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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Chapter 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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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一旦出口,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你的一生就与魔鬼打交道了。——摘
U盘里是一份名单。
打开唯一的PDF文档,第一页的表格一共三列,左右简洁明了列出两条不同类别的“名单”,左边是人名,右边是公司名称,数量不多,很显然没有列举完。
一眼扫过去人名不超过十个,公司更少。
叶煊的视线立刻停在一个熟悉的名称上——富春山度假山庄。
果然,人名条目中就有杨子玉,第六位。
难道这是徐放和杨子玉“合作”期间,掌握到的把柄?
叶煊有点兴奋,更多的是莫名和疑惑,心情复杂地仔细将名单看完,发现这份名单上他认识的名称有且仅有这两个。
而最让人看不明白的是,在人名和公司名称中间的一列大部分都是空白格,在第六个空格内写了三个英文字母“VIR”;第二、三个空格内写的分别是“TAU”和“GEM”。
这是什么意思?
叶煊带着疑问往下看第二页,竟然是富春山度假山庄的详细资料。除了能在网络上查询到的普通资料外,还有一些内部的账单记录和交易凭证,足足有十几页,能看出来都是扫描件。
看来的确是徐放偷偷留存的。
叶煊仔仔细细把富春山度假山庄相关的资料看了一遍后,被各种收支明细搅得头晕眼花,唯一收获就是,不需要太专业也能看出来,杨子玉经营的这家度假山庄根本入不敷出。
一个女明星下海经商却不是为了钱,那会是为了什么?
根据之前的调查不难猜测,这座度假山庄不过是这个团伙贩毒网上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很大可能,它的存在只是为他们交易毒品提供场所。当然,也不排除还提供毁尸灭迹地点的可能性。
看到最后,叶煊发现末尾有人用红色笔在富春山度假山庄的logo旁做了记号。
他凑近一看,是小小的“VIR”。
VIR,又是这三个字母。
出现在第六格的大写字母VIR,又出现在了这里,这到底代表什么意思?是不是能理解为在这个贩毒团伙中,杨子玉和她的富春山度假山庄的代号就是VIR?
还是另有深意?
然后他迅速往后翻,一页一页检查,终于在某一页看到了类似的标记。
这一次是“TAU”。
TAU三个字母同样用红色笔小小地写在logo旁边,和前面标记的VIR的手法如出一辙。再细细一看这公司的logo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叶煊往前翻了十几页才找到这个logo的出处——
Forever 21美容会馆。
叶煊盯着这一长串英文和字母的组合想: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到底在哪里呢……
是杨子玉被杀的那个美容院!
有一瞬间,他觉得后背一阵阴风吹过,鸡皮疙瘩蹿了一身,这断断续续的零散线索被陆续连在一起,又因缘际会由徐放交到他手里,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PDF文档一共76页,这一环扣一环的节奏生出了一股诡异感,连叶煊都觉得心惊。
徐放为什么要把这些交给我?
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叶煊灵光一闪,立即用手机把logo旁手写的两组字母单独拍下,打开微信就要发给技侦部门的同事——当务之急先确认这字迹的出处,毕竟除此之外整个文档都是印刷体,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马上要按下发送键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不管徐放查到了什么,这些资料不会作假,否则稍微核实一下就会被戳穿。那这些明显对警方有利的线索和证据,徐放为什么要选择藏在U盘里?尤其在杨子玉死后,他的顾忌也应该少了许多,拿出来作为筹码和警方谈条件,甚至可以做投名状,这才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而不是暗示叶煊去打开保险柜。
徐放不是傻子,可他这么做了——我能信得过开那个保险柜的人,现在只有你。
叶煊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很快又强行把这个“不靠谱、没根据”的念头压下去,一脸不服气点开另一个微信对话框,把字母照片和有徐放笔记的图片一起发送过去,语音道:“你能帮我对比一下字迹吗?是不是同一个人。”
随即盯着对话框上面的“秦”看了片刻,又语音一条:“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几点了?”
这次刚发出去就有回复:【马上。】
下一秒,几乎是门打开的同时,在沙发上打瞌睡的人民币已经飞奔过去,欢天喜地迎接来人。
叶煊没想到这个“马上”有这么及时,把笔记本电脑一合,几步过去想抱怨“天都快亮了才回来”,可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就不受控制了,满脑子都想着:回来就好。
风雪夜归人,可不就是等这一句“回来就好”。
“怎么不开灯?”秦觅脱了外套挂好,往里面看,“我以为你睡了。”
叶煊蹲下去控制住狗,好让秦觅抽空换鞋,仰头特意申明:“我可没在等你啊,看资料呢。哎对了,你抽空帮我看看字迹,能看出来吧?”
