”

      “……什么时候开始的?”叶煊努力托住自己险些惊掉的下巴,强压着八卦之魂,“什么时候发现你对她……有那个意思的?”

      “就是那晚。”

      叶煊插着腰原地转了两圈,想骂人,可看着吴一用那副小媳妇的委屈模样又觉得好笑,只好安慰说:“先别想太多,明儿你休假一天,之后再说。”见吴一用欲言又止,赶紧警告:“你给我消停点!”

      混迹情场从未失手的吴一用这次自己也乱了阵脚,只得听叶煊的暂时偃旗息鼓。

      叶煊带着这个惊天大八卦开车回家,一进门,被堆的满满当当的玄关惊呆了,袋子盒子愣是把来迎接的人民币都绊了个狗吃屎,滚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冲叶煊哼唧。

      “回来了。”秦觅穿着蕾丝围裙探出身子打招呼。

      这一路叶煊颇为忐忑,想了几十种两人见面的场景,又抓破脑袋想怎么应对各种场景,脑子里来回的小剧场都够讲群口相声了,唯恐稍有不慎破坏了之前的“和谐”生活。

      谁曾想,秦觅给出了他万万没料到的反应。

      叶煊维持表面的波澜不惊说:“啊,回来了。”顿了顿,“这些是什么?”

      “下午我开车去了一趟学校,都是车里的东西,我顺带搬上来了。不是你的?”秦觅拿着锅铲反倒有点纳闷。

      叶煊一愣,随即挠了挠头,“是我的是我的,没想到有这么多。”

      见秦觅重新回厨房,叶煊才蹲下去帮人民币挣脱袋子的束缚中,“别动,啧,叫你别动,回头自己给自己系个中国结我可救不了你啊。”拯救完狗又晃悠进厨房,凑在灶台边探头探脑,“看着不像牛肉面,这次又是什么?”

      秦觅说:“我看里面有进口牛肉就直接动手了,惠灵顿牛排可以吗?”见叶煊没说话便温和一笑,“洗手准备吃饭。”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温柔了?

      两人刚认识的那段时间秦觅也是这样的,永远保持恰到好处的微笑和无穷无尽的耐心,哪怕两人之间有过小小的不愉快,他也从没有冲叶煊发过脾气。

      似乎只有今天早上摔门的时候才动了肝火,可没给叶煊“负荆请罪”的机会,他自己闷不吭声就调整回了原状,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知识分子,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是包容一叶浪荡的小舟。

      叶煊突然品出了点不寻常的味道来——早上的反应似乎又不太像真的生气。

      更像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耍耍小脾气。

      这么一想叶煊顿时心花怒放,爽快作出结论:他果然爱上我了。

      于是又顺理成章推理出这顿晚饭一定是为早上的小脾气道歉,香气四溢间叶煊想:毕竟要想拴住一个男人,要先拴住他的胃。

      但等东西端上桌,叶煊的注意力彻底四分五裂,彻底忘记早上的“不愉快”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冲着牛排吸了一大口气,赞不绝口:“可以啊,色香味俱全,做西餐确实像样,没白瞎这么好的肉,牛老哥死得其所。”

      饭后叶煊坚持担起洗碗重任,秦觅也毫不客气坐在地上和人民币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对了,有个红色盒子里是一双鞋,我给你放柜子里了,其他都是吃的用的,不知道你习惯怎么放就没动。”

      “又送鞋。”叶煊笑着“切”了一声。

      秦觅顺嘴问:“谁送的?”

      叶煊突然探出头来,笑眯眯说:“干什么,查岗啊。”

      “谢长鉴吧。”秦觅完全不理会他的各种明示暗示,给出结论后还做了总结式点评,“款式的确很适合你,价格也很符合他的身份。”

      “……你会不会常常觉得自己因为智商太高而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秦觅莫名其妙。

      叶煊被他茫然的表情逗笑,转回去继续洗碗,“那孙子年年都送我鞋,不知道送鞋寓意‘越走越远’吗,也没个忌讳,估计是懒得花心思想,花钱打发得了。”

      “有时候花钱也是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

      叶煊扑哧笑出来,“你怎么也跟他似的说这种话,连语气都一样。年年都这样,我去大院儿就是去接受组织全方位的投喂,我又不做饭,他们还非让我带一堆食材回来,冰箱里还有仨老母鸡呢。”

      突然安静了几秒,时间都仿佛静止,空气中的粒子全都放慢速度,漫无目的地飘荡。

      “我不会炖鸡汤,不过可以学。”

      又是寂静无声的几秒,然后厨房里突然有异动——叶煊手一滑差点摔了一个盘子,按捺激动,尽量不笑出声来:“那我以后有口福了,是这意思吧?”

      秦觅去捡球的手微微一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谦虚说:“别抱太大希望,三只老母鸡可能会白白牺牲。”

      “不可能!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三只老母鸡还熬不出一锅汤?再说你这种天才只要想学肯定没问题,不像我这种废材,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只能等着吃。”

      “叶煊。”秦觅突然喊了一声。

      “在呢,怎么?”叶煊甩甩手上的水走到厨房门口,望着秦觅等下文。

      “为了吃,不至于这么贬低自己。”

      叶煊:……

      洗完碗叶煊又开始归置东西,秦觅想帮忙反倒被他嫌碍手碍脚,连人带狗给赶到沙发上去,自己倒是勤劳得像只小蜜蜂团团转。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秦觅翘着二郎腿悠闲且优雅地靠在沙发里,昏黄灯光下仿佛一尊镀上金光的神像,慈悲安稳,又高高在上。

      “嘿”一声搬起一箱二锅头,举着塞进厨房的柜子里,“叶蜜蜂”一叉腰站在原地直喘气,“哎,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

      “秦大神”一手抬书,一手摸着座下“神兽”人民币,桌上还有杯热茶冒着缕缕青烟,不可谓不享福,岁月静好中他头也没抬:“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根深蒂固觉得,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是不正常的?”叶煊问。

      这个问题压在他心里很久了。

      从在千禧大道得知秦觅不仅能过目不忘,还有所谓的“天眼”,他就想问——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不正常?

      秦觅依然在看书,回答:“你也说了——异于常人。所以我视之为‘反常’,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叶煊被他这一番咬文嚼字搞得笑起来,“我是说,换别人有你这本事,早得瑟着上电视大吹特吹自己是玉皇大帝下凡、九世灵童转世了,你呢——觉得自己不正常。”说着一摊手,“别人引以为傲的,你不当回事就算了,还嗤之以鼻。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秦觅缓缓抬起头,下垂视线依然盯着书,须臾,突然淡淡笑了一下看向叶煊:“你就当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又跟我扯淡!”叶煊笑着把两臂抱在胸前,往橱柜边一靠,“与其编这种瞎话糊弄人,不如我给你讲讲我的猜测?”

      秦觅没说话,安静注视他。

      叶煊把这当作了“洗耳恭听”的暗示,大大方方分享起来:“众所周知,人的主观意识控制行为,而意识会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家庭环境、成长经历、社会关系和后天学习等诸多因素,都无时无刻不在影响我们的判断。可真正能从根源改变我们思想的,却少之又少。为什么?”

      他自问自答:“因为人作为一个独立机体,在一段时间的发展后已经形成一套有规律的运转体系,精神上的,这套‘体系’让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不可复制且根深蒂固。国外的很多理论都证实过,建造这种牢不可催的根基,大多是在童年时期。人们蹒跚学步的时候,也在形成最初期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老话不是说‘三岁看到老’吗?在你还意识不到这些的年纪,就已经被灌输了各种观念,为将来漫长的一生埋下伏笔。换句话说,家庭是奠定你思维方式和思想状态的基石,以潜移默化的形式。”

      说到这里他用左手食指和中指一起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目光如炬,再次强调:“这样的观念极难改变。”

      秦觅坦然接受他的打量,“所以你觉得?”

      “所以我觉得,”叶煊接话,“你之所以会有‘我眼睛脑子和别人不一样,我是个怪胎’这种想法,极大可能是你父母……”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不好意思,先接个电话。”叶煊这一番看似有道理实则他自己都觉得不知所云的激情演讲,被赵国龙的来电打断,“赵局,嗯,我在家呢,您说。”

      他夹着电话又开始闲不住地收拾起杂物来,全没注意到秦觅平静如水地将视线移回《百年孤独》上,拿书的手却已捏得骨节发白,手心里全是汗水。

      秦觅微不可闻吐出一口又长又慢的气,不动声色换了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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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市局。

      叶煊拎着两袋烤面包进门,正在玩手机的谢长亭抬起头竖了两根手指:“迟到两分钟了喔。”不等叶煊说什么,她悄声道,“帮你打卡了——请我吃饭。”

      “给,五星豪华手工烤面包,童叟无欺,新鲜出炉。”叶煊把袋子往桌上一甩,差点碰倒王浩宇刚斥巨资从网上抢到的限量水杯,把小胖子吓得一声惊叫,抱着杯子直拍胸口。

      在叶煊热情的“拿啊”、“别客气”声中,同事们纷纷表示:吃过了。他有点不适应大家突如其来的客套,管他三七二十一自己先吃起来,囫囵道:“外面怎么回事?”