灯光下秦觅的身影突然晃了一下,叶煊眼疾手快站起来一把搂住人,秦觅的背还是撞在鞋柜上,虽然有叶煊的手臂垫着,仍然撞得挺疼,他皱着眉用手去揉太阳穴,挥了一下手示意叶煊让开。
叶煊手臂松了松,但到底没放手,笑说:“投怀送抱这么玩稍微有点过时了。”
秦觅抬头看他,没理会这玩笑,“明天帮你看,可以吗?”
这一抬头才借着灯光看清,他脸色极差,不见一点血色,连平时被叶煊吐槽是不是偷偷擦润唇膏的红润嘴唇都又干又白,鼻尖上更是密密麻麻冒出许多小汗珠来。也是这时候叶煊才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人,浑身冰凉,像是抱着一块千年不化的冰。
叶煊察觉不对劲,又把人抱紧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点累,没事。”秦觅的声音也有点虚。
根据经验叶煊去摸他的额头,是挺烫的,一下怒从心起说:“你看着都不像没事,真没事你别靠着我啊,站都站不稳了还嘴硬。”说着一弯腰就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往卧室走。
“可能是下车迎头吹了冷风,发烧了吗?”
“你自己不知道?”叶煊没好气反问他。
秦觅喃喃说:“我底子很好,只是这次受伤动了根本,养养就回来了。”
叶煊刚走到床边就听他这么说,心里一下就软了,趁着黑用余光瞥了一眼怀里的人,把人放床上时的力道都不自觉轻了很多,声音也温柔下来:“你先躺着,我出去买药。”
“家里没有感冒药吗?”秦觅有点讶异。
“你得吃退烧药,估计怎么也三十八九度了。”叶煊说着三下五除二帮秦觅换上睡衣,去外面拿了温度计,又去把自己的被子抱来再盖上,把被角压死才说:“出出汗好得快,我去去就回。”
“给你添麻烦了。”被裹得只剩一张小脸的秦觅谦然道。
叶煊突然凑近啄了一下秦觅的唇,“那我要不要趁机收服务费?”
秦觅一愣,随即想从被子里挣出一只手臂推拒,未果,只得无奈道:“我生病了你还……”
叶煊又凑下去啄了一下“蚕蛹”的嘴:“我不嫌弃你。”
“你……”
叶煊又凑下去,这次却不是一触即分,他轻轻柔柔含住秦觅的唇,万般缠绵仿佛就为了印证那句“我不嫌弃你”,吻了好一会儿才分开,贴着秦觅的唇咧开嘴笑了两声。
任人摆布的秦觅则万般无奈叹出口气,实在没话说。
叶煊倒是很心满意足,顺手把床头灯打开,美滋滋吹着口哨就出门了。
听到关门声又等了十秒,秦觅撑起身体、掀开两床被子,穿着睡衣光脚下了床。当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和守在玄关的人民币两厢对望,只见人民币的尾巴左右扫动起来,却依然守在原地。
秦觅进了卫生间就把门关上,站在门边看镜子里反射出的一切日用品,和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又一遍问自己,那个在回来路上反复问的问题:要不要告诉他?
红星拆车厂那一晚……
和叶煊分头行动没多久两人就中断了联系,秦觅在原地尝试过很多次,可对方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
他心里清楚,叶煊不会无缘无故断开联系,一定出事了。
他也曾想过返回停车点,最终还是选择一个人继续搜索。指定区域搜索完后,他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至少他目所能及的地方没有。
是继续冒险找人,还是按计划返回?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忽然见到拆车厂外有车灯!