      看他吃得香,谢长亭用手指挑起塑料袋看了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做的?”

      “你哪只眼睛看哥哥我像会烤面包的人?你秦顾问做的。”

      闻言,众人的心终于放肚子里,一拥而上,转眼间就把面包抢了个一干二净,人人化身大仓鼠,围着桌子抱着面包啃个没完没了。

      “干什么干什么,不是都吃过了吗,给我放下!我不允许你们说一套做一套!你们这些叛徒!蛀虫!不劳而获的废物!”叶煊出离愤怒,嘴里一边喷面包渣子一边喷人,竟然互不耽误,不愧是骂街界奇才。

      “秦顾问人没来,他的心意可不能浪费了!”
      “就是就是!我们还没尝过他的手艺呢!我帮你们先试试!”
      “味道很像法棍,又很松软!我爱了!”
      “秦顾问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是真实存在的吗?他有女朋友吗?”
      “你一个已婚女性还打听这个?”

      正当男警察们大口大口吃面包、女警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时候,外面又是一阵嘈杂,盖过了这边。

      众人不约而同噤声望向外面,叶煊率先开口:“到底干什么呢外面,一堆人挤着萝卜开会啊?”

      “是1.2案那6个涉案初中生的家长,说是来询问案件进展,其实就是叫我们放人。”王浩宇还抱着他的宝贝杯子不撒手。

      叶煊说:“家长?看着怎么也有十五六号人,谁家仨爹妈?”

      “还有律师呗。”谢长亭优雅地撕下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装模作样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一蹙眉,“不是说了不要糖。”随即把一整杯咖啡直接扔了。

      一股无名火噌就上来,叶煊张嘴就骂:“他们想干什么?找个律师团来公安局表演舌战群儒吗?说了只是配合调查,公安局会吃人还是怎么,这才不到24小时就组团闹上门来了!动辄请律师,浪费社会资源!”说着一巴掌拍在谢长亭后背上,“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资本主义的臭毛病!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还要翻天不成?”

      “你打我干什么?!”惨遭转火的谢长亭从座位上跳起来。

      “浪费粮食你还有理!”叶煊骂完就叼着面包朝办公室走,进去前恢复了正常,“把监护人都叫进来,告诉他们一会儿放人,稍安勿躁。律师也叫进来得了,省得在外面现眼。”又补了一句,“照流程走,干活!”

      大家基本习惯了他“忽而激情骂街,忽而低调办事”的行事作风,各自有样学样叼着面包投入工作。

      在办理相关手续的过程中,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向离他最近的叶煊,礼貌而严肃说:“你好,请问是市局的警官吗?”

      很多刑警平时是不需要穿制服的,叶煊穿着便装在大厅里一站,说是来办手续的路人也绝对有人信,没想到这位询问的先生眼光倒是很毒。

      “我是。什么事您说。”

      “你好,我是学生家长……也就是委托人们请来的律师代表,方便的话可以和案子相关负责人见个面吗?”

      原来是“警察最不想打交道的人”榜单前三的律师,难怪。

      叶煊面不改色说:“我就是。”

      他明显看到律师代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向他伸手,态度亲和很多:“你好你好,没想到这位领导年轻有为啊!”

      叶煊没和他握手,两手一插兜,依然是不冷不热的语气:“什么事?”

      律师也不觉尴尬,收回手掏出什么递过来,“鄙人姓李,这是我的名片。”

      叶煊双手接过,出于礼貌还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出自一家颇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随即往裤兜里一塞,不发一言等着下文。

      李律师显然被不按套路的招式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毕竟是干这行的,对此情形游刃有余,不见一点情绪外露,颇有涵养问:“这位领导怎么称呼?”

      “有什么事您直说就行。”

      李律师终于意识到此人不喜弯弯绕绕的客套,于是收起打太极的手段,看菜下碟,做出一副开门见山的模样来,“果然年轻人做事就是雷厉风行啊!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代表我的委托人想询问一下6个学生何时能结束配合调查回家。毕竟都是孩子,父母很担心,希望警方也能体谅一二。还有,方便的话,作为涉案人员的法定监护人,我的委托人还想了解案件的调查进度。”

      叶煊疲于应付,抬手看腕表说:“如果他们配合,11点前都能回家,最迟晚饭也赶得上。”顿了一下看向李律师,“至于其他,不方便透露。”

      吃了个闭门羹的李律师毫不气馁,又说:“是这样警官,我的委托人对发生这样的事感到很震惊和不安,当然也深感痛心。逝者已矣,侥幸活下来的6个孩子说到底都是未成年人,不具有准确的判断力,那种情况下甚至记忆都会产生很大的偏差。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曾深陷危机之中,甚至很可能与死亡擦肩而过,这叫他们怎么放得下心?请你们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多少让大家也知道警察确实在做事,心里图个安稳。”

      他这话说得很搓火,仿若在质疑警察办事不力,但叶煊依然端着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非常体谅家长的心情,我和我的同事们会争取让他们早点回家。但,”随即他使用了一句经典名言,“我有权保持沉默。警察不是代言人和心理医生,追查凶嫌、还原真相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这一点永远不容置疑。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

      “警官!”李律师匆忙一转身挡住去路,赔笑道:“是是是,我一定转达!那不如这样,你看……这是孩子家长的名片,能否请你给个面子。”说着他又递过来一小卡片,用十分精美的一次性卡套装着。

      抬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叶煊还是知道的,只好接过来。然而刚碰到就察觉这厚度显然不是名片——除非这是几位家长的名片合集。

      叶煊打开卡套低头瞥了一眼,“哟,哪位家长在银行工作,拿这个做名片够别致的啊。”

      李律师立即左右看看,走近了虚掩住叶煊手里的“名片”,低声说:“后续工作请您高抬贵手,多多照顾一下。都是孩子,孩子的事不是什么大事!”

      叶煊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尾端,“什么意思?”

      李律师握住他的手和卡,在两人身体遮挡之间手快地比了个数字“五”,也不知是五万还是五十万,但叶煊猜应该不至于是五千和五百万。

      叶煊拿着那张卡阴阳怪气笑了一声,“破费了。”

      李律师只当他已笑纳,喜笑颜开:“不多不多,应该的!应该的!让你费心了!”

      叶煊突然话锋一转:“有一点我要先纠正一下,孩子的事就是大事,希望不只是警方不遗余力在维护未成年人的权益,而是各方都能重视起来。如果监护人能首先起带头作用最好不过,好好教育、约束、引导孩子,百利无一害。就这案子来说,多理解、配合我们的摸排工作,对案件侦破会更有帮助。”

      “是是是,是这个道理!”

      就在李律师连声应是以为事成了的时候,叶煊接下来的话彻底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最后还想请教李律师,在公安局内公然向执法人员行贿该判几年?”

      李律师的谄媚笑容冷在脸上,一分钟内想笑却笑不出来的心情全印在脸上,成了一个怪异的表情:“你……”

      “我什么我,你不是律师代表吗,行贿判几年不知道?”

      “我,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李律师连说了三个“我“以后终于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如坠冰窟,化身一个速冻大饺子,里外冰凉瞪着叶煊,一时间没搞懂这突如其来的翻脸到底从何而来。

      叶煊也没勉强:“你不知道啊,那我找个知道的人问问。哎,那个谁……”

      他扬声一喊,周围原本各忙各的刑警们陆陆续续看过来,原本淹没在一片嘈杂中的两个人像被突然公放在大屏幕上一样清晰可见。

      等了两秒,大家见没人说话又各自忙起来。

      “警官!警官手下留情!!”李律师两手紧紧攥住叶煊的手,膝盖以下都软了,重重坠着,一身冷汗哗哗往外冒,机关枪一般低声发射起来:“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也有难处,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又是高抬贵手,我这手不算贵,但抬来抬去当我假肢啊?”