随后他躲在角落里看到徐放从车上下来,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从他的走路姿态上看,显得很急迫。秦觅更加肯定叶煊那边遇到了麻烦。
他原想跟上去看看,却在路过那辆车时停住了——车门没锁。
秦觅只是隔着车窗往里面看了一圈,立即就注意到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个文件夹,大概是山路颠簸的原因,里面的资料散了一些出来。
其中一页的页脚上印了一个logo,似乎是六角芒星。
秦觅匆匆拉开车门,从车内的纸巾盒里扯出一张,隔着纸巾将文件夹里的那一页往外拖了拖——虽然复印件的清晰度很差,但他十分肯定那就是一个六角芒星图案,下面印着大写字母:TONG DA COMPANY。
就在他想把文件夹拿出来细看的时候,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顶在他后脑,随即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别动。”
秦觅退出车去,双手举着,和拿枪的人打了照面。
“没想到会在这里和秦顾问见面。”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徐队长。”
咔哒。
回过神的秦觅杵着洗手池抬头,注意到玄关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刚要出门就和叶煊迎面撞上。
“你有病是不是!!”叶煊发出一声怒吼。
秦觅:……
盛怒之下叶煊张嘴就开始骂:“亏你还是医生,发烧了你还洗什么脸?!”说着手往秦觅脸上一试,“嚯,还用冷水!穿着睡衣就过来了,鞋也不穿!!我上次怎么说的,穿鞋!穿鞋!穿鞋!在家也必须穿拖鞋!何况你正发烧呢!”
秦觅试图灭火,辩解道:“有地暖其实还……”
叶煊单手一下子把人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去抓秦觅的脚,一握,又开始道理和歪理齐飞:“脚都是冰的!你这么说我还以为我家地暖没供热呢,合着你老人家是终南山古墓里那块冰玉吧!这都捂不热还有脸说!”
从来没人把他扛在肩上骂过,还一点不嫌弃地摸他的脚,秦觅一阵尴尬,“我觉得脸特别烧,想降降温。”
面对这句苍白无力的辩解,叶煊重重把人摔回床上,怒目而视说:“发烧了用冷水洗脸说是想降温,自己听听你找的借口是一个副主任医师该说的话吗?
秦觅意识到自己的任何辩解只会火上浇油,立刻选择闭上嘴拉开被子躺下。
大概是他这个举动过于乖巧,叶煊的心头火还真就熄了不少,暂时偃旗息鼓出去拿水,看着秦觅把药吃了,这才有工夫脱外套,虽然全程板着脸瞪人,但声气已经降下来:“不让人省心!”
秦觅看他忙里忙外连衣服都没时间脱,心生歉意,低声道:“抱歉。”
叶煊只哼了一声,又一言不发去了卫生间,不大会儿端了个小盆进来,再次试了试水温,把毛巾拧干叠成小方块放在秦觅额头上,“小时候我发烧我妈都这么弄,好受点吗?”
秦觅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煊就把手伸进被子里,摸索了两下就捉住秦觅的脚,两腿一并,掀起衣服往自己怀里揣。
“你干什么?”秦觅猛地一缩身体,没挣开。
叶煊把秦觅的脚牢牢贴在自己腹部,拉下衣服盖着,又把被子也盖上,还用一只手在脚背上搓,冷冷说:“干什么,干你!”然后又开始发表控诉和教育的长篇大论,“寒从脚起还要我说几遍?你还不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发烧吗?成天光脚到处跑你不生病谁生病?我跟你说……”
一番语重心长的狂轰乱炸以后,叶煊坐在床尾抱着秦觅的脚问:“好点没有?脸上还烧得慌吗?”
“好多了。”秦觅喃喃说。
“那赶紧睡觉。”
叶煊不说还好,刚说秦觅就感觉周身暖烘烘的、软绵绵的,像是躺在发热毯里,温暖和舒适催生出浓重的倦意。额头上的毛巾很好的分担了热量,又柔软又舒服地重重压在他眼皮上,也像在催他闭眼睡觉。
他知道是退烧药的缘故,想抓紧和叶煊说话。
叶煊,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可他彻底被睡意侵袭,强撑了几下终于合上双眼。
睡前的最后一丝温暖来自脚心,尽管他动弹不得也看不见,可他能感觉到那里正在滋长出什么,从脚底沿着滚烫的血液一路蔓延至全身,无数春暖花开的气息笼罩着他。
他知道,是叶煊守在旁边。
在彻底入睡前秦觅一直能听到喋喋不休的念叨,最后一句话是:“手脚冰凉是不是肾虚啊你!”