      连小腿肚子都在打颤的李律师快哭出来了,哀求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混口饭吃不容易……”

      “行了,给我站好!别跟我拉拉扯扯的。”叶煊没耐心听他背台词,把人推开,压着声音说:“我知道你不怕吃牢饭,怕的是丢了饭碗。可我怕得很啊。”

      也不知道这位李律师的脑子里是不是一个蓝鲸养殖场,水又多又深,又或者他真的受巨大利益诱使,才能干出在公安局里随手逮一个警察就当场行贿这种蠢事。总之叶煊是真被这操作惊呆,并且毫不怀疑,自己各方面发挥稳定的话,这牛逼可以吹到退休。

      但是当务之急显然不是吹牛逼,得先保证能退休才行。

      叶煊用两只手指夹着那个“万恶的”卡套慢悠悠举到眼前晃了一下,在李律师“瑟瑟发抖”的注视下大大方方把东西塞进李律师名贵西服外套的胸口口袋里。

      “名片,一张就够了。”他轻声说。

      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李律师的心口上,应声落地,砸得他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叶煊收回手站好,徐徐说:“你是律师,我是警察,希望你永远别忘了这一点。”

      他的神情庄重而肃穆,像个誓死捍卫终生信仰的斗士。

      以至于等叶煊转身走出几步,李律师才回过神开口:“等,等等!”叫住人后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大气不敢喘,还留了一肚子的担惊受怕。

      做了亏心事,不必等到半夜都怕鬼敲门。

      叶煊像是看穿他的心思,停在几步外,眉眼弯弯冲他歪头一笑,以近乎天真无邪的状态给这位律师迎头送来最后一段无声的棒喝:“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还是想给个不成熟的建议——李律师换张名片吧。名片等同于门面,和钱包放一起沾了铜臭,往脸上贴金可不是这么个贴法儿吧。”

      随后他拿出那张真正的名片,同样用两只手指夹住,晃了晃,随后迈着大步进了走廊,当着李律师的面,将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望着警察轻快的步伐和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李律师颤颤巍巍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不算宽敞但足够明亮的市公安局,令他片刻也待不下去。

      ----------------------------------------------

      果然如叶煊所说,上午十点五十分,手续走完。

      大厅里集结了心急如焚的未成年监护团,也不知是这些权贵的修养造诣太高,还是他们已经被繁杂的手续折磨够了,总之大家的状态都有点蔫巴,如果不是他们冲里面伸长的脖子堪比长颈鹿,全身上下也实在看不出哪里“心急如焚”。

      叶煊往他们面前一站,抬着小本儿说:“点到名字的家长往前,在我同事这儿签个字就去领人。”还不忘强调一下,“这是最后一个签字了,大家辛苦。”

      见没人有异议,才停顿了两秒就点:“鲁艺菁的家长。”

      最左边的一对夫妻立刻举手,“这里。”

      鼎泰置业地产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和他的……不知道第几任老婆随即上前——叶煊虽然已经人、名对不上号,脑子里完全不匹配鲁艺菁到底是那6个富二代里哪一个,但她后妈这一头红发倒是和审讯室里某位红发小太妹,如出一辙。

      还真应了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鲁艺菁的父母跟着民警去接人,叶煊又点第二个:“韦丞的家长。”低着头等了几秒都没听到声,一抬头,人已经走到面前了。

      “韦丞的家长?”

      叶煊实在没法相信,眼前这个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职业女性会有个十五六岁的儿子。

      她很体贴地领悟了中心思想,恰到好处地谦然一笑说:“您好,我是韦总的秘书,姓张。韦总和太太在拉斯维加斯度假,短时间内赶不回来,委托我来配合工作。”不等叶煊问又解释,“已经询问过律师并征得警方同意,给各位添麻烦了,十分抱歉。”说完立马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叶煊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文,得到一个无奈且肯定的眼神,只好说:“不用这么说,既然合法合规,警察也不是不讲道理,签字吧。”

      “冯平彦的家长。”

      大兴分局冯局长的已离异亲哥哥挺着膘肥体重的身躯,签了字。

      “苗予婕的家长。”
      “范成江的家长。”
      “花悦的家长。”

      把人都见了一遍后,叶煊总算是知道熊孩子为什么会成为熊孩子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女)。

      都不用细查,看行为举止也能看个五分准,这些家长从出身到发家,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五花八门的经历和匪夷所思的做派,简直可以养活十个八卦狗仔队。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只负责给孩子提供染色体和一个姓名,除此以外,其存在等同于行走的提款机。

      叶煊突然对这6个不好伺候的熊孩子生出一点怜悯来。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基因”的遗传性——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不会打洞有待考证,但不负责任的父母是真的会教养出无法无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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