守在床边好一会儿,自觉已经快变成一尊望夫石,叶煊才轻轻把秦觅的脚放下,拿走额头上的毛巾,又情不自禁凑上去吻了吻,还不忘给自己找借口——我只是试一试体温。
然后调暗了床头灯,端着盆出去继续看资料。
半夜,秦觅又做噩梦。
和之前一样,梦境的前半段总是和现实中发生过的事一模一样,真实到难以辨认,以至于每次都让他觉得自己正身处那些时刻,直到后半段情节急转直下,虚实交替间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这次也不例外,梦境里的前半部分甚至就发生在几个小时前。
每周五的家庭聚餐。
饭桌上秦景承给秦觅盛了一碗鸡汤,“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市局那边的顾问工作能不做就先不做了吧,身体重要。”
秦觅耐心等着父亲盛汤,随后双手接过碗说:“这次让父亲担心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一养就好。”
秦景承说:“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工作。”
“谈不上喜欢,一份工作而已。”秦觅冲父亲微微一笑,“不过确实想继续,真实案例对我的心理学研究帮助很大,许教授也很支持。”
“所以我说什么都没用,你长大了,不再听父亲的话了。”
秦觅没说话,静静端起碗喝汤。
久久,秦景承突然说:“不是因为工作本身割舍不下,会不会是因为人。”
正在喝汤的秦觅微微一顿,抬头看向父亲,没有表现出茫然或征询,就只是看过去。
秦景承不紧不慢说:“你养伤期间一直住在他家里,今天过来也是开他的车吧。我以为是因为这个警察。”
很奇怪,秦景承没点名,两人却都心知肚明说的是谁,秦觅轻轻摇头说:“不是,同事而已。”复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显得很随意,“这个人性格好相处一些,又救过我。”
秦景承没追问车的事,嗯了一声说:“叫叶煊是吧?”
秦觅点点头,显得很冷淡。
“出事那晚我在医院见过他,就躺在你旁边的病床上。”秦景承顿了顿才说,“看他年纪和你差不多,居然是刑侦队副支队长?年轻有为啊。”
秦觅依然不冷不热说:“能力是有的,但我听说也有点裙带关系,所以以后可能还要拜托他,少不了走动走动。”
他慢吞吞把汤喝完,又慢吞吞盛了第二碗,加了一点胡椒粉。
秦景承注视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半晌干巴巴笑了一声,好像所有父亲一样,乍然了解到儿子在工作上的虚与委蛇和圆滑世故,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阴阳怪气说:“这个后生在公安系统确实有点人脉,你不知道吗?”
秦觅低头吹着鸡汤说:“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
“他父亲是省公安厅的领导,刑侦总队的人。”秦景承一边说一边密切注意着秦觅的举止,“‘叶’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秦觅像是终于察觉到异样,抬起头问:“父亲想说什么?”
“叶宏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秦觅脸上出现了然的神色,似乎终于抓到父亲谈话的重点,非常坦然说:“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当时蓟城方面领队去缅甸营救人质的叶宏队长?”
他补了一句:“我的救命恩人。”
父子二人对视了几秒,秦觅始终没有任何表示,秦景承第一次有种摸不透儿子想法的无力感,有点气急败坏,也有点茫然无措,众多情绪涌上心头便成了出口更阴阳怪气的话语:“叶宏就是他父亲。”
秦觅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有点难以置信说:“居然这么巧?”
“你不知道?”秦景承又问了一次。
秦觅说:“我不知道。”
有那么几秒,秦景承几乎相信了这四个字。
他努力想从秦觅的微表情中找到说谎的蛛丝马迹,却徒劳无用,因为秦觅的表现确实像是一无所知。
可他又不信秦觅真的一无所知。
他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秦觅的脾性——无关紧要的事总是温柔细心又体贴,真正在意的事上情绪从不外露,对人情冷暖的处理近乎薄情,是几乎所有高智商人的通病。何况,这个家里从不允许提起当年这起绑架,包括这个救命恩人。自然也不允许流露任何关于这起绑架的情绪,多年下来,秦觅对此事的反应再冷淡也是正常的。
可他真见到秦觅做出这意料之中的反应时,又觉得哪里不对,找不到端倪便只剩下满腹的惴惴不安。
就在秦景承打量儿子的时候,秦觅已经慢悠悠把鸡汤喝完,擦嘴的时候说:“既然父亲提起当年的事,我想问问您,还记得当时章惠他们是怎么把我一路送到缅甸的吗?”
秦景承一怔,反问:“怎么问起这个?”
“也没什么,今天见到一辆运输车上的标志,是个六芒星,看着有点眼熟。”秦觅说,“当年的事很多我都想不起来了,父亲您也知道。但隐约记得章惠把我锁在卡车里,一路坐车南下出境。那辆车的车身上也有一个六角芒星的标志。”
秦景承冷声说:“那时候你才多大,不可能记得这么细的事。何况那些凶残的绑匪给你们蒙了眼,你能看到什么?”
他们没有给我蒙上眼睛,真是百密一疏,秦觅想。
然而嘴上却说:“就算我记错了,父亲也没有一点印象吗?”
秦景承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厉声道:“这件事在这个家里不许提!今天到此为止。”
原本梦境应该在此处终止,因为秦觅和父亲的晚饭也到此为止了。之后父子二人一起下了象棋,气氛缓和下来,一个多小时后友好告别。
秦觅回到小区,却在楼下迎着夜里的风雪站了近一小时才上楼——这就是他发烧的原因。
他心知肚明,却没对叶煊提。
他在楼下看着三楼的那一户,没亮灯——他突然退怯了。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他脑子里有无数个转身就走的念头出现,排山倒海席卷他的意识,可他力排众议扛住这些之后,搜肠刮肚却找不出一个上楼的理由。
一个也没有。
一个小时后他不知找了个什么无关痛痒的理由,又或是什么都没想,浑浑噩噩上了楼,开门后一人一狗齐刷刷迎到玄关来,他心里忽地“咯噔”一下,明明白白意识到自己走不掉了。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发烧的时候,居然生出一点没骨气的庆幸来。
至少这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这一晚的梦境里,他打开门后却看见叶煊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气——杀死他的人,那握着刀具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秦觅从惊吓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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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煊也不知道看资料看到几点,刚迷糊过去没多久就突然听到什么动静醒了过来。
客厅和玄关之间站了个人。
他瞬间惊出一身白毛汗,三魂差点去了七魄,毕竟大半夜醒过来见到这场景,换谁都冷静不了。好在缺魂短魄的他留意到旁边地上的人民币没反应,心下笃定不是小偷。
叶煊坐起身来,眯着眼睛朝那边看。
那人摇摇晃晃走过来,有点像只夜色里步行的猫,慵懒随意,但怎么看都不好惹。
“秦觅?”叶煊愣了。
一看来人只穿着睡衣,又光着脚到处溜达,叶煊三魂七魄瞬间归位,接上了地气后还打算把半夜站那里吓人这件事一起清算,“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
秦觅却旁若无人走到沙发前,往叶煊身前的空位上一坐,顺势拉过被子一盖躺了下去,还嫌不够地儿似的往叶煊身上挤了挤。
叶煊:……
半晌叶煊才发出声来,轻轻说:“秦觅?秦觅你干什么呢?”
和自己挤在一个沙发上的秦觅却已然重新入睡,雷打不动一般毫无反应。
叶煊一脑门问号,和终于警醒过来的人民币隔着茶几来了个对视:
你瞅啥?
你又瞅啥?
狗一脸鄙视地重新趴下睡觉。
叶煊低头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秦觅,光着膀子头脑风暴了近五分钟,最终得出结论:一定是梦游。
听说梦游的时候不能叫他,不然会变傻变疯,唯物主义者叶煊肯定不信这些歪理邪说,但也不敢冒这个险就对了。于是他轻轻推了推秦觅想确认人现在到底是醒着还是没醒——他往外推一下,秦觅就能往他怀里钻一下,尝试了不到五次后,秦觅一转身索性把头埋在他胸腹上。
再大的沙发也很难容下两个成年男人,何况其中一个还拼命往另一个怀里钻。
“秦觅,你非要睡沙发我也没意见,但打个商量成吗,我们能不能,能不能换个姿势?”
半夜三更,秦觅靠在他怀里也就算了,反正两人多少还穿着睡衣和背心,不至于撩火。但偏偏秦觅还要屈膝,导致两人下半身正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完美契合在一起。
这可真是一个非常……不太好的姿势。
秦觅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应,叶煊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自认今夜恐怕注定要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时间充满了沧桑和苦闷,想抽烟都腾不出手来。
“送你回去睡好不好?”他征询道。
秦觅依旧紧贴着他,裹着被子恨不能钻进叶煊身体里,把他挤得都快挂沙发靠背上了。
“好好好,抱着睡抱着睡!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叶煊说完等了两秒,见没反应才手臂一圈,结结实实把人抱进怀里。
秦觅挪了一下,叶煊手臂一紧说:“小心掉下去,别动。”
怀里的人终于乖乖听话,安稳下来。
更深露重,霜花如鹄毛,外面是万家灯火,只留这小小一方天地,相拥而眠。